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中午才從宮裡出來,賈玎手裡捏著皇後剛才給他的拜貼,說讓他以義子的名義去東平王府拜見,鄧貴妃在旁邊也是應允了的,不過私下又叮囑了他:“把郭家跟東平王府當成兩家親戚走。”
賈玎覺得自己的腦子到了人間後就有些不太夠用,隻能邊走邊揣度鄧貴妃的意思,目前看情況應該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後宮局勢又發生了變化,原本是鄧貴妃、梅貴妃、皇後三人各自為營、互相對壘,而今因著皇上棄鄧偏向梅,鄧貴妃為了自保,打算跟皇後暫時聯手,先弄死梅貴妃再說。
他又低頭看了看拜貼,這東西表示皇後也接受了鄧貴妃拋來的橄欖枝,同意暫時一致對付梅貴妃,不過皇後是個太過霸道的人,她可能並不是想跟鄧貴妃聯盟,而是想作為上位者讓鄧貴妃跟郭家向她低頭,作為依附者臣服於她跟東平王府,這個拜貼便是試探。
太後也是出身郭家,但因為不是皇上親母,即便在皇上登基前養過他兩年,但始終有隔閡,以前還好,有元後跟鄧貴妃同時保著,郭家一時風頭無倆,但隨著元後去世,皇宮隻剩下梅妃一個人有皇子,皇上年紀越大越心急,於是再多的男歡女愛這時候都變得無關緊要,祖宗江山的傳承才是刻不容緩。
鄧貴妃的確是皇上的心頭肉,隻看她今天就一個眼神就能讓皇上放棄原本的打算,就知道皇上是真的很喜歡她,可麵對這個時代無後為大、家國江山,皇上就是再心愛恐怕都隻能下狠心舍棄,隻是目前還沒到那份上罷了。
可是如果這時候傳出東平王府跟郭家聯盟了,那麼……隻怕皇上睡覺都睡不安穩了,東平王府手握重權,底下還有四王八公等世家效力,如果再聯合郭家,郭家手裡可是握著守衛皇城的龍武軍啊,這麼一想就連賈玎都出了一身冷汗,難怪後來梅貴妃突然變得老神在在,竟然任由他認了皇後為母。
鄧貴妃定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暗中給他那個提示,這麼看來隻有皇後是最蠢的,一心隻想著壓人一頭,絲毫不知道這其中的凶險,自己該怎麼辦?這中間的平衡實在很難掌握,一個弄不好引起帝王猜疑,不止自己,連同郭家、東平王府都得一塊掉腦袋,他是不怕,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回去,再讓他老爹揍一頓,可鄧貴妃呢?她是無辜的,賈玎有些於心不忍。
全神貫注的想著心事,走路便沒注意,不遠處一個小小的宮人拎著好大一桶水走過來,因為彎腰提水也沒看到這條路竟然會有貴人經過,兩人就毫無意外的撞在了一塊,桶裡的水也全潑灑在兩人身上。
“哎呦!”賈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臭味散開,他連忙捂住鼻子:“這什麼東西?”
小太監一看賈玎的穿著就知道定然是貴人,頓時顧不得自己屁股痛,嚇的連忙起身去扶他:“您、您沒撞壞吧?”
一個太監跑過來,一邊嚷嚷著:“玎公子,您怎麼跑這來了,這是下人走的宮道,快跟奴才回去……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身上全都濕了?”
太監跑近才發現賈玎身上全濕透了,還散發著異味,抬頭一看站在他旁邊的小太監,還有他腳下翻著的泔水桶,頓時便明白了,立刻滋著眼睛厲聲喝罵:“你個小賤貨,走路沒長眼睛?這可是貴妃娘娘新認的兒子,被撞壞了十個你都賠不起,看我打死你這不長眼的東西!”
太監說著就要伸手狠狠打,那個小太監也不敢躲,賈玎連忙攔住他:“不要打他,是我自己沒看路撞到了他。”
太監諂媚的笑道:“公子說的哪裡話,您即便沒留神,這小賤貨也該躲開才是,撞到您就是他的不是。”
賈玎皺了皺眉,實在聽不慣他一口一個“小賤貨”,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太監最是睚眥必報,因此隻說道:“我對宮裡不熟,不知道這裡是下人走的宮道,的確是我不好,當然我也知道公公是心疼我,不過這孩子還小,算了,放過他這一回,煩勞公公帶我跟這孩子去清理一下,換身衣裳。”
公公連忙笑嗬嗬的答應了,回頭又瞟了那個小太監一眼:“你倒是好運氣,今兒碰到個好說話的主子。”
小太監從善如流,連忙跪下謝過賈玎,賈玎扶起他,二人隨著太監走到一個臨近的小院,太監讓人給他們打了水,又說道:“衣裳奴才已經著人去取,玎公子先清洗一下。”
這個小院應該是廢棄的,隻有一件房屋,太監怕他被宮裡其他人看到才把他帶到這裡,賈玎也沒介意,不一會兒幾個宮人就添好了水,原本是等他洗完了才能輪到那個小太監,但現在的天氣數九寒天的,就這一會兒他們的衣服上都結了一層冰渣子,那個小太監看上去跟他一般大,在外頭凍上一會兒隻怕身子就要壞了。
“讓他跟我一塊洗吧,再去添個桶。”
宮人臉色一變:“公子不可,這奴才乃是賤人,如此不合規矩。”
那個小太監也連忙表示:“公子不責罰奴才已經是大恩大德,奴才不敢逾矩。”
賈玎翻了個白眼:“往中間拉個簾子隔開便是,按我說的做。”
他是鄧貴妃新認的義子,雖說跟皇家沒關係,可誰不知道這後宮中鄧貴妃才是最尊貴的,今兒一早消息傳出,同時鄧貴妃就下了明令:賈玎就代表她,誰慢待賈玎就等於慢待她!
不管其他人心裡多不屑,但麵上還得敬著,隻要鄧貴妃得寵一日,賈玎也就得罪不得,所以宮人也不敢反對,趕緊下去又準備了個桶。
那個小太監這才詫異的抬頭悄悄打量賈玎,宮裡的主子為了顯示自己寬宏大量,經常會免了一些下人的責罰,可如賈玎這般讓下人跟他一塊洗澡的,卻是唯一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