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馬生角,烏頭白(2 / 2)

向來在朝堂不會喜形於色的嬴政忽然笑了起來。

許梔與眾臣很快發現這根本不是真實的笑,而是笑裡藏刀。

嬴政與燕丹早在趙國就結下過梁子。

在韓非來之前,李斯作為嬴政的老師整整八年。所以李斯相當清楚,他的君主,他的學生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嬴政低沉的聲音從高台落了下來。

李斯習以為常地聽著這種淩厲。他想起他第一次奉上自己的忠誠的時候,都差點沒被嬴政這種語氣給嚇死。李斯與韓非的心情相似又不同。李斯雖然害怕,但他早在初見嬴政時,就已經篤定,他這一生所有的理想與抱負會在這個年輕的王手中實現。

李斯很快接受了這種天然的壓迫與威懾。

許梔卻是頭一次聽到嬴政用這種語調說話。

“寡人可以放你回燕國。”

“大王當真願意放我回去?”燕丹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

嬴政冰冷的眼中帶著享受折磨的快意。

一切的過去與留念都已磨滅乾淨。

燕丹以為蔡澤說出那句——“本是無礙”,嬴政沒有表達不滿是因為嬴政已經不屑自己在秦國為質的分量。

“何時?”燕丹禁不住問道。

伴隨著有些病態的嘲弄,隻聽嬴政笑著,他緩緩地對他說“等到烏頭白,馬生角。寡人就放你回去。”

烏頭白,馬生角!?

這明擺著絕不可能發生。

“嬴政!”

“丹,是寡人給你的時間你不滿意?還是你希望把自己的骨灰揚到燕地更好。”

涼薄的語氣瞬間將燕丹感受到了絕望,一種遠比他的故地的大雪更加刺骨的寒意。

他一生顛沛流離,無所依靠,寄人籬下。

宴會還沒有開始,已經是劍拔弩張。

許梔越發明白,就他們這個架勢持續下去,燕丹作為荊軻刺秦的幕後之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許梔看著案上用盉冒出的熱氣,小鼎中燉煮著鹿肉,咕嚕咕嚕地翻滾著,肉香濃鬱。

她本來是打算先飽餐一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把事情記下來,回宮再和人商量對策。

可聽到這些對話,她既不能突然打斷,一時之間也實在想不出解決辦法。涉及到朝政,她這個身體實在不好參與進去。

她心亂如麻,捏著筷子,一塊肉也沒夾穩。

史書上荊軻刺秦失敗後,太子丹逃回燕國,他的父王燕喜因為害怕秦軍報複,竟主動奉上了他兒子的人頭。

那麼燕丹在這次波及韓趙兩國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雅樂奏了幾遍。

舞人俱進俱退,整齊劃一,聞鼓而進,擊鐃而退,文武有序,氣氛莊重。

許梔天生對於這類金石之樂並沒有什麼興趣。

鐘編之聲,簡單曠遠。

眾臣目視著殿外走來一個人。

今日宴會真正的主角。

鄭國上殿之時,很明顯感覺到他的步履沉重。

他已經估計到,這群黑壓壓的大臣中間,有很多人都想讓他死。

縱然他一腔熱血地早在一年前向嬴政透露過自己的宏圖與擔憂。

但他再傻,他也知道自己觸犯了秦國和韓國,包括趙國相當一部分人的利益。

他們鐵了心要弄死他。

牢裡的趙嘉瘋了般咬住了他。

鄭國看到與此事毫不相乾的太子丹也出現在殿中的時候,他已經被搞暈了。

他還能不能好好地修水渠,他還有沒有命修?

如果嬴政不信他,他該如何呈情。

如果嬴政信他,麵對這麼多人的阻礙,他該怎麼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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