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氣,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趕在咱倆當值的時候死!”
“誰說不是呢,這個惡婦,連死都不讓人好過!”
賈府一個小門處,兩個下人抬著一卷破舊的草席,草席裡包裹的是今早才剛死去的王熙鳳。
賈府門前的紅綢還熱鬨的掛著,前門那邊鞭炮齊鳴,偶爾有祝賀聲傳來:“恭喜璉二爺喜結連理!”
“祝璉二爺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沒錯,今日正是賈璉重新娶親的日子,三年前,原配妻子王熙鳳被揭發在外放印子錢,後又有東府的尤大太太狀告她害死自己的妹妹尤二姐,賈府震怒不已,為了避禍命賈璉休妻。
彼時王家已經敗落,王熙鳳的哥哥王仁卷了所有銀子跑了,王熙鳳身後無依無靠,她一心信任的王夫人也不幫她說話,賈府眾人早已看不慣她許久,賈璉又一心想為尤二姐報仇。
王熙鳳被休後無處可去,賈府打著慈悲的幌子將她收留,實際上是怕她知曉太多秘密,如今當今聖上正打擊世家勢力,怕她萬一說出什麼讓人找到由頭問罪,說是收留其實與軟禁無異。
虎落平陽被犬欺,王熙鳳先前為了管家,主子下人皆得罪了不少,如今一朝落難,那些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腳,況且賈府狠毒,說是收留她竟然把她當做下人使喚,不僅與奴才同住,更是每日要與他們一起乾活,甚至經常還吃不飽飯,那些刁鑽的奴才為了報複她,讓她吃餿飯、折磨羞辱她、還把本該自己做的活都推給她,而賈府所有主子視而不見,包括她的親姑媽。
短短三年,鬱結於心再加上平日被故意磋磨,還有她之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落下的病症,本就到了強弩之末,後又聽說賈璉要再娶妻,王熙鳳終於撐不住病倒了,因為沒人給她請大夫看病,沒幾日便撒手人寰,卻偏偏死在賈璉娶妻的這個清晨。
下人本來是想叫她起來做活,順便折辱她一番,誰知進去才發現人都已經死硬了,他們不敢隱瞞,匆匆報了如今當家的王夫人,王夫人不願意得罪人便告知了邢夫人,讓她自行處置,邢夫人本就與王熙鳳不和,此時更不可能有什麼好話打發,直接命人用個破席子卷了扔去亂葬崗。
兩個下人將人抬上騾子車,架著車與剛剛好經過的花轎錯身而過,一邊喜氣洋洋,一邊淒涼無比,即便是對王熙鳳恨的咬牙切齒的兩個下人,一時之間竟然也閉上嘴不再念叨了,誰能想到呢,花轎上、驢車上,都是璉二奶奶,一個新人風光進門,舊人卻被草席包裹,甚至連個土墳都沒有,死後也是孤魂野鬼。
“哎,當了奶奶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被扔在了亂葬崗,連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如。”
亂葬崗百年如一日的清冷陰森,味道也惡臭難聞的很,不斷有老鴰在頭頂盤旋,難聽的叫著,這些都是等著吃死人肉的。
兩個下人害怕,將席子解下來隨便扔在地上就匆匆跑了,席子也沒綁緊,王熙鳳的身體咕嚕嚕滾了出來,黑壓壓一群老鴰便一衝而下圍住了她,兩個下人回頭看了一眼,嚇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他們看不到,在他們拚命跑的時候,一黑一白兩個透明的身影從他們身上穿過,拿著鐵鏈走向王熙鳳的屍體,將鐵鏈一拋,不一會兒就從已經被啃噬了不少的身體裡勾出一個魂魄:“王熙鳳,跟我們走吧。”
王熙鳳雙目通紅,頭頂黑壓壓一片怨氣,她死死盯著被老鴰啃噬的身體,握著拳頭咬牙切齒:“我不走,我要去找那起子賤人算賬!”
“這可由不得你。”黑白無常直接拉著她轉過身,王熙鳳劇烈掙紮,然而看著鬆鬆的鐵鏈任她怎麼掙脫都沒用,反而越纏越緊,並且帶著灼燒的痛感:“沒用的,你越掙紮隻會越痛苦。”
王熙鳳不信邪,她心裡怨氣衝天,縱然她當真十惡不赦,但她自認對得起賈府,可賈璉不顧夫妻情誼休了她為尤二姐報仇;她的好姑媽把所有罪孽都推到她身上,那些印子錢明明就是她讓自己放的;賈府一眾少爺小姐,她何曾對不起他們,可出了事誰都沒幫她說過一句話,反而私下唾罵她活該,憑什麼?憑什麼?她再惡毒也沒對不起他們哪個,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她!
三人落入地府,黑白無常將她交給一個鬼官,但因她怨氣實在太重,已經衝擊到了其他鬼魂,所有鬼差都去安撫其他魂魄,暫時將王熙鳳拘在大殿裡。
一團白光飛過來,繞著王熙鳳飛了一圈,她身上的怨氣便立刻薄了許多,原本已經失了的神誌也清醒不少,血紅的眼睛逐漸清明,團子開口問:“你是誰?”
王熙鳳看著麵前這團白光有些忌憚,這個白光看上去溫和無害,實則讓她感覺壓力巨大,腿肚子都軟了,團子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王熙鳳不敢騙他,老老實實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那團白光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俊美無雙的麵孔:“你想回去?”
王熙鳳嚇的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過還是回道:“是。”
團子中的麵孔狡黠一笑,眼珠子使壞的轉了轉:“太好了,這可是無巧不成書,看你們還上哪找我!”
他看向王熙鳳揚聲道:“本君……我可以助你重回過去,但你需讓我暫時附於身上。”
王熙鳳一喜,顧不得有沒有危險,她現在一心惦記巧姐兒還有報仇,自己落難後巧姐兒的日子便也不好過,除了小紅沒人關心她,如今自己身死,新人又過門,日後她該如何是好?若當真能回到過去,自己定會改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