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峰處於昆山最南,是一座高聳入雲,四季如春的山峰。
和白穗如今住著的主峰不同,主峰上住著的都是以修劍為主的弟子們。劍修奉行苦修,所住的地方也四季分明,氣候多變。
白日時候濃霧不散,寒氣不減不說,哪怕到了晌午也頂多天光破雲,沒太多暖意。
春夏時分倒也還好,聽雪嫣然說要是到了冬日,那便一天比一天冷。
整個山峰都會覆上一層厚厚積雪。
那些修為高的師姐師兄可以用靈力驅寒,可苦了剛入門的弟子了。
數九隆冬的天裡大雪紛飛,修行量也不會減少分毫。
因此像玉溪峰這樣的地方,可以說是昆山上下所有弟子都向往的住所。
其中也包括白穗。
她平時也就隻是聽雪嫣然時不時提起玉溪峰,說她那裡山清水秀,靈氣充裕,吃的玩的應有儘有。
就是爐裡的靈火太熱,人容易曬黑。
當初雪嫣然本來測出的是個水靈根,純度還挺高,最適合煉丹或者煉藥。
大家都是頭一次修行拜師,也沒什麼經驗。
雪嫣然沒有立刻決定,而是趁著拜師大典還沒開始時候跑去清靜峰和玉溪峰實地考察了一番。
她這人胸無大誌得過且過,和顧止的情況有些相同,雪嫣然沒被擇選入宗門的時候在凡塵是個郡主。
她父親是個沒有實權的王爺,她母親是將門出身,當時她母親的爹,也就是她爺爺早就還了兵權解甲歸田了,朝廷裡根本就沒他們家什麼事。
因此雪嫣然可以說自出生以來就是個鹹魚,而且還是條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鹹魚。
原以為這樣的好日子在她被皇帝指婚時候就要終結了,不想在她及笄當天打南邊來了個喇嘛,哦不,來了個仙人,說是瞧著這邊靈力充沛,便停下看看。
這一看便看中了雪嫣然,測了靈根之後與她那爹娘說了一聲,她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便一臉激動的把她交給了那仙人。
遊曆人間的仙人常有,有仙緣的凡人卻少見。
雪嫣然看著自家老爹興奮到暈厥一歪頭倒在了她娘懷裡,她娘一邊給他掐著人中,一邊朝著她甩著手帕讓她一路好走。
完全沒有不舍的意思。
她那時候年紀還小,單純以為隻是跟著這個仙人去見識見識世麵,玩上一段時間就回來。
結果到了昆山測了靈根,點了命燈後,上了賊船,想走也沒法了。
好在雪嫣然這人向來沒心沒肺,爹娘成天粘糊在一起,對她從來都是放養。
來了昆山之後也沒怎麼想家,再加上又不是入道後不能回凡塵了,她就更沒放心上了。
在被昆山那位在凡塵挑苗子的仙人帶去長雲峰測了靈根後,雪嫣然對這些修什麼道什麼的都不了解。
她不是傻子,沒想著隨便挑個師尊拜了完事。
為了保證自己以後能夠在昆山繼續鹹魚下去,雪嫣然當即去了清靜峰和玉溪峰各自待了一兩天,打聽了許多。
藥閣長老和玉溪真人資質相當,修為也相當,性格什麼的也沒什麼大問題,都是那種該嚴肅時候嚴肅,該放鬆時候放鬆,還算好相處。
除卻兩人性彆不同之外,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抉擇。
直到一日雪嫣然嘴饞踩著仙鶴偷跑去了清靜峰後峰去摘靈果的時候,無意間瞧見了幾個師兄師姐正圍著一個擺滿了各色藥瓶的桌子推推嚷嚷,麵露難色。
“你是師兄,你先喝吧。”
“憑什麼是我先喝?這藥是你煉的,你自己都不敢喝還想著拿我試藥?有本事你先喝我的,我就喝你的。”
“誒不是師兄,這就是你不講道理了。之前師尊讓我們互相試藥,我的藥也就讓你鬨了幾天肚子而已,你的那瓶可是直接把我毒暈了三天三夜,按照這藥效的危險程度,怎麼著也得是你先來以身試險吧。”
“……那我先服一顆解毒丹吧。”
然後雪嫣然看著那邊一眾人閉著眼視死如歸的把對方的藥給灌了進去,隻幾息的時間,“嘩啦啦”地上倒了一片。
沒幾個站的起來。
雪嫣然被嚇得果子都沒來得及摘,趕緊踩著仙鶴跑到玉溪峰,趁著還沒出現和她一樣丹修體質的弟子之前,先一步拜在了玉溪真人門下。
也是那個時候她明白了為什麼清淨峰的弟子常年麵色蒼白,沒精打采了。
這他媽的天天喝毒藥,能有幾個活蹦亂跳的?
雖然玉溪峰這裡成日要砍靈木燒爐鼎,護靈火,長時間下來可能會烤得跟煤炭似的。
但是至少狗命還在。
白穗聽著時候也挺心有餘悸的。
大約是聽雪嫣然說得多了,如今真正到了雪嫣然住的地方後,白穗也沒什麼陌生感。
隻是或多或少有些緊張。
倒不是因為一會兒要洗髓什麼的,而是因為馬上就要見到那個名冠天下的丹修界第一美人的玉溪真人。
怎麼說呢,在看《仙途漫漫》到沉翎和玉溪真人這一卷的時候白穗對這兩人投入的感情並不多,主要是雪嫣然這姑娘太令人心疼了。
前期一腔熱血付諸東流不說,後期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師弟墮入魔道無能為力,最後好不容易仙魔要結束戰爭了,帶回來的隻有沉翎的屍骨。
少年至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她,她的師尊也因為這件事頗受打擊,閉關不問世事。
雪嫣然一個人守著埋了沉翎屍骨的山頭,一人一劍,直到仙逝。
如果他們之中但凡有一個人是像背刺顧止的那孽徒或者騙人感情,殺人誅心引人入魔的妖女一樣十惡不赦,白穗倒還可以逮著罵孽障biss。
心梗就心梗在他們三個都沒有錯,各有各的難處。
因此白穗一方麵又心疼雪嫣然,替雪嫣然不值,一方麵又沒辦法遷怒玉溪真人和沉翎。
這也是為什麼她一想到一會兒要見到師徒戀裡的女主時候會覺得不自在了。
沉翎不知道白穗在想什麼,自以為她是要見生人有些局促。
“白穗,師尊人很好的,你彆緊張。就是一會兒她可能會問你一些有的沒的的問題……”
說到這裡少年眼神閃爍了下,極為可疑地避開了白穗探究的視線。
“嗯……也不是什麼很難回答的問題,她這人好奇心有點重,再加上我之前與她說你救了我,她就挺想認識認識你。你撿你能回答想回答的就成,其他的要是不方便回答你就給我個眼神,我好幫你打個圓場。”
這話說的,怎麼跟帶女朋友回去見家長似的,怎麼聽怎麼彆扭。
白穗也就在心裡吐槽,知道沉翎是出於好心也沒說什麼。
倒是一旁的陸九洲聽後極為自然地接了一句。
“用不著那麼麻煩,玉溪真人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我。我將白師妹帶上宗門,又陪她測了靈根,她什麼情況宗主已經全然告知於我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神情和以往時候一樣溫和,儒雅溫潤,沒有絲毫鋒芒。
更沒有任何挑釁嗆聲的意味。
在陸九洲看來白穗是他帶上宗門的,大小事宜自然得由他負責。
不僅是因為宗主讓他在她沒拜師之前這段時間裡多加照看下,所以留心了些。
更因為在前幾日白穗受傷療養時候,他擔心強行通了靈脈會對她身體有損傷,於是覆了神識在她身上。
她的呼吸頻率,心跳速度,乃至她血液流動靈力運行他都了如指掌。
從快要到玉溪峰的時候陸九洲就覺察到了白穗不大自在。
既然白穗不大想要和玉溪真人過多交流,在了解她情況的前提下,陸九洲沒覺得替她代勞有什麼問題。
沉翎沒說話,那雙茶色的眸子淡淡落在了陸九洲身上。
也就那麼一瞬,在陸九洲疑惑看過來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視線。
“告知與否是一回事,我覺得陸師兄還是先過問下白穗的意見比較好。我沒彆的意思,我隻是突然意識到從剛才到現在好像一直都是我們在說,稍微有些不尊重人了。”
少年的聲音很輕,語氣帶著歉意。
“抱歉白穗,是我太自說自話了。”
正想著有陸九洲在,有什麼不能回答的完全可以拋給對方的時候,沉翎來了這麼一下,著實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了。
白穗張了張嘴,還沒回過神來,青年慌忙解釋道。
“師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可能不大擅長和長輩交談,我,我並非要乾涉你更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
“我,我不說了,你一會兒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我不插嘴……”
陸九洲說話少有這般磕絆,胡亂說完這些後,對於自己的嘴笨有些自暴自棄。
最後隻悶悶憋出了一句。
“你彆生氣。”
“……”
?
我這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呢,怎麼一個個都開始給我道歉了。
白穗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是有一點她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