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鬆之想象了一下用米袋壘起塹壕的畫麵,當場大吃一驚。
“城中糧食,百姓還不夠吃,你卻要用它們來築建掩體?我雖不曉軍事,但這種東西,用土袋堆起不就好了嗎?”
雲歸淡淡道:“父親,這是攻心之計。”
隨著雲歸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幾句,雲鬆之臉上逐漸出現了恍然之色,唇角也浮現起了頓悟的笑容。
雲歸卻仍然神情嚴肅。
十五分鐘的通訊時間,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除了跟雲鬆之溝通接下來的一仗要怎麼打,雲歸還得替自己的直播事業進行鋪墊。
“時間有限,恕女兒不能細細講述近日經曆。但您放心,我這些日子的見聞,您很快就會看到的。”
“十日之後,城中天幕上空,將升起一片巨大的水鏡。”雲歸慢慢道,“接下來,我和您約定幾個暗號,請父親聽分明了。”
據係統所說,觀者對於直播的評價,會以評論的形式,出現在雲歸的評論區。
評論區的內容,恒朝觀眾是看不到的,隻有雲歸有權限在後台查看。
雲歸作為播主,可以給觀眾做下記號。被標記的觀眾,評論將變為其他顏色,非常顯眼。
雲歸得知此事,當即心下一喜。
有了這個功能,即使用完這次的視頻機會,她也可以和恒朝保持雙向溝通了。
“每次直播,我用手指叩擊桌麵三下以後,就是我有話想對父親說。”
“到了那時,取我每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按順序排列在一起,便是我要告知父親的言辭。”
雲鬆之聚精會神地聽著。
儘管這裡麵很多詞語,他尚且半懂不懂。
但這可是他的女兒,寧願用如此難以理解的方式,也要傳達過來的信息。
從他進入書房起,遇到的一切事情都太過玄妙。雲鬆之心裡,其實已經在暗暗懷疑,雲歸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否在泄露天機。
但正因如此,他反而不能當麵叫破了這件事。
神話傳說裡有很多這樣的典故:比乾挖心不死,但被點破就立斃當場。女兒泄露天機或許沒事,但他要是問起來,諦聽立刻就能覺察!
他、他……他須得忍住!
桌案之下,雲鬆之無聲地捏緊了拳頭。
——哪怕,這很有可能是他們父女相見的最後一麵。
雲歸不知道,自己父親已經腦補出了不亞於《天書奇譚》的悲傷畫麵。
她還在努力爭取,為暨雲城的防守之戰儘一份力。
“父親,關於韓燧石……父親、父親,您在聽嗎?”
怎麼雙眼淚光閃閃,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哽咽起來了?
平時從不曾發現,父親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啊。
“聽著呢,聽著呢。”雲鬆之忙不迭道,“止兒你說。”
雲歸一口氣說了太多話,不得不停下來清清嗓子。
“水鏡出現之日,請父親手指天上水鏡。”
“假使韓燧石已經被擊退,請父親說‘天生祥瑞,可喜可賀,舉城歡慶’;倘若韓燧石按兵不動,又一次圍困暨雲,請父親說‘昭昭天日可鑒,今日就與韓燧石一決高下’;如果水鏡出現時,韓燧石的軍隊正在攻打城池——”
“請父親說‘天佑暨雲,戰必克。”
“——那時,我將從天空中降下雷霆。”
***
十五分鐘的通訊時間,每一秒鐘都幾乎被雲歸掰成兩半在用。
確定了應對韓燧石的戰術以後,雲歸又和雲鬆之商議了幾件緊要之事。
直到通訊斷掉,光屏自眼前轉瞬消褪,雲歸這才作罷。
她輕捏自己的眉心,複盤正常對話,回憶自己有沒有落下什麼要點。
韓燧石、暨雲城、暗號、直播……好像沒有什麼忘記的。
誒,等等,還真有一件事!
——牧晨爍呢?
就是老教授那個大愚若智的孫子。他捂著肚子跑出病房,已經這麼久了,這男生居然還沒回來。
她剛剛先和係統簽訂協議、再與父親通訊一場,加在一起,怎麼說也有兩刻鐘了。
倘若牧晨爍一直都在廁所裡……
雲歸不太確定地問係統:“按照這個世界的醫療手段,這位小壯士得截肢了吧?”
住院這麼久,她還真沒見過從屁股那兒開始截肢的病號呢。
係統沉穩、可靠、並且泰然自若地回答:“請宿主放心,我這就讓他回來。”
停頓了一下,係統又補充道:“除了那位牧同學,您剛剛還有其他訪客。”
當時雲歸正處於通訊狀態。
這一幕顯然不能隨便給人看見,係統便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把他們給攔在了外麵。
雲歸錯愕:“你擋住了?用了什麼方式?”
以係統的芯片配置,再難運算的數據,也能在0.00037秒內呈現答案。
但它仍然停頓了片刻,就仿佛一次人性化的沉吟。
最終,係統平靜地回答:“釋放微電流,刺激客人們的腸道蠕動,加快人體內循環——在未來,這是一種名為‘輕排毒’的療養方式,對皮膚的保養效果也不錯。宿主哪天有興趣的話,可以嘗試一下。”
雲歸:“……”
怪不得牧晨爍會突然跑廁所,原來是因為這個!
說得好像很高大上的樣子,但撥開現象看本質,這不就是把她的客人都送去拉肚子了嗎!
單手扶額,雲歸心情微妙:“謝謝你,係統。但現在,還是請讓他們回來吧。”
“您的語氣,似乎彰顯著您對這個主意不大讚成。”
“你用了一種很有急智,非常巧妙的處理方式。我很感激。”雲歸揉揉鼻尖,“隻是,這並非我所崇尚的待客之道。”
係統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
沒過一會兒,牧晨爍和另一位熟人,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牧晨爍撓撓腦袋,指了一下對方:“剛剛在衛生間碰見這位周警官,他說是來找你的,我就把他領過來了。”
雲歸幾句話把牧晨爍支走,又客氣地請周隊長坐下。
她禮貌而不失生疏地問道:“您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周隊長點點頭,從包裡摸索出一個小小的證物袋。
證物袋中,裝著一枚血跡斑斑、鏽痕累累的鐵質箭頭。
這東西……非常眼熟。
雲歸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曾經洞穿她右肋的那支長箭。
在發現自己來到拐子窩時,雲歸便是折斷了它,持握在手,作為自己最初的武器。
它曾經幾乎將雲歸殺死,也曾經像個可靠的朋友,幫助她劃開了拐子頸部的皮肉。
周隊長目光如電,緊緊鎖住雲歸,像是不肯錯過她的任何一絲反應:“這樣東西,你有印象嗎,曾經見過嗎?”
“……”
雲歸沒有立刻回答。
周隊長眼裡,少女看見證物後,明顯有些出神。或許是又想起了那個黑暗的夜晚,她有些為難、有些驚懼地蹙起了雙眉。
而實際上,雲歸正在心裡緊急呼喚係統。
“係統!係統!你在嗎?之前那個‘輕排毒’療法,趕緊再給周隊長安排一套!”
“請稍等,我需要先記錄一下。”係統提問,“請問這是新的待客之道嗎?”
雲歸咬牙硬撐:“……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