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癡妄(2 / 2)

他的語氣也有幾分慎重:“之前那些跟他父親同一時期的元老,幾乎都被他咒殺了。這個人手段比他的父親還要狠毒,很少有人能在他麵前搞鬼。關於他,我所知道的東西也很有限。”

謝聞淵沉默了一會,才勉強笑笑,說道:“爸,我很少聽你這樣描述一個人,看樣子他好像真挺可怕的。”

能跟這樣一個人打上許久的交道,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謝灃道:“你對木英柏這個名字有印象吧?”

謝聞淵想了想:“他好像是鎏伽山的一位長老吧?挺有名的,我小時候見過一次。”

謝灃道:“對。木英柏年紀跟我差不多,但是比我高一輩。當初因為唐凜的父親叛逃,導致玄學協會不少人員傷亡,所以他們母子被人下蠱泄憤,唐凜的母親因此而死,是木英柏出麵才把唐凜保了下來,也算是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後來唐凜被他父親接走,沒多久木英柏就跟著一起投奔了暗礁,後來又幫助他奪權,算是心腹。”

謝聞淵已經意識到下麵的故事不會太動聽:“然後木英柏背叛了?”

謝灃說:“他從一開始就是臥底,救人不過是為了取信。”

謝聞淵“哦”了一聲。

謝灃說,木英柏從一開始倒不是對唐凜有什麼惡意,而是抱著想要接近唐凜父親的心態加入暗礁的。

在木英柏以及玄學協會裡的一些人的設想中,木英柏從小就對唐凜進行培養,讓他樹立起正直正確的價值觀,在唐凜接任暗礁之後,再借他的手對這個龐大的組織進行改革和瓦解,這樣就根本沒必要使用武力的方式鏟除暗礁了。

可是唐凜並沒有長成他們想象中的模樣,反倒比他的父親還要殘暴和野心勃勃,於是木英柏開始通過他的未婚妻,不動聲色地向玄學協會傳遞情報。終於,被唐凜給發現了。

當聽到謝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聞淵的心裡產生了一種很不安的感覺,說道:“唐凜跟木英柏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木英柏之所以冒險去做這件事,就是因為他篤定地認為唐凜對他情誼深厚。畢竟他是唐凜的救命恩人,又從他小的時候就一直為他效力,即使傳遞情報,也沒有要傷害唐凜本人的意思。但是唐凜發現他做了這件事的時候,你猜他說了什麼?”

謝聞淵猜測:“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其實在謝聞淵回答的時候心裡就明白,這絕對不會是唐凜說的話,就算自己在當時都不可能會問這種沒用的問題。

謝灃道:“唐凜說,‘我一直在等你做這件事,真的等了很久’。”

謝聞淵的臉色微微變了,因為他意識到,唐凜口中的“很久”,是從五六歲被救出來一直到完全上位掌權中的二十餘年。

二十餘年,他一直提防和監視著身邊最親近的人。

“然後,唐凜將木英柏和他的未婚妻兩個人抓起來,分彆下了暴食蠱,關在了一個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房間裡,逼迫他們像野獸一樣相互撕咬啃食,直到死亡為止。”

謝聞淵不禁沉默,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爸,這些你是怎麼聽說的?”

謝灃道:“他們請我過去搜魂,我發動了上千隻厲鬼,找到了木英柏的一點魂魄殘片。從中得知。”

他總結道:“唐凜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幸虧他和暗礁在遭受重創之下都已經銷聲匿跡了,不然誰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做成這件事的人真是功德無量。不過我其實一度非常奇怪,像唐凜這樣的人,又為什麼會輸呢?”

謝聞淵聲音有點沙啞,低低道:“不是說玄學協會過去圍剿的時候,有臥底在裡應外合嗎?”

謝灃道:“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啊!什麼樣的臥底,有在暗礁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木英柏了解暗礁,人脈廣泛?又是什麼樣的臥底,還能比得上木英柏跟唐凜的感情深?”

謝聞淵手指發顫,裝作不經意般將手抄進衣兜裡。

“真會有這麼一個人嗎?我很懷疑。如果沒有木英柏和唐凜之間的那份情誼,背叛唐凜的所遭受的折磨,恐怕要更多上十倍。”

謝灃感歎道:“為了毀去暗礁立下最大功勞的那個人,現在估計已經犧牲了吧。”

謝聞淵覺得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快的幾乎要把胸膛給砸破。他勉強撐著把謝灃給送走,一關上門,腿就軟了。

謝聞淵整個人貼著門滑坐在了地上,一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了一會氣,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的冷汗。

他心理上甚至沒有完全對父親的話進行具體的想象和理解,生理上就先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

過了片刻,謝聞淵撿起腿邊的兩本書扔開,從底下將一份倒扣放置的文件扯出來。

文件從頭到尾都是手寫的,封皮上隻有兩個字,“惡靈”。

他麵色陰沉地盯著裡麵的內容,文件已經在謝聞淵手指的力道下發生了褶皺,其中的幾行字也變得扭曲起來,但謝聞淵知道,上麵寫的是“……開始以唐凜下屬保鏢的身份進入暗礁,在一次內部變亂中為了保護唐凜左胸中刀,傷愈得到唐凜的重用,命名為‘惡靈’。沉默寡言,很少同其他人來往,因此可以獲取的資料有限……”

這些字跟謝灃的話交互出現在腦海中,謝聞淵的心裡升起一股陰戾的暴怒。

他一直以來被強行壓抑在靈魂深處的激烈愛恨,以及那些戾氣、瘋狂、不甘與欲望,都在跟林雪曠相遇之後一點點被喚醒過來。

他回憶起最初的心動與歡喜,離彆後的茫然和恐慌,尋找時的瘋狂與等待的無望,以及從林雪曠回來之後,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恐懼、心疼和怨毒。

強烈的痛恨仿佛使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真正想要的,也費儘全力、不惜一切地企望能夠抓住這份幸福,那是他的畢生珍寶,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

他一定要弄死那些人,把他們通通踩到地獄裡麵去。他要把林雪曠留在身邊,每天都能看見他,隻有這樣才能平複心中的慌張與痛苦。

謝聞淵回手在嘴角處抹了一下,發現手上沾了一抹腥紅的血跡,這才察覺自己竟把牙根給咬出了血來。

他突然感到這樣的心情和場景仿佛似曾相識似的,令人產生了一種輪回宿命般的熟悉感。

那個刹那,眼前突然出現了林雪曠的身影,胸口被一柄長刀刺穿,在他麵前倒下,謝聞淵連忙伸手去接,滿頭大汗,駭然欲死。

手上接了個空,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幻覺。

——他竟仿佛恍然看見了林雪曠在自己麵前的死相!

全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加令他恐懼的東西,謝聞淵全身發抖,驚魂未定,正在此時,他手中拿著的那摞資料卻突然炸開,變成無數點淬毒的寒芒,迎麵朝他撲來。

攻心攻身,雙重夾擊之下,原本避無可避,好在謝聞淵也不是凡人,瞬間並指一劃,指尖罡風凝成利刃,竟在半空中將數點寒芒儘數從中劈碎。

稍稍一緩的功夫,他的脊背已經緊貼著牆麵,如同風行水上,平平滑了出去。

這些寒芒釘在了謝聞淵剛才背靠的牆上,綠光幽微,如同鑲嵌在其中的一隻隻碧眼,也把謝聞淵凝視它們的眼睛映的如燃鬼火,在他俊逸的麵孔上,竟然透出幾分詭豔。

“唐凜,這是你的警告嗎?”

謝聞淵冷笑一聲,翻掌拍在牆上,寒芒同時熄滅:“你也配。”

這種猜測十分可怕,但種種跡象都已經表明唐凜的神秘詭譎之處。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象的一般,那麼唐凜不但沒死,甚至還在默默隱藏在某個地方注視著林雪曠,手果然伸的夠長。

但謝聞淵不怕這些,他曾經跟林雪曠說過,就算是唐凜沒有找上門來,他也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鏟除這個人。

他怕的……是彆的。

謝聞淵閉上眼睛,半仰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剛才那恐怖至極的死相依然在眼前打轉,於是他終於沒忍住,拿出手機撥通了林雪曠的電話。

好歹現在林雪曠不會拒接他的電話了,手機接通後,在那邊很快地“喂”了一聲:“什麼事?”

他顯然沒在宿舍,那邊的背景音非常吵鬨,但林雪曠的音質冷清而沉穩,清晰地從嘈雜中透出來,就像是早春時候絲雨灑在葉梢上的感覺。

清新的、安靜的,撫平一切狂躁與創痛,如此令人迷戀。

謝聞淵冷戾的眉目不自覺柔和下來:“我有事想過去找你一下,你這是乾什麼呢?聽上去這麼亂。”

林雪曠道:“追蹤社會熱點新聞。”

謝聞淵:“???”

他還沒來得及再追問,就聽見手機那一頭傳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國際巨星出場時的熱烈程度也不過如此,有好幾個男人同時激動高呼:

“在哪,在哪!天呐,來了——啊——”

謝聞淵:“……”

他“喂”了兩聲,林雪曠都沒回答,但不等謝聞淵擔心,那頭說話的人已經變成了蕙蕙。

“靈主。”

蕙蕙笑嘻嘻的,語氣輕快地說道:“我和雪雪哥在看美女,你要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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