第36章 宿命(1 / 2)

轉輪王將齊鳴峰的魂魄重新加固了一遍,回頭看見這兩人拉拉扯扯的,心裡麵頓時一哆嗦,抬手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小聲道:“都賴你,不知道多吃點,就知道多說話,又闖禍了不是?”

他決定為自己的言行負一點責任,於是長袖一拂,過去扣住了謝聞淵的肩膀,勸說道:“謝靈主你不要想不開啊,世事無常,多有變故,往事已矣,但看今朝嘛。來來來,隨我去陰間冷靜一會。”

謝聞淵紅著眼睛,要把轉輪王的手甩開,林雪曠卻見不得他這樣盯著自己看了,隻覺得心裡麵又堵得慌又瘮得慌,也跟著順勢推了謝聞淵一把,道:“你先去,有事回來再談。”

他們這兩邊一拉一拽,合夥把謝聞淵給弄去了地府。

很快,剛才一片熱鬨的地方又剩下了林雪曠一個人,微風吹動墓園中常年青翠的鬆林,發出沙沙的響聲。

林雪曠靜靜站了一會,忍不住喃喃道:“這都叫什麼事啊?”

他彎腰把地上那些破碎的布片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信步向著墓園外麵走去。一整片空間都十分安靜,四下枝葉疏疏,被初冬裡淡薄的太陽映著,漏下淺金色陽光與幽涼的影,像是漫步的亡靈。

光影搖曳間,斑駁的流年又一次在心中翻湧而上,前世和今生交疊,現在這個紅著眼睛哽咽的謝聞淵,未來會越來越走向偏執的謝聞淵。

林雪曠想,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當初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或者,是否還有什麼未知的隱情?

他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墓園的門口,黃婧杉正站在那裡和她的父親說話,父女兩人都含著淚水。

看見林雪曠,黃婧杉一怔,問道:“怎麼你……啊,轉輪王大人呢?”

林雪曠道:“他已經先回去了。”

“你也快走吧。”黃父聽見了,立刻催促女兒,“彆耽誤了回去的時間,讓人家對你印象不好,下輩子不給你安排個好胎怎麼辦?快走,快走,我不用你叮囑,我活的好著呢!”

這個語氣,讓黃婧杉不由想起自己每回要上學或者出去辦什麼事情,爸爸都會這樣教訓她。

她也都會很不服氣地頂回去,說,“你就知道管我,憑什麼就偏得我做人做的戰戰兢兢的?彆人都很喜歡我的好嗎?”

想到這裡,黃婧杉笑了,笑完了又忍不住想哭,點了點頭說:“那,爸,我這次真的走了。你放心,我下輩子一定好好的,說不定,以後你還能再遇上我的轉世呢。”

她說完之後要走,黃父卻突然又喊了一聲“杉杉”,黃婧杉回過頭,見父親對自己露出了一個很僵硬的微笑,說道:“上次的話沒說完。閨女,對不起,其實爸爸一直覺得你很優秀,爸爸出去每天都跟朋友誇你的。我不應該……一見你的麵就總是挑你的毛病。”

黃婧杉愣住了。

黃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手掌從黃婧杉的頭上穿了過去,黃婧杉突然一把反握住父親的手,嚎啕大哭。

其實她的手掌是空的,眼淚也流不出眼眶,純屬發泄情緒罷了。

正在這時,黃婧杉忽然聽見林雪曠叫了她一聲。

她回過頭去,見林雪曠站在風裡,依舊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說道:“我的身體借你用一會,過來吧。”

一瞬間,黃婧杉還以為聽錯了,卻見對方衝自己點了點頭。

黃婧杉反應過來,感激地衝林雪曠鞠了個躬,上前往他身上一撞,瞬間沒了影子。

下一刻,林雪曠一個箭步衝到了黃父的麵前,展開手臂,將他緊緊抱住。

黃父愣了愣,隨即意識到,抱著自己的是女兒,也連忙抱住林雪曠,顫抖地撫摸他的頭頂。

黃婧杉的熱淚終於滾滾而下。

他們擁抱了一會,直到周圍一陣陰風卷過,黃婧杉離開了。

林雪曠退後一步,又恢複了他自己平素的神態,說道:“她走了。”

黃父悵然若失,站了一會,回過神來,感激地說:“林大師,你幫了我們家好幾次,謝謝你。”

他大聲地叫秘書送紙巾過來,林雪曠接過紙巾,擦去滿臉黃婧杉哭出來的眼淚:“舉手之勞而已,黃先生客氣了。您節哀吧。”

他長得實在太精致俊秀,這幅眼眶通紅,眸中含淚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起“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八個字,但偏偏的表情和氣質又那麼沉靜而冷漠,因此擦眼淚的樣子反倒給人帶來了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秘書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頭霧水,悄悄看了林雪曠好幾眼。

黃父歎了口氣,說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什麼都過去了,不節哀又能怎麼辦呢?”

他說是這麼說,一時也不太想離開這裡,就跟秘書說:“你去給我買箱酒過來,我想喝點。”

老板的女兒畢竟才剛剛去世不久,秘書不敢勸說,答應了之後匆匆而去。

黃父一轉頭,看見林雪曠還沒走,似乎也有點不知道要去做什麼的樣子,便試著邀請道:“要不,林大師也一起喝點?”

林雪曠猶豫了一下,竟然點了點頭,也在黃父旁邊的石階上坐下了。

兩個男人都不是什麼開朗熱絡的性格,起初互相間也沒說什麼話,喝了一會酒勁上來了,黃父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了一些黃婧杉小時候的事,林雪曠也沉默地聽著。

黃父便問他:“林大師和你父母的關係怎麼樣啊?”

林雪曠仰頭喝了幾口酒,笑了笑,說:“挺好的。”

黃父笑道:“你看著就懂事,青春期肯定不怎麼叛逆。”

林雪曠道:“也不是。我還沒到那個叛逆時候,他們就都去世了。”

這句話讓黃父轉頭看了看他,微風吹動林雪曠的頭發,掀起他額前的劉海,即便是再怎麼神通廣大,沉穩淡定,他隻不過也是個跟女兒一般大的孩子罷了。

“去世了也沒有辦法,活著的人總得好好活著,活的有勁,給自己心裡找點盼頭。我們是老了,但你們還年輕呢。”

黃父拍著他的肩膀道:“看你這小夥子,挺熱心一孩子,怎麼就老是獨來獨往的呢,多和朋友玩一玩。你爸爸媽媽肯定也希望你每天都過得高高興興的。”

林雪曠笑道:“是我不合群。”

借著酒勁,黃父也笑:“你們這些孩子,珊珊以前也這樣,老覺得她和彆人不一樣,沒人理解她,就是你們淨說的什麼‘與整個世界為敵’,都是太年輕,有那麼多人記掛著她呢,怎麼她就要憤世嫉俗了。”

他說著就有些唏噓了:“也怪我,我最後悔的就是以前沒跟我閨女說這些。在乎誰擔心誰,自己心裡想著是沒人知道的,就得說出來,說出來,就沒誤會了。”

林雪曠有點出神,過了一會才說:“是這樣嗎?”

“是什麼?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黃父糊裡糊塗地摸了摸頭,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了:“喝酒喝酒。孩子,你這次幫了伯伯好多忙,伯伯得好好謝謝你,以後有事你找我……”

等到謝聞淵沾了一身陰氣從地府上來的時候,發現找不到林雪曠了,他打了幾個電話也沒人接,跑到墓園門口,看見一老一少坐在那都喝傻了。

謝聞淵本來滿腔煩悶,但看見這一幕也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跑過去,俯身摸了摸林雪曠的頭。

林雪曠眼皮都沒抬,偏了下頭,甩開了謝聞淵的手,道:“一邊去,煩你。”

謝聞淵輕輕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煩我。”

林雪曠不耐煩道:“謝聞淵,不用看,化成灰也認識你。”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不知道為什麼,謝聞淵聽了之後又是鼻子一酸。

黃老板被手下的人給弄走了,林雪曠還怔怔坐在石階上,謝聞淵拉了他一下,他也沒動。

謝聞淵默默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疊好,彎腰環過林雪曠的後背,單手把他抱起來一點,衣服墊在地上,這才把他放回到石階上坐好。

他在林雪曠的麵前半跪下來,仰頭看著他,心中柔腸百轉,說道:“小雪,你彆生我氣了好嗎?以前你覺得我哪不好,我都可以改,往後的日子,每一天咱們都好好過。”

他頓了頓,閉了閉眼睛,極力克製,還是語調咽然:“你能不能把你到底遇上了什麼事告訴我,讓我幫你……看你這樣,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感覺我要瘋了。無論遇到什麼,咱們一起承擔不行嗎?”

林雪曠一直沒說話,謝聞淵心中那點細微的期待也逐漸沉了下去,他甚至能夠想象出此刻林雪曠臉上那冷淡而譏嘲的神情。

這時,一隻手覆在謝聞淵的臉上。

謝聞淵猛然睜開眼睛,見竟然是林雪曠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

他那一瞬間不由屏住了呼吸,一動都不敢動,感到林雪曠的手指輕輕蹭掉了自己麵頰上的一滴淚。

“去……”

林雪曠吐出一個音節,謝聞淵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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