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翎有點萎靡:“我還以為撿到寶了呢!”
賬房先生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對於斷山劍來說,這不算是寶,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是難得的寶物了。”
他說:“全帶上有點重,不過 ,我還是建議你帶幾塊在身上,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到了呢。”
……
喬翎回到越國公府,將將進門,就被張玉映拉去換衣服了。
“我們還盤算著要不要出去找您呢——先前吏部的司封郎中不是送信過來,說今天要來?馬上就要到約定的時間了!”
喬翎乖乖地將手臂伸平,失笑道:“我知道呀,這不是趕在他來之前回來了嘛。”
司封郎中是從五品的品階,今次過來,是最後再同喬翎交待一遍代掌越國公職權之後須得負責的一乾事項。
“先前老太君在朝時,在禮部那邊當差,隻是這回換您來擔這權責,卻又未必會被安排在禮部了。”
那位司封郎中向她娓娓道來:“朝中近來人事變動不少,至於喬太太此後擔當什麼差事,也得看聖上和相公們怎麼安排才是。”
先把這事兒說了,後邊就都是瑣碎的小事了:“朝會時候,五品以上的京官可以上殿,您領的是正一品國公銜,站的位置很靠前。”
“又因為鎮、安、寧、定四位國公不在朝中,所以實際上您是站在勳貴當中第一位的,邢國公是第二位——您或許可以事先往邢國公府去拜會一下,等真的到了朝上,有什麼事情,也請邢國公提點一二。”
他剛說出“邢國公”的時候,喬翎的眼睛就不由得跟著亮了一下。
她也重複了一句:“邢國公!”
司封郎中被她搞得有點納悶兒,頓了頓,問:“邢國公怎麼了?”
喬翎笑眯眯道:“是你說邢國公,我才說的呀!”
司封郎中心想,越國公夫人是有點奇怪!
轉而繼續道:“本朝向來十日一朝,按旬休假,節假日不朝,清晨往待漏院去集合,您一定不要遲到——這些都是基本的規矩,您在府上尋個管事問一問,也便是了。”
又說:“您的官袍和金魚袋都已經製備好了,俸祿和補貼的發放,屆時要去尋戶部才行……”
最後他瞟了眼屋子裡的座鐘,頷首道:“大概就是這些了。”
繼而同喬翎道:“請越國公夫人更換官袍,隨從我進宮去拜見聖上吧。”
喬翎微吃一驚:“今天?”
“對,今天。”
司封郎中同她解釋:“您與越國公成婚之前,應該曾經進宮拜見過千秋宮太後娘娘吧?”
“是呀,”喬翎先是點頭,轉而又有點遺憾:“隻是那時候太後娘娘沒見我,隻是照常賞賜了。”
司封郎中便告訴她:“這是本朝的舊例了。”
“能獲得誥命的女眷在成婚之前,須得往後宮中去拜會國母,因為彼時中宮亡故,才請太後娘娘代勞的。”
“而初次獲得三品及以上官位的要員,要往禁中去拜見聖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他看了眼時辰,說:“本朝舊例,初次拜見天子的時候,是要行大禮的,喬太太不要忘記了。”
轉而又笑道:“還不到用午膳的時候,您又是代越國公行事,說不得聖上會留飯呢。”
喬翎往內室去更衣。
張玉映不由得歎口氣:“早知道之前就不換衣裳啦,才多久了,就兩回呢。”
又絮叨著叮囑她:“進了宮可彆跟人吵架呀……”
想了想,又改口說:“算了,該吵的時候還是得吵,叫彆人生氣,總比自己生氣來得好!”
喬翎伸著手臂,像個木偶娃娃似的任由她擺弄,同時眼睛亮亮的說:“玉映,中午我想吃魚,你多切一點!”
張玉映有些納悶兒:“倒不是我懶得切,隻是那位郎中說,聖上很可能會留飯呢。”
喬翎搖了搖頭:“聖上不會見我的,也不會留飯,多半會跟太後娘娘一樣,賞賜之後,著人送我出宮。”
張玉映愈發不解了:“您怎麼知道?”
喬翎笑眯眯地說:“因為他很聰明,知道我不會給他行大禮啊。”
……
千秋殿。
魯王的婚事終於被確定下來,之於皇室而言,也算是一樁喜事。
貴妃奏請了太後娘娘,借了她老人家的地方,請齊王、韓王,乃至於武安大長公主等幾家血緣親近的宗室和母家鄭國公府的人來吃酒。
彼時六宮無主,她雖然是位分最高的,但到底身處內宮,如齊王、韓王等男眷,是不好過去的,倒是往千秋宮去,合情合理。
太後這幾日精神不錯,也就應了。
本朝宗室雖然人數稀少,但那是相對於前幾朝來說的,一家家蔓延開來,人數也不算少了。
這還是沒叫皇子公主們過來呢。
太後娘娘協同武安大長公主、齊王妃、鄭國公夫人一處說話,貴妃也坐在一旁,底下小輩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寒暄言語。
韓王很爹味地在指點梁綺雲,外甥女啊,讓舅舅來教教你,等你到了海東國之後該如何如何行事……
福寧郡主聽得有點煩。
因為前不久這位叔爺爺才剛剛教過她“女孩子眼光彆那麼高,太挑剔了不好,看見有差不多的夫婿,就該趕緊抓住,不然後悔也晚了”!
我才十六歲,又不是八十六歲了,要你管這麼多!
這會兒看韓王在梁綺雲麵前嘟囔個沒完,就忍不住笑眯眯地說了句:“叔爺爺,我看呀,伯父就不該把梁家姑姑外放出去做封疆大吏,應該讓您去啊,您這說的頭頭是道,留在神都,實在是屈才了!”
韓王很高興,哈哈笑了起來:“是吧?小福寧,你也這麼覺得?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根本沒聽出來福寧郡主是在陰陽他。
不遠處聽了全程的魯王險些笑出聲來。
福寧郡主:“……”
福寧郡主反倒憋了一肚子氣。
那邊韓王已經轉頭過去,一視同仁地開始指點魯王:“雖說你要娶的那個媳婦名聲不太好,但是再怎麼不好,也比你強!成了家要好好過日子,彆再那麼討人嫌了……”
魯王:“……”
笑容慢慢消失.jpg
齊王妃一心二用,一邊同婆婆和姑母說著話,一邊也分神注意著女兒,這會兒就悄悄跟女兒說:“你要是覺得悶了,就出去透透氣。”
韓王那張嘴,是有那麼一點討厭,可平日裡能見幾回呢,且真要說他說得特彆難聽,也不至於。
到底是長輩,沒必要在太後娘娘這兒跟他鬨出來不愉快。
福寧郡主應了聲,朝長輩們行個禮,往殿外去了。
聖上在外邊跟鄭國公說話,隻有大監陪在身邊,似乎已經到了尾聲,鄭國公行個禮,往內殿去,聖上也打算過去,一轉身,正好瞧見了福寧郡主。
他因而笑了起來:“小福寧怎麼不高興呢,耷拉著臉啊。”
皇室裡,好像隻有太後娘娘素日裡是不苟言笑的,除了這位大家長之外,聖上也好,齊王也好,性情都很溫和。
福寧郡主並不怕這位伯父,也能不加掩飾地在他麵前表露情緒。
她瞥一眼內殿裡抓著魯王還在絮叨的韓王,皺著鼻子,小聲說:“叔爺爺有點討厭!”
聖上會意過來,失笑道:“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的,他在家養病太久,能跟年輕人說的,也就是那些話了。”
福寧郡主似懂非懂地“噢”了聲,轉而很認真地提醒聖上說:“伯父,你可不要聽我阿耶阿娘的話,急急忙忙給我賜婚啊,他們喜歡的,我可不一定會喜歡!”
聖上從善如流:“好,賜婚之前,我先讓人去問問我們小福寧的意思,不瞞著你下旨。”
福寧郡主覺得與其進殿去聽那些長輩們絮叨,還不如跟伯父在這裡說會兒話,她靠在欄杆上,小聲將自己的苦惱說給他聽:“我阿娘相中了曾元直呢,前不久還覺得薑裕不錯……”
聖上溫和道:“這兩個人都不合適,不要選他們。”
福寧郡主流露出問詢地神色來。
聖上便耐心地告訴她:“婚姻這回事啊,是不存在情投意合、誌趣相投的,一定要有一個人主內,另一個人主外。”
“也不存在夫妻二人彼此尊重,遇事互相協商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要有一個人拿主意。”
他說:“你是有意謀求仕途的,曾元直和薑裕也一樣,你的性情又稍顯強硬,找一個同樣強硬的人,真遇上點什麼,夫妻之間隻會硬碰硬,你或許不會輸,但總歸還是會疼的。”
福寧郡主聽得困惑起來:“可是我聽說,曾元直的脾氣並不壞,薑裕就更不必說了,我同他沒少打交道呢。”
真是小孩子啊。
聖上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就跟她多說了幾句:“脾氣跟性情是兩回事。你跟薑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一種人,出身尊貴,家世優越,看似通情達理,骨子裡其實都很驕傲。”
“適合你們的配偶,應該是門第稍微低一些,可以,也願意低頭逢迎你們的人……”
福寧郡主稍微有點難以接受:“那不就是純粹為了我的家世而來的嗎?”
聖上“嗐”了一聲,含笑反問:“如果他能夠偽裝一輩子,真假又有什麼要緊?”
福寧郡主若有所思,頓了頓,又遲疑著問:“那曾元直呢?”
“他不行,”聖上搖頭道:“小福寧,他早就有心上人啦。”
福寧郡主吃了一驚:“什麼?”
緊接著又問:“是誰?!”
聖上微微搖頭,隻是說:“是一個並不適合他的人。”
福寧郡主低著頭,好半晌過去,才輕輕地“哦”了一聲。
輕風從屋脊上拂過,叫殿前侍立武士們兜鍪上的紅纓隨之飄舞。
內侍往這邊來回稟:“陛下,遵從本朝舊製,吏部的人協同越國公夫人一道請求覲見。”
聖上應了一聲,繼而道:“這邊在行家宴,朕就不過去了,照常賞賜,請他們回去吧。”
內侍領命而去。
福寧郡主收拾好方才散亂了的少女心事,稍顯好奇地問:“伯父,您打算叫越國公夫人去哪個衙門當差?”
……
喬翎在崇勳殿外等待了兩刻鐘功夫,便有內侍來送信,今日千秋宮行家宴,請她回去。
她也不覺意外,挑一下眉,從容離開。
倒是司封郎中有些訝異,想了想,思忖著說:“真是趕得巧了……”
秋風在半空中打著轉,過於寬大的官袍衣袖聚攏了時節涼意,呼嘯著朝著風去的地方飛舞。
喬翎協同那位司封郎中一道出宮,途徑中朝的時候,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司封郎中頗覺詫異,下意識回頭去看,卻見中朝的望樓上立著數道深紫,冠帽上的輕紗在秋風中靜靜地飄搖著。
北門學士!
司封郎中心下一震,定睛再看,那望樓上卻已經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不見了。
喬翎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走啦!”,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