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1 / 2)

琦華。

喬翎在心裡邊品了品這個名字, 又問薑裕:“神都這邊的喪葬習俗,應該都是按照家族聚集起來的吧?”

薑裕道:“不錯。”

喬翎於是搓了搓手,又問:“小姨母並沒有出嫁,想來應該是葬在安國公府的墓園裡了?”

薑裕滿臉驚悚:“嫂嫂, 你想乾什麼?”

他瞪著眼說:“你要是敢去梁氏的墓園裡挖墳, 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喬翎“哈哈”笑了兩聲:“怎麼會?”

她說:“我就是去看看。”

又很正經的跟他解釋:“我學過一些奇門遁甲之術, 略有些推算的本事在身上。”

薑裕說:“那我也要去!”

喬翎想了想,覺得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遂應下來:“好。”

這事兒顯然不能夠光明正大的做, 至少不能青天白日、聲勢浩蕩的去做。

如薑裕所說,安國公府並不想將此事張揚出去,喬翎去查, 原也是怕梁氏夫人因而生出什麼不妥來, 並不是真的要同安國公府為難。

她同薑裕約定晚上同去。

薑裕有些遲疑:“晚上?到時候坊內的大門和城門都要關閉,我們隻怕要在外邊呆上一晚, 第二日才能回來了。”

喬翎“噢”了聲, 很善解人意的說:“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在家待著,我自己去也行!”

薑裕立時被她激起了少年意氣:“誰害怕了?晚上去就晚上去!”

兩人就此敲定, 繼而辭彆。

喬翎回到正房,還沒進門,就聽內裡傳來薑邁低低的咳嗽聲,進去瞧瞧, 人也蔫蔫的沒有精神。

喬翎於是又納悶不已:“怎麼出門的時候不生病,待在家裡卻總是容易不舒服呢?”

薑邁躺在塌上,眼眸閉合,語氣輕淡道:“出門的時候怕給太太惹出罪過來, 是以不敢生病。”

喬翎聽得失笑,再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又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她稍顯不自在的在薑邁床邊坐下,蒼蠅似的搓了搓手:“我今夜隻怕……”

她還沒有說完,薑邁已經會意過來,虛弱的一掀眼簾,語氣倒是很輕快:“我知道,老祖今晚有正經的事情要去忙。”

喬翎生給這話噎了一下,正待言語,薑邁卻已經笑了起來。

他因這一笑而咳嗽了兩聲,繼而又說了一遍:“去吧,我沒事。”

……

夜色籠罩在神都上空之際,喬翎協同薑裕趕在神都城門關閉之前出城,騎馬往東南方向去了。

路上,薑裕告訴喬翎:“開國功臣們多半隨從高皇帝葬入帝陵,倒是後世子孫,除了極少數思念鄉土,想要落葉歸根之外,多半都埋骨於此。一代代累積下來,墳塋連綿,占據了十數座山。”

喬翎放眼去看,便見東南方向是黑沉沉的一片,宛若深海,偶爾有幾點光芒點綴其中,也不甚顯眼。

再回頭去望那燈火通明、宛若天宮的神都,倒覺得先前種種,俱都是一場夢境了。

她遲疑著道:“我看書上說,前代顯貴人家,多有在墳前立廟的,本朝何以……”

薑裕了然道:“那都是前朝時候的風氣了。”

他說:“高皇帝崇尚節葬,早早留了旨意給嗣皇帝,除了日用乃至於親舊所贈之物,不許帶半個錢進皇陵,有此作例,開國功臣們附從,幾百年下來,便被引為常例了。”

喬翎不由得道:“雖有高皇帝旨意,可嗣皇帝也當真不是凡俗之輩啊!”

薑裕笑道:“那可是太宗文皇帝啊!”

言談之間,兩人已經到了山下,雖有看顧陵園的官吏和軍隊戍守駐紮,卻不曾主動上前去——畢竟是偷摸來的,怎麼敢留下記錄呢!

兩人尋了個僻靜地方將馬拴住,沒敢經由大道,叫薑裕在前領路,循著小徑幾經周折,往安國公府曆代先祖所在的陵園當中去了。

正值中旬,天空中一輪圓月在烏雲中半隱半現,將將好照亮了二人前行的路。

薑裕有些慶幸:“倒是免了支起火把來,深更半夜上山,容易叫人瞧見。”

如是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地方。

薑裕先在梁氏陵園在鄭重的拜過,這才領著喬翎入內。

喬翎瞟一眼四遭,奇道:“陵園外居然無人看守?”

薑裕下意識道:“為什麼要有人看守?”

喬翎道:“萬一有人來盜墓呢?”

薑裕變色道:“誰敢?這可是神都!”

又說:“底下有衛戍部隊駐紮呢,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裡放肆?”

喬翎若有所思,點一下頭,沒再說什麼。

從天上往下看,安國公府的墓園大概是一個層疊的圓環,以第二代安國公為中心,一圈圈向外蔓延開來。

梁琦華是梁氏族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也是諸多墳塋當中輩分最小的,她的墳塋並不難找。

喬翎叫薑裕領著到了一座墳塋前,此時未到清明,墳上矮矮的生了幾株雜草,她隨手拔了,注視著石碑上“梁琦華”三個字,再看一眼墓碑之下的墓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在墳墓裡所【看見】的東西,叫她覺得有些詫異……

薑裕起初還能耐得住性子,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聲音,終於忍不住問:“嫂嫂,如何?”

他壓低聲音問:“墳墓裡是否……”

薑裕想問的是,墳墓裡是否真的有一具遺體?

喬翎答非所問道:“墓碑上隻有‘梁琦華’三個字,卻沒有生卒年,這不是很古怪嗎?且據我所知,本朝父母仍在、又沒有成婚的孩子,死後應該是不立碑的吧?”

薑裕愣住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

薑裕隻能如實告訴她:“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喬翎眉毛一抬,正待言語,忽然間耳朵動了動,當下拉住薑裕,貓到了陵園裡的槐樹下。

薑裕心知必然是出了什麼意外,便也就配合的不曾做聲,再過幾瞬,果然聽見嫂嫂低聲道:“有人來了,還不少呢。”

薑裕會意過來:“這深更半夜,可不是祭祖的時候。”

“不錯,”喬翎義正言辭道:“深更半夜跑到墳圈子來的,能是什麼好貨色?”

薑裕用力的點頭:“不錯!”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去看看!”

先前往安國公府陵園處來的時候,是薑裕帶路,這回去尋那些奇奇怪怪的動靜,反倒換成喬翎帶路了。

月亮在這時候隱到了烏雲後,山林中的樹木在夜風中發出簌簌的響聲,夜梟的叫聲摻雜其中,莫名的叫人不安起來。

薑裕看她宛如一隻靈活的大貓一般在山路和叢林之間穿梭,不時的回頭看看自己,心下欽佩不已。

他知道,倘若不是為了等待自己,嫂嫂隻怕早就溜沒影兒了。

薑裕跟在喬翎後邊一路過去,便見她在一個凸起的、可以遮擋身影的山坡處趴下了,他心有所悟,悄悄向外張望一眼,果然見七八個披著黑色鬥篷、不辨男女的人正在趕路。

看方向,是往南邊去的。

二人隱匿身影,遠遠的跟了上去。

穿過幾片叢林,再越過幾道坡,途徑一條稍顯狹窄的岩石縫隙之後,喬翎眼睛被火光晃了一下,再定睛去看,卻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較之先前途徑的山林,此處地勢頗為寬闊,水聲隱隱,該是一片河穀。

四下裡點著篝火,臨近山嶽的那一側河穀處停著幾輛兩人多高的巨大機械,夜色之下,放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一群身披黑袍的人正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著什麼,有的手裡捧著書卷對著不遠處的山峰指指點點,甚至於生了爭執,還有的正將什麼東西抽出地麵——喬翎眼見著那人將抽出來的長條狀器具往地上一磕,旋即抖下一整條完整的圓柱形土壤。

這時候她聽見薑裕很小聲的在自己耳邊說:“無極。”

喬翎一怔:“什麼?”

薑裕嚇了一跳,趕忙掐她一下,示意她低聲:“他們披風上的標誌,就是無極,先前神都夜間有惡鬼殺人,好像就是他們乾的。”

喬翎明白了:“我去把他們抓起來問問!”

她昂首挺胸,躊躇滿誌:“他們不過區區幾十人罷了,我們可是有足足的兩個人!我從這邊包抄,你去堵住他們的後路,優勢在我們這邊!”

薑裕:“……”

我靠不要莫名其妙的帶著我打副本啊!

尤其還是這種聽起來就很危險的副本!!!

他趕緊去拉喬翎:“你先坐下——”

然而卻也已經晚了。

隻聽河穀之中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

繼而便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薑裕驚出來一頭冷汗,幾乎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裡了,不曾想先前表現的雄赳赳氣昂昂的嫂嫂反倒眼疾手快的將他按坐回去了。

薑裕心覺莫名,下一瞬卻覺宛如太陽降世一般,背後整片天空都被照亮了!

“金吾衛在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薑裕心下稍安,卻聽嫂嫂問:“無極是什麼意思?我先前好像聽叢叢提到過!”

身後明光四射,不時有兵戈聲和爆炸聲傳來,殺機四射,這座小土丘前卻還是風平浪靜。

薑裕遲疑了一下,還是認命般的告訴嫂嫂:“無極,是一個被朝廷指為淫'祀的邪'教組織。”

喬翎奇道:“為什麼叫‘無極’?”

薑裕道:“他們的名字來自於一句詩,‘三命皆有極,咄嗟安可保’。這三命,指的便是上壽、中壽和下壽。其中上壽百二十,中壽一百,下壽八十,壽命有極,他們卻叫‘無極’,大抵是渴求長生的意思。”

轉而又道:“不過也有人覺得,這‘三命’指的是術數意味上的受命、遭命和隨命,這就又是另一重意思了。”

喬翎對於“無極”的稱謂由來並不很感興趣,倒是對於“無極”這個組織本身很感興趣:“你說先前的神都惡鬼殺人案,是他們做的?”

薑裕點頭道:“金吾衛和羽林衛的聯合公文是這麼說的,我有在京兆府見到,所以知曉。”

喬翎又問:“‘無極’這稱謂的由來,也是那聯合公文上說的?”

“這倒不是。”薑裕告訴她:“是無極的人自己說的。”

喬翎不輕不重的怔了一下:“自己說的?”

“不錯。”薑裕知道嫂嫂並非神都人氏,許多神都人耳熟能詳的規矩,她都一無所知,是以便告訴她:“在神都宮城的北麵,建有一座門樓,朝臣入宮議事之前,便在彼處等待,那兒被叫做‘北闕’。而在北闕之北,另設有一座望樓,兩邊簷角上懸掛有一塊很大的木牌——說起來,那也是高皇帝留下的東西之一。”

高皇帝!

喬翎很感興趣的問:“那木牌是用來做什麼的?”

薑裕告訴她:“那木牌懸於望樓之上,離地有六七十米之高,底下常年有金吾衛戍守,江湖亦或者朝堂、乃至於民間的組織和體係若想名揚天下,為人所知,都可以在這塊木牌上張貼自家的主張和誌向,哪怕是意圖顛覆朝綱、禍亂天下的那種也可以……”

“哎?!”喬翎著實吃了一驚:“這種也可以?!不會被抓嗎?!”

薑裕理所應當的點了點頭:“當然會啊!”

喬翎:“……”

喬翎嘴角不由得抽動一下。

薑裕見狀,不由得失笑起來:“那就是一種公開的篩選。非得在無法驚動戍守在望樓下金吾衛的前提下登樓,將自家主張張貼出去,才算是在朝廷那兒掛上號,自覺做不到的,就彆丟人現眼了。”

喬翎若有所思:“貼什麼都行?”

薑裕糾正她,說:“非得是一個至少兩人及以上成員、且有著行事綱領的組織,才能去貼,不能亂貼的。”

喬翎很感興趣的問:“那要是有人去亂貼呢?”

薑裕神色稍稍嚴肅一點:“尋常之輩,是無法避開駐紮在望樓下的金吾衛的。”

喬翎鍥而不舍的追問:“那不尋常之輩呢?”

薑裕覷著她的臉色,很鄭重的告訴她:“會被視同於對朝廷的挑釁,被中朝追殺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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