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下白穗掄圓了打, 想著反正都是在幻境裡又不會怎麼樣。
於是她絲毫沒有負擔的讓蕭澤結結實實挨完了全部,之後又本著打一棍子給一顆蜜棗的原則。
在教訓完了這個逆子,白穗裝作一臉痛心道。
“兒啊, 不是為娘非要這麼狠心要打你, 畢竟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啊。隻是你最近所作所為實在太讓為娘失望了。娘隻希望這一次你能長個教訓,你聽明白了嗎?”
那一百下可以說是從日落黃昏打到了夜幕降臨, 窗外日光慢慢從橘黃暖色變成了皎潔的月色。
蕭澤跪在白穗麵前,臉色有些蒼白,眉眼低垂的樣子乖順。
眼眶泛紅,長長的睫毛上沾染著水澤濕潤, 在這樣淺淡的月色下瀲灩又脆弱。
“……”
這崽種長的還挺有迷惑性的。
拋去對方是一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大反派之外,有一說一,蕭澤的確生的極好。
五官輪廓多一分太柔, 少一分又太冷。他的眉眼是屬於那種清冷的,又因為眉宇之間隱約的魔性帶上了戾氣。
有一種如霧裡看花的不真實感, 似乎一個不慎就會陷入漩渦之中。
得虧白穗知道這人本性, 也就多看了兩眼就淡淡移開了視線。
“起來吧。”
“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明日你就彆出門了,好好在家靜養。”
得了白穗的允許後少年心下鬆了口氣,因為跪得太久,他的腿腳也有些麻。
手撐著地麵站起來的時候, 腳下一軟,一個不小心便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禍不單行, 蕭澤的後背剛好撞上了桌角, 那一下直把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少女聽到動靜後抬眸看去,發現蕭澤咬著薄唇忍著痛,那細碎最後還是從唇齒之間溢了出來。
“撞到了?”
“……嗯。”
蕭澤這聲回應帶著濃濃的鼻音, 仔細聽還能聽到點兒哭腔。
怎麼這麼愛哭?
說幾句就紅了眼眶,跟個哭包似的。
白穗沉默了一會兒,想著在這個幻境裡自己畢竟是擔任的母親角色,要是這麼一直不冷不熱下去總會被對方發現端倪的。
她對上少年蓄著眼淚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他似乎也在等著她的安撫。
“……你過來一點,讓娘看看撞得重不重。”
果不其然,白穗話音剛落,少年便立刻上前走了過來。
魔種的愈合能力很強,那一百下似乎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走起路來也沒到寸步難行的程度。
奇怪的是,剛才那麼撞的一下,反倒把他給疼得淚眼汪汪的。
“麻煩娘了。”
蕭澤一邊說著一邊褪去了外衫,內衫很薄,不用脫隔著衣料白穗都能借著月光隱約看到其中的膚色。
看著對方似乎要把內衫也一並脫了,白穗眼皮一跳,連忙伸手製止。
“不用了,撩起來看看就成了。大晚上的脫了衣服容易受涼。”
蕭澤眨了眨眼睛,停下了手上動作,微微低著頭任由白穗撩起查看。
她見對方還算聽話,鬆了口氣。
原以為背上頂多不過淤青一片,稍微擦點藥膏就會好的程度。
不想等白穗撩起來看去,被桌角撞上的那點和背上遍布的深淺不一的傷痕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白穗是修者,哪怕是在夜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傷痕在雪色的肌膚上蜿蜒,有些已經是愈合的了,而有一部分剛長出新肉,更有幾道剛上藥,透著淺淡的藥草味道。
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這上麵大多都是些野獸的爪痕,或者咬過的痕跡。
白穗恍惚了一瞬。
“這些傷都是你上山打獵時候留下的?”
“我記得村裡獵戶上山都是三兩結群的,你既然應付不過來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啊。”
蕭澤眼眸閃了閃,默默伸手將衣衫拽了回來。
“我的東西,我不想和旁人分。”
白穗緩了下才理解了少年話裡的意思,他是覺得和彆人一起獵到的東西就要平分。
他不願意。
她不能理解對方的腦回路,他似乎把什麼都分的特彆清楚。
隻要是他的,無論人還是物,哪怕死也不會讓給旁人分毫。
這個性格偏執得讓人頭大。
“嘖,那也不能連命都不要了啊?”
白穗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實在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娘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眼睛一亮,回頭看向白穗。
“你放心,這種程度對我來說沒什麼,隻要不是傷到頭我都能活。”
什麼叫沒有傷到頭就能活?
一般來說失血過多,或者傷到內裡了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吧。
白穗這麼想著,而後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了眼前握著她手。
怕她擔心柔聲安撫著自己的少年。
等一下!
怎麼差點兒忘了眼前這人又不是真的人類,而是實實在在的魔啊。
他的弱點不是心臟,不然之前也不會一劍誅心也沒什麼事情。
“怎麼了娘?”
少年的眼神乾淨,看著她的時候沒有帶上絲毫防備。
而白穗的視線慢慢掠過他的臉,最後落在了他柔軟的發頂之上。
“沒什麼。隻是娘心疼,想摸摸你的頭。”
蕭澤他娘似乎也很喜歡摸他的頭,聽之前他說,基本上他每日回來都能被摸頭。
他也習慣了,甚至一日不摸都難受。
隻是白穗沒辦法做到和一個差點把自己打死的人這麼親密。
於是在蕭澤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時候,故意板著臉說他現在長大了,不能這樣做了。
所以這一次是這三四日以來,白穗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摸摸他。
少年一愣,而後彎著眉眼笑得燦爛。
白穗見他同意了,並沒有起疑。
她抬起手正準備往他頭上放,不想少年先一步上前。
蕭澤比白穗如今這個幻境裡的身體要高一個頭,她的手剛剛到一半,對方便先低下了頭。
好方便她碰觸。
那雙眼睛亮的出奇,直勾勾注視著白穗。
原本隻是想著去驗證下什麼的白穗,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也莫名手癢了起來。
她指尖微動,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輕將手放在了他柔軟的發頂。
感受到那溫熱在掌心後,白穗試探著揉了揉少年的頭。
他眯著眼睛很是享受,那饜足的模樣很像一隻得到主人青睞的大狗。
白穗摸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正準備隨便挼幾下收回手的時候,指尖碰觸到了一處凸起。
很小的一點。
就像是蚊子咬了的小包一樣,藏匿在烏黑的發間,她眯著眼睛看過去
那凸起的地方和頭發一色,如果不是今日她摸到了,根本發現不了。
白穗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麼,她指腹沿著邊緣準備再摸一下看看硬度。
不想在碰觸到那裡的瞬間,蕭澤跟驟然抽掉了全身力氣一般,呼吸一窒,直接倒在了白穗身上。
他咬著牙,臉色也顯露出不正常的緋色。
少女愕然了一瞬,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那睫毛顫抖著渾身都在莫名壓抑著什麼。
手攥著她的衣服,手背青筋乍起。
“……你頭上好像有個東西,是之前不小心撞到哪兒了嗎?”
白穗怕他失控,手從他頭上移開,順勢往下摸到了他的脖子。
而後一下一下順了順他的背,連帶著氣息也一並平複著。
“我,我不知道。”
“那裡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是前幾天突然出現的,我沒在意,以為它過幾日就會消下去的。”
蕭澤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而且這裡他也碰過。
這種地方跟龍之逆鱗一般,自己碰了沒事,彆人一碰血液都會瞬間沸騰一般。
有那麼一瞬間,要不是他壓製得及時,他可能已經傷到白穗了。
【宿主,這是魔角。】
【魔族十六歲開始長角,中途會換幾次角,直到百歲之後才會穩定下來。而且穩定之後若有損壞,也不會再生長了。】
888在白穗碰觸到那裡的時候就開始查閱劇情,找到了關於魔角的記載。
怪不得蕭澤被顧止削掉了一半角之後會那麼執著想要拿回來,原來是再也不能長出來了。
【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之前他母親每天摸他的頭,估計也是為了確認這魔角的生長情況。】
【魔角長出來了就代表他的魔性漸長,過不了多久他的人性就會被魔性吞噬,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魔物了。】
白穗看著喘著粗氣緩了許久才恢複正常的少年,突然意識到她走的這段隱藏劇情大約是他入魔的部分。
“這件事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蕭澤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我打算過幾日要是它好沒有消下去的話,我就去找王大夫看看……”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最近天冷生病的人很多,王大夫那裡估計忙不過來,你不要貿然去打擾為好。”
少年話還沒有說完,白穗便出聲打斷了他。
這是隱藏劇情,直到蕭澤入魔為止才算結束。
雖然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他母親明顯知道,所以白穗還是順著人設這樣製止道。
反正等到蕭澤的魔角長到再也瞞不住了也要不了多久。
然而白穗這麼想著,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隔天清晨少年的房間裡傳來了一陣尖叫聲,她被嚇了一跳,趕緊下床過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