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白穗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她恍惚了半晌, 抬頭看向了那白蓮花台上婀娜多姿,腰肢柔軟,身材纖細的少女。
那腳踝的金鈴細碎, 身上披著的紅紗更顯她膚白勝雪。
這樣一個絕色尤物,你竟然告訴我她竟然是男的?!
【誒不是,我不是歧視男孩子隻是我覺得你是不是弄錯了?或者係統出了什麼bug?這橫看豎看也是個女孩子啊, 怎麼可能是男的?】
白穗的話讓888沉默了一瞬。
為了謹慎起見,它再一次打開了角色信息板, 盯著性彆那一欄的【男】字看了許久。
【……真是男的。】
【如今你和他隻是打了個照麵, 很多信息都沒有解鎖, 可這個性彆卻是板上釘釘的。】
888一邊說著一邊將解鎖的一部分不夜城副本劇情給調了出來,他們剛到不夜城, 所了解的也不多。
【不夜城城主,也就是鬼王重華, 最喜收集奇珍異寶,美色美人, 每年鬼節祭祀便是他獵豔之時。他性格喜怒不定,十分殘暴。
若是祭品不得他心意, 他便會大發雷霆, 一整年都不會庇佑城民, 任由鬼族吞食童子, 欺辱百姓,燒殺擄掠。】
【——美齊曰為天懲。】
這樣的暴行要是換作其他城池的百姓可能早就無法忍耐, 揭竿而起了。
然而不夜城的城民世代居住於此, 信奉鬼族,骨子裡早就養成了本能的服從和奴性。
在他們眼裡鬼族便是神明,是信仰, 是斷然不能違抗的。
若是惹了他們不高興,他們死後既入不了輪回,也無法留在鬼城,成了孤魂野鬼再無歸處。
當然,其中也有一部分百姓早就不滿鬼族的統治,和同族的迂腐奴性 ,在曆史上有好幾次人族和修者聯手對付鬼族的例子。
然而很遺憾,沒有一次是成功。
他們這樣的思維聽起來或許有些不可理喻,荒唐可笑,但是若是將鬼族換成了神族或者仙人之類的來看,便很容易理解了。
就像凡人崇敬神佛,修者敬畏天道一般,這是根深蒂固,烙印在靈魂深處的。
他們和白穗他們之間,唯有信仰不同罷了。
888的話白穗能夠理解,這樣一個殘暴的統治者,要是鬼新娘……哦不鬼新郎落在他手中還不知道會受多少欺辱。
隻有一點她不大明白。
【……可這個任務有意義嗎?對於這個鬼新郎我既湊巧碰上了,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她皺了皺眉,將自己的不解和擔憂說了出來。
【我救了他一個,日後還是會有更多的受害者。而且我們三人合力成功重創了鬼王,我們的曆練難度是達成了,可他們在我們走後會受到不小的遷怒吧。】
【宿主,你可能忘記了一點,你的任務是主係統發布的。自你綁定我進入了這個世界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劇情從be往he發展。】
為了讓白穗更好理解,888將這個副本任務的板麵調出來,好讓白穗看見。
【不單單是主角,配角也是支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改變配角的命運,也會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劇情爽度,改變be結局。】
【這個少年是鬼城未來的城主,你救了他,等於救了鬼城的未來。】
白穗一愣:【等一下,你說他是鬼城未來的城主,也就是說他會推翻鬼王的□□……可是這麼重要的劇情我怎麼沒在原文裡看見?】
《仙途漫漫》這本文雖然隻著重寫主角的部分,對於這種配角的內容很少有著墨。
不過重要配角什麼的就算不詳細寫也是會提上幾句的,然而這個鬼城少年的事情白穗卻毫無印象。
【因為在原文裡他並沒有成功。倒不是實力問題,他還差成長的時間,隻是運氣不好,死在了代替他妹妹成為祭品的那一年——也就是今年。】
888將現在能知道的人物資料一並告訴給了白穗。
在原文裡的鬼是誕生於戰場之中,殺戮血腥,怨氣衝天。
因無人超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而無數亡魂聚成了人形,才有了今日的鬼王重華。
【以宿主你們現在的實力是不可能斬殺掉重華的,拚儘全力的話或許能夠重創。重華的身體是由亡魂凝聚而成的,傷了一處便很難再聚,需要修養數年。】
這個時候白穗才後知後覺明白了這個副本任務的目的,救那少年和無數被擄走的鬼新娘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給那少年爭取養精儲銳,積攢實力的時間。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橘紅色的霞光將整個城池映照著。
白蓮花台上的“少女”也被籠罩在了一層聖潔的光暈之中,那眼神無悲無喜,看不出分毫情緒波動。
白穗眼眸閃了閃,忽而想起了剛才謝長庚低聲吐槽的那一句“人妖”。
她掃了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這裡後這才壓低了聲音詢問。
“謝哥,你是怎麼看出來他不是女的的?”
“……你叫我什麼?”
“謝哥啊。”
白穗抬起手隔著麵具撓了撓臉,想著自己這叫得太突然了,不大好意思解釋道。
“啊,是不是我這樣叫你太冒犯了?我沒彆的意思,之前你是讓我直接叫你名字就好,但是我聽風祁說你和我們不是同齡,自入道到現在快半百了。我想著叫你叔叔不大好,畢竟修真界裡你這歲數還很年輕,所以就想著叫你聲哥……”
謝長庚聽後噎住了。
“不是哥不哥的問題……”
見白穗一臉疑惑地注視著自己,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算了,你若喜歡就這麼叫吧,不過彆叫謝哥了,聽著彆扭,叫我名就好。”
“好嘞長庚哥。”
青年掀了下眼皮看著因為一個稱呼就笑得眉眼彎彎的某人,恍惚之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要是她還活著的話,應該也和白穗一般年紀吧。
這個念頭隻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下一秒便被謝長庚給壓了下去。
他麵具下麵的唇角往下,緩了會兒這才回答了白穗一開始的問題。
“那人雖然體態身姿和女子無異 ,但是你仔細留意下他的氣息。”
白穗順著往上看去,還沒來得及反應,從上麵樓閣兩邊擲來一條紅色綢緞。
台上的人足尖一點,身子旋轉了一圈,在紅綢紗幔之間他腰身一下,穩穩站在了綢緞上。
雪膚烏發,紅衣翻飛。
金鈴響動裡他逆著光隨著鼓點而動,九天玄女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應該是服用了什麼改變骨架體量的丹藥,隻是他的動作習慣還是暴露了他。尋常女子就算能承得住逢魔時刻的鬼氣,也不可能這時候還能氣息不亂。”
“還有一點……”
“他把手鏈和腳鏈帶反了。”
腳鏈和手鏈這種東西其實不好分辨,隻是前者的長度長些,且裝飾簡單,後者可能會更精致小巧。
男子可能發現不了,但是女子一般的不會弄錯的。
白穗聽了謝長庚這話後這才留意到了他手腕的鏈子的確比較長,反倒是腳踝處的堪堪係上,勒了一道紅痕。
若是站著不動的話沒準有眼尖的人會覺察到,隻是他從一開始就是舞動著的,所以很難發現。
“還真是……”
“不過你不是個劍修嗎,怎麼對這些這麼清楚?”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和其他女修相比起來生活的要糙上許多,她認不出來倒也沒什麼。
而謝長庚是個男修,又是常年在萬劍宗這種地方,都沒接觸過幾個女子,這種東西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白穗想起了原文,謝長庚棋差一招,最後原本快要大仇得報,但遭到了心愛之人背叛的事情。
她頓了頓,試探著詢問。
“你該不會已經有喜歡的女修了吧?”
“你胡說什麼?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阿妹,她……”
青年話剛說到一半,對上少女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她最喜歡這些漂亮玩意兒,我之前每次下山都會給她買些簪子手鏈,所以能夠辨認出來。”
謝長庚竟然還有個妹妹,這讓白穗很是意外。
“那她現在呢?也和你一樣在萬劍宗,還是在凡塵?”
白穗話音剛落,看著眼前人沉默不語的樣子。
“抱歉,我就是隨便問問。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不用管我。”
“……不知道。”
謝長庚並不是糊弄敷衍白穗,而是真的不知道。
上一世他的確有個親妹妹,和他資質出眾不同 ,她資質平平隻能勉強入個外門做個散修。
這一世他以神魂獻祭才得了這麼一個奪舍重生的機會,原本的身體已經消隕在了人世間。
在重生回來之後謝長庚也曾去過凡塵故居找尋過,那裡彆說他妹妹了,問詢起鄰裡連一個“謝長庚”都沒聽過。
他好像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唯一能夠證明他存在的,隻是他自己,隻是這個殘破不堪的身體。
“……她不在宗門,也不在凡塵。或許早就死了吧。”
和那個萬劍宗的謝長庚一並死在了前世的那場浩劫裡。
白穗愕然,她顯然沒想到自己無心一問竟然會勾起謝長庚的傷心事。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安慰下對方,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風祁不是個健談的人,他和謝長庚不算熟悉,大多時候都是他說他聽。
此時看到兩人的氣氛這般凝重,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現在天色也不早了,鬼節時候來往城池的人眾多,我們要是再不去找個客棧住下可能今晚就得露宿街口了。”
“就前麵拐角那個掛著酒招旗的地方吧,我看到那家客棧進出的大多都是修者,沒準可以打探下消息什麼的。”
儘管他們大多都是戴著鬼麵隔絕了氣息,不過單從服飾和氣質上也還是能辨彆個大概。
畢竟這鬼麵是為了防鬼族的,並不是為了防止其他修者。
謝長庚微微頷首,腳步一深一淺徑直往前麵走去。
白穗見了也連忙跟了上去,她腦子裡還想著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得空找個機會去道個歉。
“你不要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你本是無心,他也沒怪你。反倒是你要是再去找他說起,無異於是揭人傷疤了。”
少年和白穗認識也有些時間了,對於白穗什麼性子他也還算了解。
在提醒她的同時,風祁私心裡其實不大希望白穗和謝長庚走得太近。
謝長庚人的確不錯,至少從隊友角度來看,人也沒什麼壞心眼。
隻是他和戚百裡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刻意隱瞞。
再加上謝長庚剛才說自己有個親妹妹之類的話,更讓他覺得莫名。
一會又是說經常和她見麵買東西什麼的,一會又說可能死了之類的話 ,簡直前後矛盾。
謝長庚身上有太多違和的地方。
就像臨走之前陸九洲叮囑他的,說謝長庚心思太重。的確,一個看不透的人,還是不要深交為好。
和白穗知道劇情不一樣,在風祁和其他人眼裡謝長庚太過奇怪,反而讓人不敢輕易交心。
不是偏見也不是排擠,是人本身的一種親遠疏離。
白穗沒說話,卻也沒表明態度。
她知道他們三人還需要磨合,不能操之過急。
她這麼想著,跟著風祁他們走進了那一家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