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應:“……”
旁聽了全程的三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稀裡糊塗地摔了一跤,稀裡糊塗地睡了一覺,然後再稀裡糊塗地回來了?
白應定定地看著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神情忽然間變了。
他語氣少見地急迫起來:“你,你是什麼時候摔的那一跤?”
柯桃還沒有回答,那邊白應卻已經問了出來:“三年前,是不是?”
柯桃訝異極了:“白太太,你怎麼知道?!”
白應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那邊喬翎與公孫宴更是目瞪口呆!
老師先前曾經同他們說過,三年前,【空海】曾經發生過一次短暫的波動!
而那次波動究竟是因為什麼,卻不得而知……
柯桃進去,柯桃想要。
柯桃得到,柯桃出來。
兄妹倆都麻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你可真是洪福齊天啊!”
……
公孫宴同喬翎繼續說完了自己在益州時候的經曆。
柯桃在旁聽著,麵籠陰雲,分外仇恨:“趙家人如今在哪兒?我去殺了他們!”
如若不是那位師姐湊巧路過,姐姐此時該當已經李代桃僵,替趙家小娘子死了!
公孫宴歎口氣,說:“人早就死了。”
又把後續的事情說了:“趙儷娘同病梅的人一道消失無蹤,我無緣得見,沒成想你卻在神都城裡遇見了,倒也真是孽緣。”
末了,又興致勃勃地同喬翎分享了自己在大夫這兒聞完了一整支聰明香的事情。
他不無抱怨地說:“大夫看起來老實,骨子裡也狡猾呢,一直到我聞完了,才跟我說那支聰明香已經過期快一千年了!”
喬翎幸災樂禍:“你活該!”
笑完之後,她忽然間察覺到一點不對來。
“哎?你方才說,聰明香是高皇帝時候的產物?”
公孫宴說:“是啊。”
喬翎又問:“那支聰明香已經過期快一千年了?”
公孫宴又說了聲:“是啊。”
喬翎心頭隱隱生寒,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得知世宗皇帝之前、本朝曾經有過女帝的那個夜晚。
她悚然道:“可是本朝的史書記載,高皇帝距今也不過幾百年啊,聰明香怎麼可能過期快一千年了呢?”
公孫宴眉毛為之一動,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喬翎怔怔地道:“這中間少了好幾百年……”
公孫宴輕輕告訴她:“六百年。”
喬翎驚駭不已:“六百年?!”
白應在旁邊,也說:“六百年。”
喬翎大為驚異:“時間也是可以被隱藏的嗎?”
公孫宴猶豫著不知道如何分說,那邊白應卻將手裡的毛巾展開,長方形的一條。
他提起中間部分,使其重疊起來。
毛巾瞧起來變短了,中間部分變厚了,但橫向維度上,仍舊是連貫的一條。
白應溫吞地同她解釋:“被折疊起來了,或者說,那六百年……失落了。”
“難怪呢。”
喬翎豁然開朗,明白過來,隻覺遍體生寒:“難怪北派和世宗之後可以把前代曾經有過女帝的消息捂得這麼嚴實,原來高皇帝之後,失落了整整六百年的時間……”
……
柯桃在醫館裡,也就相當於是回了家。
公孫宴卻同喬翎一道離開,準備往當鋪裡去寫信,傳書師姐,勞她轉告月娘,對方新多了一個異父異母的妹妹這件事。
彼時天色已經開始泛黑,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兄妹二人並肩走在林蔭道下,又說起了趙儷娘來。
“這位趙家娘子的心智,可真是不一般啊。”
喬翎笑了笑,輕歎口氣:“神都城裡固然有蠢人,但是聰明人也實在不少。”
頓了頓,她問:“你見過當今嗎?”
公孫宴輕輕搖頭:“我哪有什麼機會見到他?”
又關切道:“怎麼會這麼問,他很危險嗎?”
喬翎神情端正起來,她很認真地告訴他:“非常危險!”
公孫宴見她如此鄭重其事,倒是有些吃驚:“很少見你這樣忌憚一個人呢。”
喬翎告訴他:“他把羅家舅父擢升成了大理寺少卿。”
公孫宴起初一怔,很快明白過來,不由得也歎了口氣;“這是個幾乎無懈可擊的趙儷娘啊!”
喬翎苦笑起來:“是吧?”
公孫宴點頭:“是的!”
趙儷娘的強處在哪裡?
強在她百折不撓的心性,強在她純粹以利益為導向、不受感性所驅使的理性!
可趙儷娘也有短板。
她身後有一個意欲追殺她的仇人,即赫連家。
她有一個經不起太多推敲的家世。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黑夜中行走,但是在明麵上,她的家世亦或者說背景,卻無法給予她太多的支持。
可是當今聖上沒有這些短板,他是一個史詩加強級彆的趙儷娘!
須得知道,他是天子啊!
喬翎進京之後,多少次打了皇室的臉?
甚至於承恩公府的兩次葬禮,乃至於後來的那回凶案,直接就是打了當今的臉!
可當今蓄意針對過她嗎?
沒有!
既沒有刻意地報複過她,也沒有拐彎抹角地為難過她,甚至於給她大開方便之門,末了,甚至於破格拔擢了羅舅父……
天底下在地方州郡上蹉跎的人多了,憑什麼隻有羅舅父能得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喬翎幾乎可以肯定,是因為自己的影響!
當今天子是善茬嗎?
天後當年,到底是如何跟當今實現最高權力過渡的?
大公主的生母、承恩公府的女兒,又是怎麼進宮的?
當年那樁為大苗夫人和先承恩公做的媒,他難道不知道這對大苗夫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一個萬人之上、且決計不是善茬的天子幾次三番被她打了臉,卻還能對她以禮相待,甚至於以德報怨,這多可怕啊!
喬翎有點彷徨,不由自主地拐了身邊的公孫宴一下:“你說我以後是不是得收斂點啊?上京以來,我好像是表現的有那麼一點點囂張?”
公孫宴惱火地拐了回去,然後說:“啊,有嗎?我不覺得啊!”
喬翎找到了讚同,臉色立時和緩下去:“是吧,是吧?一直以來,我都挺講道理的啊,是神都城裡的王八蛋太多了!”
公孫宴感同身受地歎了口氣:“居神都,大不易,四下裡都在排擠我們這些鄉下人,看不起我們呢,你府上那位張小娘子,就很看不上我,我也沒得罪過她呀……”
喬翎馬上換了一副嘴臉:“玉映不喜歡你,一定是你自己的問題,沒事多反省一下自己,少責備我們玉映!”
公孫宴鬱鬱道:“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
兩人一路鬥著嘴到了西市的那間當鋪,一點也不見外地徑直往裡頭去了。
公孫宴尋了筆墨來寫信,喬翎摸了支炭筆,湊頭過去,鼓著腮幫子在信紙的空白處畫金魚。
公孫宴攆她走:“彆搗亂!”
喬翎壞壞地哼了一聲,道:“你管我呢!”
冷不防聽見外邊有人在喊他們。
兄妹倆一道抬頭去看,就聽見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喬太太,你快去看看吧,醫館被人給砸了,白太太不許我插手,叫我來找你們……”
是柯桃的聲音。
喬翎同公孫宴霍然起身。
緊接著,卻又有人急急忙忙來遞話:“喬太太,我們太太外出替貴人治病,這會兒被扣住了,您趕緊去瞧瞧吧……”
喬翎楞了一下:“哎?”
公孫宴叫柯桃:“你沒說大夫還被人扣住了啊?”
柯桃看著來報信的另一個人,也很茫然:“你是誰?”
幾雙眼睛一起看過去,來報信的小廝自己也怔住了。
他遲疑著問:“幾位……是否認識一位公孫太太?”
喬翎大驚失色:“什麼,姨母被人扣住了?!”
她勃然大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扣我的姨母?趕緊前邊帶路!”
相較於喬翎這個養女,公孫宴反倒並不十分擔心,神都城裡總共也沒幾個能奈何得了他娘的人啊!
他遂與表妹分工:“我去瞧瞧大夫,你去照看我阿娘!”
喬翎麻利地應了:“好!”
兄妹倆憂心忡忡、怒氣翻湧地出了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神都城裡的王八蛋怎麼這麼多啊!”
……
喬翎在當鋪裡尋了匹馬騎上,出西市的同時,問那小廝:“姨母現下身在何處?”
小廝一五一十地回答她:“公孫太太現下身在韓王府。”
韓王?
喬翎冷哼一聲:“就算是韓王,也沒道理扣住我姨母不放!”
又問:“他是生了什麼病,幾時請姨母去看的?”
說完反應過來,心道:怪哉,還有姨母看不好的病?
小廝如實說:“是韓王府的小郡王謊稱生病,把公孫太太誆過去的。”
喬翎更納悶兒了:“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要這麼乾?”
小廝陷入了沉默。
喬翎叫他:“喂,小哥兒,我問你話呢!”
小廝遲疑著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張花花綠綠的小報,遞給她。
喬翎:“……”
喬翎害怕極了:“這又是寫的什麼啊!”
小廝不明白她有什麼好怕的,茫然道:“先前韓王染病,接連幾位名醫去看診,都不見好,道是脈象軟弱,行走無力,因而挨了板子,公孫太太上京之後,就給韓王開了個方子,公開刊登出去了……”
喬翎起了好奇心:“哎?什麼方子?”
小廝再度將那張小報遞上。
在這上邊兒?
喬翎半信半疑地接到手裡,打開一瞧,一眼就望見了最上邊碩大的標題!
《韓王:脈象虛軟怎麼辦?杏林聖手公孫太太有話說!》
喬翎不由得道:“這不是挺正常的嗎,韓王府的人有什麼好生氣的?”
因為上了小報?
喬翎憤怒道:“這關我姨母屁事啊,韓王府的人也太張狂了吧!”
小廝默了一下,繼而道:“您再往下看呢。”
喬翎視線順勢再往下一掃——
公孫太太:韓王生病總是不好,脈象虛軟,五臟疲乏,這邊建議他想辦法生個孩子調節一下,因為俗話說得好,為母則剛!
喬翎:“……”
喬翎:“…………”
小廝覷著她的神色,默默道:“您現在知道為什麼了吧?”
喬翎一把將那張小報攥成了團兒,繼而憤憤道:“俗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前人留下的話,總歸是有道理的,韓王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諱疾忌醫可不成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