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從街頭到街尾,幾乎全是銀樓金店。哪怕是一家看似平平無奇的小店鋪,門口也放著“回收各種高檔首飾”的立牌。
根據係統給出的某些消息,雲歸很快就鎖定了一家鋪麵狹窄的小店。
用係統的話說,這家店鋪,無論是自身性質,後續的銷售渠道,還是店主的性格,都很合適。
“——線下交易的話,需要您自己麵對麵和店主打交道。不過,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隻要您呼喚,我將為您提供能力範圍內的一切幫助。”
來到喻家以後,喻媽媽給雲歸準備了不少漂亮的小衣裳。
但雲歸今天出門前,特意去地攤花了五十塊錢,挑了一身白短袖,牛仔短褲和一頂涼帽,是這個季節裡相當不起眼的打扮。
接著,她把頭發一盤,揉了揉臉。
等雲歸放下手掌的時候,明明還是一樣的麵孔,氣質卻變得截然不同。
她從原有的果斷冷冽,變得帶著點成人的油滑和狡黠,還有一種灰撲撲的警惕。
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大概都認不出她來。
此時的雲歸,倘若被行走在灰色邊緣地帶的人碰見,大概會把她歸結成同類:這姑娘一看就從小就家庭不幸、缺少關懷、年輕叛逆,沒準很早就被家裡送進工廠打工,還會在黑網吧裡包十塊錢一宿的夜。
“厲害了,宿主。”係統嘖嘖稱奇,“請稍等,我會為您的容貌加一層光學濾鏡,這樣彆人無法看見您的真實五官。”
做好了一切準備,雲歸這才踏進店裡。她的氣質與這間小店微妙地相合,宛如一滴水融入深潭。
店主是個眼睛都睜不開的老頭,懶洋洋地窩在櫃台後麵的躺椅裡。
“買什麼?”
雲歸用硬邦邦的強調問道:“我不買東西,你們收金銀首飾吧?”
老頭打量了一眼雲歸,嗤笑一聲:“有介紹人嗎?”
雲歸避重就輕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這條信息,由係統提供,百分百安全。
“就是他,我在他那兒聽過你們店。”
老頭思考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雲歸先是拿出一對耳環,放在了臟兮兮的玻璃櫃台上。
那是一副老式耳環,可以看出黃金的純度不夠,素圈,下端很寬,一看就是有年頭的舊物,沒準是小丫頭從家裡偷出來的。
老頭嗤笑了一聲,直接報價:“六百塊。”
櫃台上明明有個電子秤,他身後的桌子上,也有著燒熔金飾的工具,可老頭卻沒有動彈的意思。
雲歸搖頭:“不是這個價,而且你也沒稱呢。”
“回收就是這個流程。不認的話,你去找彆家收。”
雲歸也不著急,她低頭翻翻身側的小包,慢吞吞地又在櫃台上放下一隻鐲子。
仍然還是那種老式黃金鐲,款式非常古法,比不上現代的金子純,但分量相當可觀。
這一次,老頭那對懶洋洋的、仿佛永遠都睜不開的眼皮提了起來。
他和雲歸對視了三秒鐘,從這姑娘的臉上,他絲毫讀不出“急著脫手”、“能賣就行”之類的常見情緒。
正相反,小丫頭緊緊地壓著那個挎包……就像是裡麵還有彆的玄機。
終於,老頭選擇回身去拿量杯等工具。
“我先把它們燒熔,然後按克給你算。醜話說在前麵,不管最後賣不賣,東西一定不是原來的東西了。”
雲歸倒不在意這個。她隻關心:“那一克是多少錢呢?”
老頭看看她,用手指比了個數。
雲歸臉上浮起令人討厭的微笑,堅決又清晰地說:“不行。”
在踏進小店之前,係統曾給過她一個參考價位。
考慮到她現在的年紀和身份,以及這批黃金謎一般的來曆,雲歸可以接受在那個價格上削減一點。
話音剛落,第二根老式金鐲再次平放在櫃台上。
還是一樣的款式,一樣沉甸甸的模樣。
“……”
店主看看雲歸,終於鬆口,又把價格提高了一點:“要是這都不行,你還是去找彆人家吧。”
雲歸沒有點頭。她的回答是,又在櫃台上放下了三隻鐲子。
而她那副遊刃有餘的表情……就像是隨時能拿出第六隻、第七隻、第八隻金鐲的樣子。
“……”
老頭瞪著雲歸,表情非常玄妙。
他說了一句稍等,然後回身拿起一副老花鏡戴上,專門扶著鏡框打量雲歸。
做這行幾十年了,他什麼人沒見過?
——像這姑娘一樣的顧客,他是真沒見過啊!
有一瞬間,店主甚至想問,假如他沒給出一個合適的價格,這小姑娘是不是會一直從包裡掏出金燦燦的小東西——她帶的那個帆布包,看起來實在很結實、很能裝的樣子。
但沒人會跟錢過不去的,特彆是這種自己送上門來的白撿生意。
終於,店主勉強點頭同意。
老頭子一邊用噴槍融化金子,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幸好這是大白天。小姑娘,帶著這麼一包東西出門,你膽子也太大了。”
雲歸十分真誠地笑了笑:“我膽子不算很大。但如果有人想過來試試,那他的腸胃得特彆結實才行。”
這話有點驢唇不對馬嘴,店主一時間沒能明白雲歸的意思。
他自然也想不到,如果真有人尾隨雲歸,或者想對她做點什麼,當街拉稀就是這種人的結局。
哦,用係統的話說,這叫做“輕排毒”。
說真的,能一邊拉□□一邊打劫的猛人,雲歸還沒見識過呢。
而且……
微妙地看了店主一眼,雲歸柔聲道:“其實,我倒希望您膽子能大一點。”
店主:“???”
聽起來實在不像好話。
這是什麼意思,在拐彎威脅他,還是年輕人隨口扯瞎話找場子?
然而不久以後,老頭子就理解了雲歸這句話的意思。
原來,那竟算得上一句友善的事先聲明。
事情是這樣的:前麵幾天,雲歸還隻是每天兩三個手鐲、一兩副耳環地到他這裡“銷貨”。
沒問題,很正常,貨有點多,但沒超出能力範圍,能吃下。
又過了幾天,這姑娘直接從包裡掏出了兩塊馬蹄金。嗬嗬,漲本事了啊……嗯,等等,馬蹄金?!!
這個製式,這個純度,哪怕是見慣了世麵的老頭子也不能等閒視之。
他瞪著雲歸看了好一會兒,先是大白天的關上了店門,然後掛著一副接到燙手山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湊近雲歸問道:“是、是從土裡刨出來的?”
他雖然三教九流接待的多,但也沒接待過這麼缺德的!
國家最近不是嚴查盜墓賊,送進去好幾批了嗎!
誰狗膽這麼大,居然還敢頂風作案啊。
一聽對麵把自己錯認成盜墓賊,雲歸的臉頓時就板了起來。
汙蔑誰刨墳呢?
不知道他們雲家,一直是被刨墳的那個嗎!
雲歸拉平嘴角,聲線毫無起伏地說道:“沒有,這些都是我出土時自帶的。”
“……”
老頭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扭曲了。
雲歸一字不假地說道:“這些東西,都是我離開那個世界以後,我娘替我準備的。沒想到相隔千年的時光,還能陪伴我到現在……”
“彆再說了,宿主。”係統適時打斷雲歸,“再說下去,他心臟病就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