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妮伏地痛哭道:“那群瘋子啊啊啊——!他們說實驗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還不如死了,不如死了!”
通過溫妮斷斷續續的描述以及西裡爾的補充,林夕終於勉強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猜了出來。
簽下合同,的確是溫妮自願的,正如林夕猜想的那般,溫妮要維持自己光鮮亮麗的女神形象,除了出色的個人能力以外,她還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但是她一個未成年的學生,找不到工作,也沒有賺取金錢的渠道,自然隻能劍走偏鋒,選擇一些遊走在法律之外的金錢來源。
溫妮和黑德林醫院,並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最初溫妮選擇的賺錢方式讓她覺得難以啟齒,這也是她始終不敢告訴莉拉和西裡爾真相的原因——代/孕。
這個時代科技發達,試管嬰兒的技術也早已成型,甚至還開發出精/子卵/子的轉變技術,讓同性戀人也能擁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同時,社會的風氣也十分自由開放,對於男女之事也不會保守,是以溫妮最初在猶豫了一陣之後便選擇了同意。
代/孕一個孩子隻需要五個月,孩子滿五個月之後便可以轉移進培養皿,這段期間也不過是肚子微微看起來有點凸出而已,隻要穿得寬鬆些許便不會被人發現。而五個月之後,溫妮便能拿到大筆的錢財以供揮霍,而黑德林剖腹取子的技術甚至不會給她留下任何疤痕與後遺症,何樂而不為呢?嘗到甜頭的溫妮前前後後和黑德林醫院合作了四次,都從中得到了不菲的收益。
人的底線是很容易被拉低的,或者說在糖衣炮彈的腐蝕之下,再強的意誌力都容易土崩瓦解,不複堅持。
從最開始隻是想要補貼家用的單純願望漸漸變質,溫妮開始頻繁地和黑德林醫院進行了合作,除了代/孕以外還參與了某種美容藥物的試用以及針劑的萃取。幸運的是,那兩種藥物都取得了成功,也沒有什麼後遺症,於是溫妮一時大意之下,簽下了這份新的合約書。
“是全息技術。”西裡爾聽溫妮簡單描述了實驗的過程之後,毫不猶豫地下了定論,“這應該是一個測試人類疼痛上限的實驗,全息技術不僅運用在遊戲上,還運用在醫學以及軍事科技之上。私底下研究這個技術,哪怕這裡是無序的黑德林,也會被軍方圍剿的。”
林夕聽出了西裡爾的言下之意,不由得皺眉,但溫妮還在哭哭啼啼,嗓音喑啞地道:“什麼全息技術?!他們根本就是在進行折磨人的實驗,我都傷成這樣了!全息技術不都是虛擬程序的嗎?如果都是虛擬的,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大腦欺騙了你的身體。”西裡爾凝視著溫妮,眼裡的銳光如刀子般刺痛人心,“實驗的目的應該是通過虛擬傷害來收集你的腦電波,從而校對以及調整模擬技術的數據,確保疼痛能夠激起肢體本能反應的同時不會影響自主行動能力,這樣在製作生物機甲時能保證戰士對疼痛擁有足夠的敏銳度,又不會超出承受的上限。你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你的大腦以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從而表現在了體表。”
大腦欺騙身體,這種現象並不奇怪。曾經有人做過這樣的實驗,將人的眼睛蒙了起來,告訴他要拿火燒他的手。之後讓實驗者的手靠近火焰,而另一方則在鐵板上烤肉,從而發出焦香以及滋滋的聲響。因為實驗者的感官感受到了這種“虛擬”,加上他事先已經知曉了會發生什麼,於是大腦相信了“手被火燒”的這一謊言,實驗者哪怕沒有觸及到火焰,手臂上依舊出現了被燒灼的痕跡。
溫妮眼下麵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甚至更加嚴重——因為全息技術的“模擬”更加完善和齊備,她甚至無法讓自己不去相信。
那種痛楚早已超過了溫妮能夠承受的極限,若實驗繼續下去,她的精神或許會因此而崩潰。
“西裡爾!救救我,求你了!你是軍方世家的繼承人,你有辦法的,對不對?!”走投無路的溫妮哭著伸出手去拽西裡爾的褲腿,卻被西裡爾躲開。她絕望而又期翼的目光仰視著一語不發走到房間中一個椅子上坐下的西裡爾,眼底滿是懇求,“他們的實驗是違法的,你也說了軍隊會圍剿他們的不是嗎?西裡爾,隻要能離開這裡,我什麼都答應你!拜托了!”
西裡爾沉默地掃了溫妮一眼,便徑自閉上了眼睛,他似是倦了,不願意再多費口舌給溫妮解釋。
見溫妮苦苦哀求不願罷休,林夕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溫妮,你還沒聽懂嗎?從我們踏進這家醫院開始,我們就注定走不出去了。”
溫妮隱瞞了他們,沒有告知他們實情,他們來到這裡之後,白大褂們的態度如此囂張跋扈,是因為他們早已經決定了他們三人的結局。不管她和西裡爾是否知道實驗的內/幕,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態,醫院也根本不可能放他們出去。萬一他們向政府或軍方報案,那黑德林醫院就必須承擔實驗被徹底曝光的危險。如果溫妮提前將情況說清楚,憑借西裡爾的家世,未必不能逼醫院收手,但是眼下,一切都太遲了。
看著委頓在地神情呆滯的溫妮,林夕忍了又忍,終究還是移開了目光,不想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心裡真的是一千一萬句媽賣批。
他偏首望來的神情沉靜冷漠,但是那雙眼裡有光亮,清晰地倒映著林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