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薔薇(2 / 2)

她說著按了下鈴,揚聲道:“王姨!”

保姆阿姨過來,聽梁露詢問,果然點頭道:“在的在的,那些盒子都被我給收起來了,太太也沒說要扔。我怕有用,還放著呢。”

李高承期待地說:“二位要去看一看嗎?如果裡麵真的有保佑我不受詛咒影響的東西,那我說什麼也去給找回來。就算找不回來,好歹也先弄個差不多的擱家裡。”

謝聞淵拿了把架子,想了想,才勉為其難地跟林雪曠說:“來都來了,那看看吧。”

兩人從沙發上起來,外麵院子裡的門鈴突然響了。

王阿姨拿起門上的話筒問了兩句,回頭說道:“說是來找劉小姐的。”

劉纖也從衛生間出來了,她已經洗過了臉,重新畫好了一個淡妝,小心翼翼地解釋說:“我剛才叫了一個人過來接我回家,要不然老留在這裡也不合適。”

她實在是有點害怕,萬一詛咒的事解決不了,李家會不會把她捆起來看著或者給送到國外去?這個地方不能久留。

梁露不冷不熱地道:“哦,你現在倒還挺客氣,知道不能隨便打擾彆人了,要走就快走。”

王阿姨按了開門鍵,接劉纖的人很快進門,林雪曠看了一眼,竟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有點驚訝地道:“霍老師?”

來的人是他們專業講上古史的老師,也是吳孟宇的導師,名字叫霍斌。

霍斌看見林雪曠也很意外,雖然他學生不少,但是林雪曠長得顯眼,成績又好,老師們都認識他:“雪曠,你怎麼在這呢?”

林雪曠說:“我陪朋友過來辦點事情。”

謝聞淵立刻帶著完美得體的微笑,主動過去跟霍斌握了握手。

原來劉纖的前夫竟然就是霍斌。

不過他是二婚,跟前妻還有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兒子,兩人相差了七八歲,性格也不太投,劉纖提出要離婚的時候,霍斌很痛快就答應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是劉纖目前能想到的,最信任的人,所以她還是給霍斌打了電話。

劉纖像見了救星一樣跑到霍斌身邊,林雪曠給謝聞淵使了個眼色,謝聞淵會意,跟劉纖說:“我再把你的詛咒上多加幾道封印吧,不過七天之後就會失效,你最好也自己好好想想,會是誰詛咒了你,有線索了及時聯係。”

霍斌聽的一臉驚訝加茫然,但也沒說什麼,等到謝聞淵弄好之後,便道了謝帶著劉纖離開。畢竟這種情況下和學生見麵,怎麼想都有點尷尬。

而他走後,林雪曠和謝聞淵一起同王阿姨去看那些裝古董的盒子。

王阿姨顯然是個做事特彆仔細的人,那些盒子都被她整整齊齊地擺在一間閒置客房的立櫃中。

她聽了梁露的話,知道兩個年輕小夥子是被請來幫忙的貴客,於是很熱情地告訴他們,每個盒子都貼了標簽,上麵寫了裡麵裝的東西是什麼,擺放在了家裡哪一處,這樣要收起來的話也會方便很多。

“好的,謝謝王姨。”林雪曠說道,“那您忙您的,我們自己先隨便看看就行。”

謝聞淵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他老早就發現,林雪曠對著一般人都冷冰冰的,但是遇見上了年紀的人和小孩子,從來都會格外多幾分溫柔。

這麼想著,謝聞淵又不禁進一步打開了思路,林雪曠這樣的態度固然說明他心地善良,但是也從側麵表現出他對力量相對弱小的人比較有好感。

所以是不是應該另辟蹊徑,回去在本上多記一條,記得學習如何顯得比較弱小?

靠,這個很不好搞啊,太難學了吧。人家小孩弱小起來萌萌噠,老人也有幾分慈愛模樣,他這種人弱小起來恐怕自己都想給自己踹三腳。

林雪曠一轉頭,見謝聞淵的目光和表情都很詭異,腦海中出現了一些兩人過去獨處時這家夥乾的混賬事,警惕心頓時又上來了,問道:“你乾嘛?”

謝聞淵道:“沒什麼,在想我身上有沒有弱小的細胞。”

“那彆想了,你沒有。”

林雪曠彎腰去看麵前那些標簽,麵無表情地說:“你除了腦子不太正常,其他的地方完美無缺。”

謝聞淵一怔:“你,你把我想的這麼好啊?”

林雪曠:“……”完了,姓謝的又進化了,說他神經病居然已經打擊不到他!

不管林雪曠是不是諷刺,反正謝聞淵已經學會了自己愛聽的就要當真話聽,當下感覺心滿意足,精神振奮,很快就發現櫃子的第二層有個十分精美的木頭盒子,上麵貼著“玉印章”三個字。

在此之前,兩人就沒聽說過七星雷火印還能有什麼包裝盒,所以原本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真有收獲。

打開盒子之後,裡麵放著綢緞縫出來的軟墊,中間有個凹槽,謝聞淵拿出七星雷火印放進去,發現大小剛剛好。

他吐槽道:“這整的跟玉璽一樣,真貨都沒這個待遇。”

七星雷火印在裡麵躺著,覺得又舒服又華貴,公主也不過如此,高興地放了放光。聽見謝聞淵的話之後覺得十分鄙視——那是你沒給人家做好嗎?事在人為!

它在裡麵打了個滾,林雪曠聽見墊子底下摩擦的聲音不對,將軟墊揭開一角,從底下抽出一張紙來。

——說明書。

這冒牌的七星雷火印居然還有產品使用說明書。

林雪曠拿著這張紙,轉頭看了謝聞淵一眼,在他臉上也捕捉到了驚訝。

這看起來莫名滑稽,然而在滑稽背後,又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違和感。

兩人並肩站在那裡,看著紙上的字跡,上麵將產品功能、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一條條列出來,令人一目了然。

謝聞淵看到,在功能那一欄下麵的最後一行,寫著“逆轉陰陽、顛倒輪回”八個字,對應的使用方法則是“不明”,注意事項中寫的是“謹防隨機觸發”。

謝聞淵當初編造那個謊言時,完全是已經被林雪曠的冷漠態度弄亂了心神,隻一心想著讓他不要再抗拒自己,可沒想到,在如今的層層驗證之下,他的謊言竟然顯得越來越真了。

謝聞淵幾乎要懷疑這說明書是自己夢遊時買通了彆人,專門寫出來給林雪曠看的。

他思緒微亂,心頭也存著很多的疑慮,悄悄轉過頭去看林雪曠的臉色。

林雪曠卻顧不上注意這些了。

他看見了說明書的左下角的商標,那是一朵很小的深紅色薔薇。

這朵美麗的薔薇花,在紙麵上不斷旋轉、放大、躍動、模糊成一團鮮豔的色塊,從紙麵上跳起來,占領所有的視野。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深紅色,血一樣的深紅。

林雪曠的手心中冒出一層汗,感到有股濃重的血腥味從胃裡泛至咽喉處。

他仿佛聽見有個男人低沉而醇厚的聲音正在自己的耳邊詢問:“花好看嗎?”

有個小孩的聲音說,“好看”,他知道,那是他自己。

但他接著又困惑地詢問:“可是那朵花,為什麼和彆的不一樣呢?”

他們麵前是一片薔薇花田,紅色的薔薇花迎著暖風綻開瑰麗的色彩,在陽光下肆意盛放,花瓣上光暈流轉,熠熠生輝。

而其中最為奪目的,是一朵碩大的深紅色薔薇,它綻放在最高的枝頭,展現出無與倫比的瑰豔。花至盛時,時光卻宛若定格,不衰不敗。

“你說它啊。”

男人的聲音中似乎帶著愉悅的笑意:“它是不一樣的。它代表著眷戀和陪伴,所以要更加美麗一些。”

“啊,眷戀和……陪伴?一朵花能陪伴什麼啊。”

男人沒有說話,他於是拽了拽對方的衣服下擺。

男人笑起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講起了故事:“從前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天在半夜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父親正拎著一個行李包,向家門外麵走去。”

“他以為父親要出去玩,於是要求也一起去。可是他的父親拒絕了,並哄他回去睡覺,承諾等回家之後,帶禮物給他……”

林雪曠聽到自己搶著說:“啊,我知道。那個男孩肯定沒有等到他爸爸回來帶禮物給他,他的爸爸因為某種原因失信了,多年後才會回來,跟他抱頭痛哭著重逢。講故事都這麼講。”

男人被他打斷了,但沒有生氣:“不,你猜錯了。他的父親沒有回來,因為他是一個逃跑的叛徒。那些遭到背叛的人憤怒地殺死了他的母親,男孩也快要死掉的時候,被人救下來,送到了他的父親那裡。”

“啊……那、那他父親有沒有道歉?”

“當然沒有了,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男孩長大之後殺了他,把他的屍體埋在土裡,種上了薔薇花。在屍體上開出來的花朵變成了血一般的深紅色,看起來分外美麗。花朵就像他的父親,永遠陪伴在他的身邊。”

當一個孩子還沒有形成固有的價值觀和辨識力時,通常容易跟著大人的思路走,但林雪曠卻總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我爸爸說殺人是不對的,還有,陪在自己身邊的應該是喜歡的人。男孩那麼久都沒有等到父親回來,他長大後又殺了父親,說明他們並不喜歡彼此,那麼為什麼還要陪伴在一起?”

男人沉默了良久,然後笑起來,摸了摸他的頭,用一種溺愛的口吻說道:“好吧,你是第一個敢跟我爭論這種道理的人,我就當被你說服了好了。如果換了其他人,我也要用他們的屍體來種薔薇花。”

他一抬手,那朵珍貴的深紅色的薔薇便被輕輕折下,遞到林雪曠的麵前。

“這朵花送給你,以後換你來陪伴我,好嗎?”

這是被死亡孕育出來的花,也是邪惡之花,林雪曠滿心厭惡,看著它接近自己,卻又不受控製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被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掌輕輕握住。

林雪曠一激靈,發現手裡那張說明書都被他不知不覺給捏皺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