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的惡趣味白穗是切身體會過的, 他不像個劍修享受刀槍劍戟碰撞的酣暢淋漓,更注重施虐的快感。
於他而言勝利是必然的,但是他並不會滿足於此。
勝利是結果, 他比起結果來更青睞於壓製對手, 挫敗他們鬥誌的過程。
這也是白穗想要重新對上對方,報複回來, 哪怕隻是一下的原因。
在秘境時候她能夠感覺到寧玦並沒有使出全力,可那種壓製感卻並不少。
無論是對於戚百裡還是風祁,他都抱著玩樂的心態。
是的,他在玩。
甚至在提出輸贏的賭注時候也沒有平等對待過他們。
想到這裡白穗視線順著他們往一旁不遠處昆侖的方向看去, 青年依舊和秘境時候一樣,著著一身月白。
白穗並沒有刻意隱藏氣息,她是光明正大看過去的。
她不怕被他發現, 或者更準確來說她是故意的。
即使有一定幾率對不上寧玦,白穗也還是想故意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算是一種挑釁。
依照寧玦的修為, 應該是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她的視線。
然而他並沒有將餘光分給自己一點。
寧玦抱著手臂,抬眸看向了坐在問心台上的那個白色身影。
——他在看陸九洲。
“這沒什麼意外的,寧玦對陸九洲有很深的執念。他們兩個年歲相差不大,屬性也相同,周圍很多人都會不自覺拿他們相比較。”
風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他看著白穗在盯著寧玦看,以為她是好奇這個。
這件事之前在秘境時候其實白穗就聽風祁說過了, 不過今日看到了還是恍惚了下。
倒不是意外他把陸九洲當對手, 更多的是他看對方的眼神。
“嘖,什麼眼神,這麼多人在呢, 不知道還以為我師兄殺了他全家似的……”
寧玦平日時候就是個笑麵虎,笑裡藏刀的那種。
現在突然臉上沒了笑意,這麼直勾勾盯著陸九洲,的確有些駭人。
風祁和寧玦認識得時間長,也知道對方隻有對認可的強者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倒不是惡意,隻是表情會不自覺失控點兒。
“你不用在意。昆侖和蓬萊還有你們昆山不同,自五百年前收容了不少小宗門弟子之後,加上合歡宗這些人來算,規模已經達到了近五萬左右。”
“還是沒有算是長老大能那些,光是內外門弟子就有這麼多了。”
“他們的競爭遠比我們想的大。不僅是通過考核入門就萬事大吉了,每年他們都會有內門考核,外門的弟子順利升到內門的有,內門落到外門的也有。”
周圍並沒有人聽他們說話,風祁說到這裡時候還是不自覺放低了些。
他視線瞥了寧玦所在位置一眼。
“不單單是內外門,親傳之間的競爭也極為激烈。一般來說宗主的親傳隻會收一兩位,但是昆侖主從五百年前到現在前後收了已經不下十位了,寧玦是第十個,他師兄桑子俞是第五位弟子。”
白穗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這些事情她根本沒有聽顧止說過。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昆侖主和陸九洲的師尊一樣,隻收了他們兩個徒弟。
“你說他前後一共收了十位?那我怎麼沒看到他其他的徒弟,這種仙劍大會就算不全來參加應該也會象征性來幾個觀戰吧?”
“因為隻有他們兩個活下來了。”
風祁薄唇抿著,額發之下那雙眸子晦暗,少有的帶著些森然。
“昆侖比任何宗門都要弱肉強食,講究優勝劣汰。除了寧玦和桑子俞之外,其他的八個弟子已經先後死在了同門師兄弟手中。”
這話信息量太大,饒是白穗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什麼叫先後死在了同門師兄弟手中,這不就是互相殘殺嗎?
“昆侖的傳承容不下那麼多人,昆侖主隻收資質好的,但是他卻不會將自己的劍法全然傳授。”
“為了擇選出最為合適,資質最好的親傳弟子,他定下了這樣一個規定。”
這個規定幾乎是修真界眾所周知的事情了,風祁並沒有多加避諱。
“昆侖劍法一共十重,除了第一重所有弟子都能學之外,其他的資格便是需要要靠對決決出。刀劍無眼,每一次淘汰人數不限。對決一次,便可以學習第二重,第二次對決結束後,剩下到便可以學第三重,以此類推……”
風祁掀了下眼皮,這一次他並沒有看向寧玦,而是示意少女往再後麵一些看去。
這個時候一個青衣青年剛從外麵進入問心台,對於他的遲來沒有人多說什麼。
他的氣息沒有刻意收斂,卻輕得似風,等到白穗回過神來他已經停在了寧玦身旁位置。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對方的側臉。
青年的輪廓介於深邃和柔和之間,眸子乍一看是黑色,可瞳孔卻要比尋常人要淺。
睫毛又長又濃密,落了一層淺淡陰影,下頜線條也流暢。
脊背挺直如鬆柏般,卻沒有陸九洲的清雅溫潤。
此時明明還是白晝。
他整個人就站在光亮之中,如同隱沒在了黑夜的寂寥裡,晦暗無聲。
“那個人就是桑子俞,昆侖的大師兄。如今聽說已經生死對決了五次了,他的劍法應該在第六重了。”
“不過比起陸九洲修為還是差些,百歲有十,金丹後期。”
白穗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修者,明明是該意氣風發的年歲,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死氣沉沉的沒有生氣。
對於他們的打量桑子俞並沒有太過在意,或者他早就習慣了周圍人的視線。
“你乾什麼去了來這麼晚?不知道今日是守擂比試嗎?”
寧玦收回視線,瞥了一眼靜默站在自己旁邊的青年。
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好。
準確來說是一個覺得對方不過虛長了年歲,不如自己,另一個是渾然沒把寧玦放在心上。
“蓬萊太大了,一時之間沒找到路。”
桑子俞方向感很不好,準確來說他是個除了光亮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