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賞用的高山流水，怪石嶙峋。 </p> 竹製小屋，佇立在半山腰，瀑布懸掛，蘭草苔蘚，猶如青山。 </p> 拇指大的小猴，上躥下跳，勾著柔韌的樹枝，去撈水裡的小魚兒。 </p> 指頭猴，據說能招財進寶，是火城裡各家客棧都養有的吉祥物。 </p> 無甚稀奇。 </p> 不是說帶自己去見前輩嗎？ </p> 怎麼在這兒停下來？ </p> “掌櫃，這是……” </p> “芝月仙子，您請。” </p> 掌櫃眼神示意著往上看，人居然就坐在假山頂上，那麼一個大活人，她卻半點沒察覺到？ </p> 紫芝略微思索，頓時恍然大悟，二話不說直接跪倒行禮，“仙君永貞！” </p> 這不就是道水靈根嗎！ </p> 她一個掌管拍賣會的，消息渠道也是一等一的迅捷精確。關於道水靈根，僅僅留影石都有上百顆。 </p> 更彆說亂七八糟的傳聞，謠言，臆測。 </p> 掌櫃被紫芝這句話嚇個半死，五體投地跟著跪倒，顫顫巍巍。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是不是芝月仙子認錯了？仙君不都是在天上，能下凡？ </p> “你修的道，還蠻少見。” </p> 何止是少見，立道以來，隻有十幾個人走上這條路，修煉出道心的，三個而已。 </p> 丹道藥道本就是一家，茶道就像是低配版煉丹，不用太講究火，也不用提煉。 </p> 吃的就是材料的原汁原味。 </p> 材料足夠好，卷煙，生吃，泡水，怎樣製作都不會虧。 </p> 是一種收集材料，遠超自身技術的，集成式小道。 </p> 大衰退時期，森林重新覆蓋城池，不僅妖獸會大量繁殖發展，同時也是植物的好時機。 </p> 投資一筆？ </p> 在心魔的書庫裡翻翻找找，有了！立道之人留下的《茶語》，適合的植物種類，采茶，製茶，烹茶，品茶…… </p> 一整套下來，繁雜多樣。 </p> 後來道心破碎，轉而煉丹去了。 </p> 這本書也才寫了一半，並不夠格收錄在仙城裡。 </p> “這個給你，日後若是你不再修煉此道，便會跟著道心一同破碎。” </p> 記憶被模糊，書本的內容也想不起來。 </p> 就像從未入道一般。 </p> “多謝仙君！這是晚輩孝敬給您的！” </p> 茶葉，聞起來十分清甜。 </p> 這個品階的原材料，很難得吧？ </p> “我不太會喝，糟踐好東西了，你拿回去。隻要答應我，閒來無事的時候隨手救幾個人，如此便好。” </p> 紫芝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救人嗎？ </p> 這可不符合散修的做事風格。 </p> “是！晚輩一定儘心竭力！” </p> 無論如何，到手的東西不能飛了！先答應下來，反正道水靈根又不用被因果纏繞！ </p> 雙手捧著被退還回來的茶葉，察言觀色的本事，在仙君身上找不到半點破綻。沉靜殊麗，盤坐於山石之上，巋然不動。 </p> 道水靈根的傳言真假難辨。 </p> 如今親眼得見，卻隻覺得如天邊明月，遙不可及。 </p> 烏雲壓頂，電閃雷鳴。 </p> 豆大的雨滴落下，頃刻間化為瓢潑大雨。整座火城滋滋冒煙，像是一場被澆滅的森林大火，煙霧繚繞，焦木和炙土的氣息，被充盈的水汽淹沒。 </p> 紫芝的妝發早已狼狽而淩亂，雨水打來，更如一株風雨中跌落在泥地裡的小花。豔麗明媚，嬌美如洗，顏色越發動人不可方物。 </p> 楚楚可憐，仿佛被水泡開的花茶。 </p> 掌櫃看得眼睛都直了。 </p> 什麼仙君，修士，靈石，全忘了個乾淨。 </p> 一道驚雷正正劈到眼前。 </p> “啊！” </p> 地磚如蛛網碎裂，紫芝捂著自己的手臂，低聲輕呼。 </p> 如玉的肌膚上，像是被雷電劈中的木頭，焦黑，嵌著暗紫的雷光，泛起一絲青煙。 </p> 血肉的焦香。 </p> 紫芝惶恐地向雷雲求饒，“仙子恕罪！小人這就走！”攬起被水浸透的衣裳，淩亂不堪越顯絕色，“仙君，小人告退。” </p> 連滾帶爬地離開客棧。 </p> 她知道，之前劍尊圍攻道水靈根，便是仙子來解圍。恐怕仙子是把她當威脅了？ </p> 可是，自己隻是元嬰，何德何能？ </p> 不管了！ </p> 得到這本《茶語》，賺大了！ </p> 香服紗衣掠過，腳下水波漣漣，逃也似的離開。 </p> 漫天落雨，指頭猴慌亂地躲入假石洞窟之下，清理著身上的水珠。 </p> 仙君無言垂眸。 </p> 一道雷擊而已，掌櫃身死。 </p> 躲在屋簷下的小二們，瑟瑟發抖地跪著，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恐懼的呻吟和悲戚的抽噎露出分毫端倪。 </p> 凡間客遠遠遙望，見勢不妙，冒著大雨逃離客棧。 </p> 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修士，全然無知。 </p> 暴雨的轟鳴下，人間一片沉寂。 </p> “這裡。” </p> 像是被燭火吸引的飛蛾，被溪流裹挾的魚兒，身不由己。 </p> 沈蘭如同夢遊一般，著迷似的，往徹底瘋狂的水靈力風暴中走去。 </p> “師姐！” </p> 小師妹拉著她的手被濕潤的雨水滑開，一時心急，衣襟下的藤甲甩出一根藤蔓，將沈蘭攔腰扯回。 </p> 白茫茫一片的狂風驟雨中，隻有若隱若現的假山影子，還有倒地不起的一具屍體。 </p> 從側身，被狂風刮到正躺。 </p> 迅速失溫發白，如同翻白肚的魚兒。 </p> 眼眶中積攢著雨水，口中不斷被雨水衝刷。 </p> 正如草芥。 </p> 生下來之前，一切已然明了。 </p> 神誌從未如此清明，破碎的裂隙終於拚接上，如同堵塞的河道，徹底疏通。 </p> 天地澄澈如鏡。 </p> 明麗如初見。 </p> 第一次望天，觸地，將臉浸入水中，靜靜漂浮在無風無波的水麵。 </p> 無我無他。 </p> 全然與天地融為一體。 </p> 雨點彙集，淅淅瀝瀝，仿佛天幕破了個口子，獨獨將水落在假山一處。 </p> 沈蘭伸手去接，細雨綿綿。 </p> 假山那裡，卻似一道天上而落的瀑布般。 </p> “師姐！” </p> “我沒事，謝謝你把我扯回來。” </p> “天有異樣，駐地的長老應該也會過來了，師姐莫要獨自犯險！” </p> “師妹教訓得是。” </p> 沈蘭勉強勾出一個笑容，好讓師妹放心。 </p> 心卻一直望著假山之上，還有那具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屍體。 </p> 自己曾經，也如同水中浮萍。 </p> 心守正道，卻無法改變彆人。 </p> 操縱著地上水坑裡的水，連成一條水帶，將屍體纏繞起來，慢慢往這邊拖。 </p> 至少凡人對屍首很在乎，給人留最後一點體麵吧。 </p> 可是…… </p> “那位沒發話，您就算讓我們收屍，我們也不敢呐！” </p> 小二們，還有不停捂著嘴哭的家人們，皆是驚恐萬分，仿佛那具屍首是什麼索命的利器。 </p> 怎麼這樣？ </p> 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p> 怒上心頭，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大聲質問，“殺凡人算什麼本事！有能耐的，現身與我較量一番！” </p> 師妹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拉她，這次卻沒拉動。 </p> 沈蘭是鐵了心的，為一個凡人討公道。 </p> 這樣做，反而是害了他們。 </p> 憑自己一身義氣，並不長久。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難不成子子孫孫都要庇佑，那麼自己身死後，又該如何呢？ </p> 師妹不讚同這種做法，歎氣後退，不再去勸。 </p> 被蠱惑能救，道不同，隻有自救。 </p> 水幕之下，轟鳴巨浪。 </p> 微弱的叫囂聲，如尖細嬌弱的奶貓叫喚。 </p> 素手卷簾，潑天的水幕如紗帳般被撩開，清妍絕塵，雅致冷淡，如一汪映著鬆柏竹影的月色，瀟森清幽，孤寒自顧。 </p> “你姓沈？” </p> 都拔劍準備開打了，沒頭沒尾問這麼一句，她才不會買賬！ </p> “廢話少說！拔劍！” </p> 劍意襲來，磅礴洶湧，正氣凜然！ </p> 竹竿做劍，一道銀絲忽而在眼前閃過！ </p> 全力一揮！ </p> “啊啊！” </p> 長劍應聲而斷，腦後一陣劇痛，金丹竟被生生剜出。 </p> 第一次釣到金丹，龍眼大小，沾染著溫熱的識海靈力。藏於袖口的朱誠一口吞下，嘟囔了一句有毒。被烈火煉化，藥力和毒素儘入火焰之中，焰色分外豔麗。 </p> 失了金丹，還有活路。 </p> 丹田搗碎，扯出蘊養其中的丹心爐。 </p> 連著嫁仙骨一起拔出。 </p> 掐著朱誠的嘴，先把丹心爐的丹藥掏乾淨了，再把爐火扔給它吃。這是餓了多少年，這點破東西都急成狗一樣？ </p> “師姐！” </p> 小師妹趕忙拔劍上去助陣，卻遲了一步，開膛破肚剜出丹田的鮮血濺到臉上，溫熱滑膩。 </p> 淒厲的尖叫，聽得人雙腿打顫。 </p> 修士生命力較強，即便如此，依然頑強地生存，哀嚎。這跟活著分屍有何區彆？ </p> “求前輩給師姐個痛快吧！她知錯了！求求您！” </p> 跪地替沈蘭求情。 </p> 滑膩的內臟和鮮血順著雨水流至身前，濃重的血腥味，一想到是師姐的血，就忍不住反胃作嘔。 </p> “好。” </p> 識海瞬間被攪成一團漿糊，慘叫戛然而止，頹然倒地。 </p> 真的死了嗎？ </p> 不放心地纏起屍體，強迫錦央吃了。 </p> 有藥力的水靈根屍體！大補！ </p> 不喜歡吃也得吃！ </p> “你是福天宗的吧？小心點，你的心魔在探頭。凡人，葬了吧。” </p> 水簾輕掩，身影在眼前消失，淹沒在轟鳴的暴雨之中。 </p> 小師妹驚魂未定，跪坐在原地。 </p> 細雨微風，吃下丹藥的手不停顫抖著。 </p> 一縷黑煙從天靈穴升騰而起，愧疚，懊悔，自責，這些美味的情緒不停勾引著心魔趁虛而入。 </p> 幾顆黑煤球在小師妹頭上猜拳決定，誰來出任務。 </p> 落敗而歸的二九九和四四，沒好氣地抱怨著，喝酒誤事！區區猜拳都能失敗！ </p> 不過都怪老大突然出手，弄得它們沒有一點準備！ </p> “嗯，已經處理好了，多謝葉仙子。” </p> 傳音石那邊是葉仙子和葉師祖，人是仙子帶進福天宗的，據她所說，父母和哥哥都已經身死，隻剩下她一個。 </p> 本來想著帶回來，讓葉安安一鍋端了。 </p> 後來又覺得，水丹靈根值點錢，等榨乾利用價值再殺不遲。 </p> 拖著拖著，都快忘記這件事時，碰巧遇上了沈鶴雲。 </p> 這姑娘長得不像他，但像沈氏的某一位長輩。那些孩子的麵孔仍然曆曆在目，稍微比對就能知道是哪條支係出來的。 </p> 有種血脈相連的不適感。 </p> 仿佛被一條絲線牽著，就像上了鉤的魚。 </p> 至於為什麼要殺自己的親戚族人...... </p> 沈鶴雲對自己的定位是滅族共犯，並不是同族家人，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罷了。 </p> 至於那個凡人，更是無關緊要。 </p> 誰引的雷？ </p> 發絲裡的雷戟槍得意洋洋。 </p> 漫天雷絲如生長的枝丫，在他身上生根發芽，透入肌理骨骼，與烈火交融，一陣徹入心口的酥疼。 </p> 水幕裡浸滿雷電，仿佛超小型的雷籠，將所有電意壓縮凝聚，成一團暗紫的雷火。 </p> 雷屬性是極微小的水靈力，同時能轉化為最微小的火靈力。 </p> 算是水火靈根的升級版。 </p> 金生水，用金屬材料引雷後，用相克的土屬性材料收集，加入大量木屬性靈石，催化雷電轉化為雷火。 </p> 最容易收集的天火。 </p> 雷擊而成的火，天差地彆。卻也能生成三四種獨特的火焰，與妖火一個級彆。 </p> 唯一麻煩的是…… </p> “彆吃彆吃！再養養！” </p> 差點被朱誠一口吞了。 </p> 仙丹勾結雷戟槍，直接繞過他開工，甚至私自調用儲物戒裡的東西。 </p> 隨便吧…… </p> 好像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 </p> “口頭警告！” </p> 一手抓著朱誠的長嘴，另一邊狠狠教訓不按流程走的仙丹，和不服管教的雷戟槍。 </p> 養了一群祖宗。 </p> 綿綿細雨，似停未停。 </p> 斷斷續續下到了秘境開啟的時間。 </p> 修士們一擁而入的水汽太大，秘境裡許多珍貴的火屬性植物，見不得水。 </p> 進去之前，都得用火燎一遍。 </p> 那場麵，跟凡人過年燎豬毛似的。 </p> 福天宗的燈珠仙子，因為管教不周，被罰了一年靈石。眾人閉口不談，特彆是那位，留下極大陰影的小師妹，直接被遣返宗內。 </p> 心魔入體，這種情況還進秘境就是找死。 </p> 大家隻知道，有位大能在水幕之下修煉，莫要打擾，觸之即死。 </p> 丹心爐內搖曳的丹火，尾巴不停往水幕傾斜。 </p> 就像有龍卷風，四麵八方地往那裡彙聚。 </p> 渴望，熾熱。 </p> 火苗在閃爍著表達本能的意願。 </p> “天火，那位前輩在煉紫霄雷火。” </p> 丹修長老們幾乎異口同聲，腳下蠢蠢欲動，卻又躊躇不前。 </p> 有錢的看不上，宗內就養有，用貢獻度換就是。 </p> 沒錢的其他峰頭修士，或者散修雜修，皆是心頭一動，躍躍欲試。 </p> 天色一片絢爛多彩的紫色，淺淡濃鬱，如潑墨般深淺不一。 </p> 突兀的藍光照亮整片天際，驅散雲霧般，劃破天際。 </p> 多年不曾見過的蔚藍天空，重現天日。 </p> “怎麼會有藍光？” </p> “那不是清劍宗的冰花燭火嗎！” </p> “難道是清劍宗的偽君子？可惡！” </p> “養得那麼大，到底是誰？” </p> “彆去招惹，管好你們自己的事。” </p> 領隊長老發話了。 </p> 諸位看熱鬨的長老，紛紛歸隊，繼續給進入秘境的所有修士，蒸發水汽…… </p> 本來不想免費幫忙的。 </p> 可損失的大頭是自家，被迫慷慨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