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洲在昆山的時候除了日常修行之外, 也會留意弟子們的飲食起居之類的。
尤其是剛入宗門的弟子,他們和其他待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師兄師姐們不同,很多地方都不怎麼習慣。
彆的方麵他沒辦法過多遷就, 畢竟昆山注重苦修, 該修行該加訓大家一視同仁。
不過若隻是吃食上麵倒沒什麼。
修者是不該太注重口腹之欲,但是他們如今尚未辟穀卻也沒那麼多講究。
等到幾個月之後自然也就會斷了, 現在多吃些也無妨。
之前的吃食都是沉翎做的,這段時日又交給了凡間的幾個廚子。
弟子們私底下都在說飯菜沒以前好吃了,他們食欲也少了些。
陸九洲沒沉翎那麼會做飯菜,但是一些糕點什麼他倒是會做。
於是這才做了道櫻桃酥給大家做飯後甜點。
他一般都是前一天晚上過來做好, 再用靈力覆著保持原有的口感。
隔天大家來小廚房吃飯的時候也剛好吃得上。
除了少數幾個知道吃過他糕點的人之外,誰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他做的。
而陸九洲本人也沒多聲張。
他沒想到的是白穗竟然也這麼愛吃,還邀請他一起去嘗嘗。
想到這裡, 陸九洲看著一老一少震驚看過來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沒什麼, 你們若還想吃等之後我做了送去淩霄峰可好?”
竟有這種好事!
這種做了還親自送的服務, 誰聽了說不心動?
正在白穗咽下食物點頭準備答應的時候,一旁的顧止先一步將食盒裡的一塊桃花糕塞進了她的嘴裡。
“不用了,我剛才細品了下覺得這櫻桃酥也就那樣吧。估計是我太久沒吃過這種凡間的吃食了,一時覺得新鮮罷了。”
顧止一邊說著一邊忍住了舔手指的衝動,神情淡漠。
似乎之前那個幾口吃完後還饞的四處張望找廚子的人不是他, 他們看到的都是錯覺而已。
“還有你,一會兒還要進劍塚擇劍呢, 吃那麼多乾什麼?吃再多進去了也會被它們打得吐出來, 一點都不知道節儉,多浪費啊。”
“……”
白穗將嘴裡的甜的膩人的桃花糕給咽下去,聽到顧止這話下意識想起了上午時候從劍塚裡猝不及防打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劍氣。
那冰冷刺骨的感覺, 到現在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師,師兄,那劍塚真有那麼可怕嗎?我聽徐師兄說起他擇劍的經曆,他取的時候是有些坎坷,可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呀。”
她是知道今天那把主動溢出劍氣的劍可能很棘手,可現在聽顧止說的好像她一進去就要被所有劍給群毆似的。
徐師兄?
徐誌?
顧止反應了一會兒這才從腦子裡找到了與之對應的臉,好像就是剛才自己給拎到一邊坐著的那個弟子。
他頓了頓,掀了下眼皮看了過去,用靈力探測了下青年的資質根骨之後這才繼續說道。
“你和他不一樣。”
“劍塚一共九重,每一重都是獨立的空間,是互不相通的。如果你的資質在第九重,那麼他頂多也在第七重。哪怕隻是一重,裡麵無論是環境是危險程度,還是劍的品階差距,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他是擇劍,隻需要應付一把劍,隻要製服了就可以帶走。可到你這裡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拿了一塊桃花糕咬了一口,吃過更好吃的櫻桃酥後,之前還愛不釋手的糕點也有些索然無味了。
他微皺了皺眉,麵上倒沒有表露出什麼來。
“不單單是今天上午那把主動溢出劍氣的神兵,等到你進去之後一般隻會麵臨兩個情況。”
“要麼你從其中選到了一把最合心意的靈劍,然後其他劍可能對它群起而攻之。如果它打得過它們,那它才能順利和你締結契約。”
“還有一種情況,是選你的那把劍強到沒劍敢來和它爭……”
顧止壓低了些聲音,儘管用得是傀儡的身體,但是那雙眸子依舊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那麼你隻需要打敗它即可。”
這話和陸九洲之前說的類似。
這一次擇劍的主動權看上去在她身上,實則主要是在劍身上。
能夠得到一把威力強大的靈劍她自然是高興的,可是越強的劍就難應付。
“……那我要是沒辦法製服它呢?它是不是會強行認主?”
“唔,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為你們簽訂的是主仆契約,哪怕你沒法製服它也可以換一把靈劍締結劍契。”
聽到這裡白穗剛鬆了一口氣,不想顧止下一句話徹底將她的慶幸給打破了。
“隻是你要是不和它締結契約,它也不會那麼輕易讓你帶走彆的劍。劍的占有欲很強,也很霸道。”
“它看上的劍主是不會輕易讓出來的,所以它雖強迫不了你締結契約 ,但是卻能一直把你困在劍塚裡不讓你出去,直到你答應為止。”
不過這種劍主和劍一開始鬨得這般不愉快的少之又少。
因為一般能讓劍這般強烈想要追隨的,這說明兩人的屬性極其吻合。
劍主也不可能拒絕。
顧止之所以提起這裡並不是要給白穗加重心理壓力,或者製造焦慮什麼的。
隻是這種極端的擇劍方式就出現過,而且還是在那孽徒上。
劍塚裡有極強的封印在,再加上一般隻有擇劍的弟子才能進入。
當年那魔尊到了進劍塚擇劍的時候,依他的資質自然直接便去了第九重。
第九重的好幾把神兵都看中了他天靈根的資質,爭著想要和他締結契約。
他完全沒有乾涉,也沒有從裡麵擇選一把合心意的神兵為命劍。
也不知道是天生魔骨的劣根性,還是他本身的惡趣味在作祟。
他裝作困擾,不知該作何選擇,便提議讓它們比試一番,誰是最後的勝者就擇誰為命劍。
神兵雖是生了靈,也有意識。
可它們心思單純,更是不懂什麼彎彎繞繞。
以為這是一場公平公正的對決,於是也就同意了。
這幾把都是實力相當的神兵,根本很難分出勝負來。
它們爭鬥到劍斷,最後沒了失了劍靈,成了一堆廢鐵。
而這些劍他誰也沒選,不為彆的 ,這些是靈劍,是正道所用。
他用不了,便想了這個法子將它們給毀了。
最後全身而退,未擇一劍。
出來時候隻與顧止說了幾把神兵因都想擇他為劍主而打得斷了劍靈,他心有愧疚,暫時沒了擇劍的心情。
顧止進去看到那斷了的神兵後扼腕歎息。
不過隻有神兵才能折斷神兵。所以他並沒有將這件事往那孽徒身上想。
白穗不知道這些,隻知道那魔尊之後所用的命劍是一把魔劍。
好像出自魔淵。
“……所以與其引得靈劍廝殺,倒不如從一開始便衝著今日擇你的那把劍過去。”
顧止斂了神情,手中那塊咬了一半的桃花糕沾染了些碎屑在指尖。
“它是不能強行認主,不過你可以。”
“你若是製服不了,就強行與它締結契約,用契約的效力壓製它。”
他不單單是給白穗送吃食的,很顯然,這些話才是顧止今日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在白穗去天鎖崖考核的時候,她的一舉一動顧止都通過淩霄峰的銅鏡看得一清二楚。
因為是隔著銅鏡,再加上用封印削弱了大半劍力。
顧止也沒辦法準確估測出今日放出那道劍氣是第九重裡哪一把神兵。
然而有了那孽徒擇劍那一遭後,儘管知道白穗是不會做出什麼讓各個劍廝殺斷刃的事情。
隻是一般劍塚的劍都是被弟子擇選,沒有那麼麻煩。
第九重的都是有意識生了靈的神兵,自主意識太強。
他心裡擔心的是劍的不可控,畢竟劍認主與否前後完全判若兩劍,所以這才過來囑咐了白穗幾句。
這一頓飯白穗吃的很飽,但是卻不怎麼好消化。
她看著顧止禦劍回了淩霄峰後,想起他剛才給自己說的那些話,沒忍住歎了口氣。
“剛才林師兄所說的隻是最佳建議,他希望你能順遂擇劍,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陸九洲斟酌了下語句,怕白穗還沒進劍塚就沒了信心,輕聲安撫道。
“退一萬步,若是真的出現了被劍困在劍塚無法離開的情況到時候我……我的意思是我,還有長老他們也可以破了封印進來將你帶出來。”
“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帶出來之後我下一次不是還要進去擇劍嗎?”
到時候她進去,被困,陸九洲他們來撈她出去,她再進去……
如此反複,隻會陷入死循環。
白穗歎了口氣 ,也知道這件事必須從源頭上解決才行。
“沒事師兄,我心裡有數。你先去天鎖崖那邊繼續考核吧,我一會兒跟著嫣然師姐他們一並去劍塚就行了,不用擔心我。”
上午的考核結束了,可下午的才剛開始。
哪怕陸九洲再擔心白穗,再想送她去劍塚,卻也知道輕重緩急。
他薄唇微抿,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日光下閃爍。
最後陸九洲也沒說什麼,隻是這麼直勾勾注視了她半晌,這才轉身禦劍往天鎖崖方向去了。
一旁一直目睹了全程的雪嫣然將嘴裡的靈果咽下,用肩膀撞了下白穗。
“可以啊姐們,說說,你們兩,哦不,你們三兒這情況多久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
“喲,都被我看到你對陸師兄又是冰敷又是吹手的,而且人林師兄住在淩霄峰那麼大老遠還特意來給你送吃食。這還沒什麼啊,那怎麼才算有什麼啊?”
看著雪嫣然一眼促狹的模樣,白穗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意思。
她正在頭疼一會兒擇劍的事情,聽到少女這話後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嫣然師姐,你要是真這麼閒找個亭子去練練劍吧。”
“我和陸師兄能有什麼事?人那是手受傷了,我幫著處理下而已,還有林師兄,我跟著他修行,他已經算我半個師尊了,多照顧照顧我有什麼?”
白穗看著雪嫣然一副“你繼續忽悠”的眼神,給生生氣笑了。
“行,就算我和他們真有什麼,那我怎麼可能還一點都不知道避嫌,還坐一起吃飯?大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知道不?”
“真沒什麼?”
雪嫣然見白穗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真是可惜了,我覺得整個宗門也就陸師兄還有林師兄資質最佳,若是其中一個真與你好上了,那不就是強強聯手。彆說昆山了,以後整個修真界你們都得橫著走。”
“是嗎,謝謝你對我實力的肯定。”
她說到這裡一頓,抬眸看過來。
“誒不是,青燁師兄不也不錯嗎,他和陸師兄資質相當,你怎麼不提他?”
“他脾氣不好,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我怕你被他家暴。”
“你是我好姐妹,我不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咒你。”
“……”
白穗想要說什麼,卻發現還真無法反駁。
畢竟青燁之前懸崖追著她往死裡揍的畫麵還在腦海裡揮之不散,她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算了,好好的說這些乾什麼,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準備下一會兒去劍塚擇劍的事。”
雪嫣然見白穗說了這話後便引了劍過來,她以為對方是要直接去劍塚,所以連忙出聲喚住了她。
“誒等一下,我得先回玉溪峰一趟。你要是著急去取劍的話就先去吧,剛才有師兄告訴我沉翎已經醒了,我得回去帶上他一起。”
這一次雪嫣然並沒有什麼不滿。
畢竟玉溪峰難得有兩個丹修通過了考核,丹修進劍塚擇的是本命法器而不是什麼劍,且一般都在固定的第六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