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強眼睜睜看著那利爪拍下。
“媽的,拚了！”
他惡狠狠地一咬牙。
放眼整片遊戲大陸，龍族的數量都極為稀少，不然也不會被冠以“傳說級生物”之名了。至少葛強在今天之前,根本沒聽說有誰曾跟巨龍交過手。
他懷抱一絲僥幸地想……
也許龍族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可怕呢？
心念流轉,那利爪帶起的風聲已經呼嘯著掛過臉頰。
葛強舉起刺殺用的匕首,用儘渾身力氣抵擋上去。
下一秒，隻見那匕首被掌心鱗片壓得生生彎折，發出金屬斷裂的脆響。
“哢！”
葛強瞬間滿臉絕望。
*
儘管墨白已經儘力縮小了體型，好讓狹小的房間能容納下他的本體，但那長長的尾巴還是無可奈何地放進了隔壁。
一牆之隔的裡間，舒墨坐在床上，盯著那黑漆漆的尾巴，耳朵一動。
隔壁的動靜消失了。
“好了？”舒墨問。
巨龍嗯了一聲。
和回應的淡定態度相反,那幾乎伸到她腳下的尾巴尖正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地麵。
舒墨從裡間走出來,墨白變回人形，雙手插袋站在窗前，麵前是散落一地的零碎物品和材料。
來襲擊的刺客已經不見了。
遊戲裡人物或魔物死亡都不會留下屍體,隻有被“爆出”的掉落物,所以殺人劫貨其實是一件風險很低的事情。
光明鎮內明令禁止戰鬥，但隻要不被發現,護衛們其實也懶得管。
舒墨敢讓墨白下手,就是因為知道不會留下證據。
舒墨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儘管知道在末世,死亡再正常不過，但她畢竟是來自現代文明社會，心理上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下午從墨白口中聽說那個不懷好意的玩家的存在時，舒墨就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輕易結束。
敢動心思在大庭廣眾之下搶劫的人，怎麼可能因為護衛實力強大就放棄？
如果那人還想動手,一定會等到她落單的時候。
所以舒墨拒絕了陳輝的邀請，住進旅店，並且開了一間套間，確保墨白時刻和自己在一起。
她確實沒有發現葛強的跟蹤，這一切純粹是一點簡單的推理。不過後來在套間，墨白告訴她有個人一直在跟蹤他們，舒墨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高級刺客能藏匿行蹤的對象，顯然並不包括傳說級魔物——龍族。
葛強橫行霸道慣了，手上不知有幾條人命，這次算是陰溝裡翻了船。
舒墨看這人行動的乾脆，就知道這事他大概不是第一次乾了。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表情隨即便恢複淡然。
舒墨走上前，無視了那刺客的個人物品，挑揀出幾件能賣錢的材料，又意外發現一樣讓她眼前一亮的裝備。
這刺客留下的鞋竟然有【敏捷】的屬性加成。
而且作為葛強的逃命法寶，加的敏捷還不少。
遊戲中的裝備和個人物品不同，隻會消耗耐久，不會被穿臟穿舊。原主人死亡的同時，物品自動解除綁定，看起來又是嶄新的一雙鞋。
舒墨喜滋滋地將它收進背包，“太好了，穿上這個，明天回去能省不少時間。”
不然那八個小時的漫漫長路，可太難熬了。
*
危機解除，舒墨和墨白分配了床位，她自己睡裡間，墨白在外間休息看守。
忙碌的一天過去，舒墨困得睡眼惺忪，但還是硬撐著等到了午夜。
十二點鐘聲響起，係統儘職儘責地開始結算。
【恭喜玩家結束第三天的營業！】
照例的賀詞被它說得興高采烈，和前一天的喪氣語調形成天壤之彆。
舒墨撇了撇嘴。
【今日總營業額：5080點】
【今日盈虧：2796點】
盈虧中包括舒墨購買流動小攤、壁爐以及自用的食材等等開銷，但減去這些之後，淨利潤依然是個不小的數字。
舒墨再次點開經營麵板看了一眼。
剛剛住店花去了100點，再扣除小型室內溫泉維護成本，目前的賬戶餘額，3616點。
她一攥拳，壓抑住心中的喜悅。
*
一夜好夢。
集市八點開市，舒墨愣是睡到了七點半才精神抖擻地起來，簡單洗漱之後她匆匆下樓，臨走前掃了眼前台，發現坐在後麵的人已經換了一位。
舒墨勾了勾唇角，帶著墨白朝集市趕去。
兩人抵達時差不多正好八點，天還蒙蒙亮，早上起了霧，遠處的街景隱在薄霧裡，影影綽綽的。
看來今天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舒墨步伐輕快，進了集市，徑直往昨天擺攤的角落走去。
還沒靠近，她就意識到有哪裡不太對。
……遠處那烏泱泱的一群人是怎麼回事？
“店主來了！！”
“誒，是店長！”
“總算來了，我都等了好久了。”
不知誰第一個發現了她，頓時激起一片熱烈的歡迎聲。
舒墨不知所措地被熱情的人們簇擁著，走到了昨天擺攤的位置。
定睛一看，等候的人群早已自覺地排成了一列長隊，人數雖多，卻井然有序，完全不似昨天剛開始時的混亂。
她心中有了數，左右一打量，果然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
是陳輝和宋薇他們幾人。
“老板，我們猜你人手不足，今天也來幫忙了。”趙玉也看見她，道了聲早安，然後又想起什麼，趕緊揮手，“先說好，我們來之前都吃過早餐了，今天可不要你請客了！”
“是啊，老板你昨天幫我們解圍，我們還沒來得及報答呢。”張麗也附和道。
舒墨皺眉，“那怎麼行……”
但陳輝他們神情堅決，怎麼說都不肯接受舒墨給的好處。
舒墨心底一軟。
她心中暗自記下，不再多說，從背包中拿出流動小攤，進貨，開始煮今天的第一鍋關東煮。
她今天隻打算賣兩個小時，根據昨天的經驗，手腳麻利些的話，連煮帶招待客人的時間，兩個小時差不多能賣六鍋。
舒墨估算了下收入，頓時覺得乾勁滿滿。
*
一個年輕男人排在隊伍中段，好奇地看了眼自己麵前的長隊，又回頭，發現身後竟然不知何時也排起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
“我靠，都瘋了吧？”他嚇了一跳，嘟囔，“這到底賣的什麼東西？竟然有這麼多人來買？”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叫你六點來排隊？”
有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家夥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邊，壓低聲音斥道。
下一秒，那人又得意洋洋地說，“我算過了，她昨天隻招待了一百多個人，那些後來的根本就排不上！”
注意到這人詭異的穿著，隊伍中不少人都隱晦地投來了視線。
年輕男人心底十分無語，默默翻了個白眼，卻又不好多說什麼。
……誰叫他是被這人出高價雇來的呢。
“再確認一次，我隻要把那女人賣的兩樣東西都買來，你就會給我一百點報酬，對吧？”他問。
那人點頭，“我就在集市門口等你，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給你出那麼高的價錢，不是讓你磨磨蹭蹭的，到時候給我動作快點，聽到沒有？”
那仿佛是給他施舍的傲慢語氣讓年輕男人不適地皺了下眉頭。
但這筆生意確實十分誘人。隻是早起排個隊，竟然就能拿到這麼高的報酬，堪比他在野外辛辛苦苦戰鬥兩三天的收入了。
思及此，男人隻得忍氣吞聲道，“我知道了。”
那人滿意點頭，餘光忽然看見陳輝走到附近，趕忙跑開了。
背影裡都透著一股子鬼鬼祟祟。
這個形跡可疑氣質猥瑣的家夥，正是侯慶平。
昨天將小隊成員趕回家時他還挺瀟灑，誰知道那關東煮的香味就像是鑽進了鼻子裡，回家之後，侯慶平一整個晚上都忍不住惦記著那香噴噴的味道。
勉勉強強地吃完晚餐，侯慶平隻覺得更難受了。
味同嚼蠟的罐頭和香氣四溢的關東煮簡直是天壤之彆。
……憑什麼陳輝就能吃到那麼好吃的東西，而他隻能坐在這裡啃罐頭？？
這麼一想，侯慶平終於坐不住了。
他擔心自己去會被陳輝發現，隻好連夜雇了個人來幫忙排隊。
雖然開銷有些大，但想到一會兒就能吃上關東煮，侯慶平藏在麵罩下的唇角就忍不住瘋狂上揚。
*
目送侯慶平離開，年輕男人撇了撇嘴，又換了個站姿緩解疲
憊。
從早上六點排到現在，他早就站得雙腿酸脹，完全是靠著那即將到手的100點在支撐。
他百無聊賴地瞥了眼隊伍儘頭。
攤位被人群擋得嚴嚴實實，隻能偶爾從縫隙間看見女店主的半張臉。
眉眼清麗，一層薄薄的霧氣似是為她加了層帶著煙火氣的濾鏡，漂亮得格外生動。
年輕男人盯著那繚繞的奶白色煙霧，暗忖。
難不成是哪個生活玩家研究出了香薰什麼的？
能惹得這麼多人來排隊，一定不是普通的東西。難得來排一次隊，如果不貴的話，他也可以考慮給自己家裡添置一個……
正思索著，一股霸道的香味忽然從小攤的方向升起，被恰好吹起的風一路順著隊伍刮來，拍了他滿臉。
男人：“？”
這什麼味道？？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一臉懵逼。
*
侯慶平在集市門口猥瑣地蹲了半天，估摸著應該已經排到對方了，但不知為何，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他伸長脖子，往小攤的方向瞅，邊低罵，“廢物！”
都讓他動作快點了，還磨磨蹭蹭。
等會兒集市人多起來，萬一遇見熟人，到時候自己怎麼解釋？
“誒，隊長？”
侯慶平脊背一僵。
那聲音是從背後響起的，他正想裝沒聽見，就聽身後先起了一陣騷動。
他隱約聽見有人罵了聲“笨蛋”，侯慶平覺得哪裡不對，回頭，發現昨天和自己一起來鬨事的隊員們正神情慌亂地把什麼東西往身後藏。
剛剛開口叫他的那個缺心眼的隊員已經被捂住了嘴，而捂他的刀疤臉嘴裡……還叼著半顆糖葫蘆。
侯慶平：“？”
他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侯慶平勃然大怒，“你們竟然偷偷背著我跑來買！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話音剛落，餘光裡一道熟悉的身影嗖地從他身邊躥過，就要往集市外邊跑。
侯慶平手比腦子快一步，在反應過來之前就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角。
定睛一看，果然是他雇的那個男人。
年輕男人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知道自己逃不過去了，打著哈哈，“侯哥，不好意思，這單我不接了。”
侯慶平差點吐血。
他氣得神誌不清，拉下麵罩，表情凶惡地質問，“你竟然沒買到？”
怎麼可能，他可是特意算過時間，早早起床叫男人來排隊的！
“買是買到了……”年輕男人一臉饜足地打了個嗝，“對不住啊，那關東煮和糖葫蘆實在是太香了，我實在沒忍住，就自己吃了……反正你也沒付定金，沒影響吧？”
“不過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集市裡竟然有這麼一個小攤。”
侯慶平：“……”
他恍惚地一鬆手，男人一溜煙跑了
。
驚覺自己好像偷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隊員們：“……”
現場一時陷入死寂。
刀疤臉看看自己手上吃了一多半的糖葫蘆，又看看侯慶平陰沉得要滴水的臉色，猶豫再三，終於忍痛將竹簽遞出來。
“老大，要不，這剩下的一顆你吃了吧……”
他一臉痛心，好像做出了什麼重大犧牲。
侯慶平：“……”
*
“誒，怎麼是你？”
舒墨抬頭，正對上一雙圓圓的眼睛。
昨晚坐在旅店前台後的那個姑娘正站在她麵前，滿臉驚訝。
舒墨笑著反問：“怎麼不能是我？”
“你就是店主！所以你昨天叫我來排隊是……”那姑娘恍然，“多謝你了！我沒想到這裡排隊的人這麼多，要不是你叫我六點下班就過來，我可能還排不上呢。”
上了一宿的班，又馬不停蹄趕來排隊，但這會兒站在攤位前，她看上去竟然比昨晚氣色還要好。
美食的力量果然是無敵的。
前台姑娘一口氣點了六樣關東煮，又要了一串冰糖葫蘆。
新一鍋關東煮還沒好，舒墨先將糖葫蘆遞給了她。等待間隙，她閒聊般隨口問道。
“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嗯！”姑娘咬下一口糖葫蘆，舔舔嘴角琥珀色的糖渣，笑彎了眼睛。
她想了想又說，“其實我今天來這裡之前，還以為關東煮什麼的隻是謠言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太幸福了！”
“覺得是假的你還來排隊？”舒墨不解。
“嗐，每天工作太無聊了唄。”姑娘擺擺手，“鎮裡有一點新鮮事都不想錯過。”
困在這小城裡，對著皚皚白雪過這空泛單調的每一日，哪怕一個不知從何而起的謠言都能成為生活的調劑。
舒墨莫名地覺得有共鳴。
她思考了下，“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
“旅館老板給你開的月工資大概是多少？”頓了頓，舒墨謹慎補充，“不方便回答也沒事。”
“沒什麼不方便的。末日沒什麼穩定工作，我們這裡工資都是按日結算的，一天30點。”姑娘大大方方地說，一邊哢嚓哢嚓地咬著一根頂她三分之一日薪的糖葫蘆。
舒墨皺了下眉。
姑娘一笑，“我也沒什麼手藝，做不了生活玩家，不用去野外拚命就能拿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每天吃喝之外，手裡還能攢下一點錢。我又不是戰鬥玩家，不用省吃儉用買武器裝備什麼的，存錢買房子又不知要攢到猴年馬月，這點錢還真的花不出去——”
她悠悠歎氣，“也是我倒黴，當初抽到那麼個破職業。”
舒墨好奇問道：“你是什麼職業？”
姑娘：“召喚。”
舒墨：“……”
“召喚師……不好嗎？”她默默開口。
姑娘
露出一個貧窮且滄桑的微笑，“也沒有很不好吧——如果召喚獸不用吃飯的話，其實這個職業還挺好的。”
哦。
舒墨看了眼不遠處墨白的背影，明白了。
其實她現在也在管著墨白的一日三餐，甚至於她提供給小黑龍的飲食比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平時吃的還要好——完全是參照著舒墨自己的夥食標準來的。
但她隻有一隻召喚獸，這種負擔並不算太明顯。
而這個遊戲裡正常的召喚師，根本不可能像她一樣幸運地擁有遠古巨龍這種bug級彆的召喚獸。
高級魔物極難馴服，所以他們的打法，往往都是靠“獸”海戰術——
積攢一群實力稍弱的召喚獸，在關鍵時刻一擁而上。
這種打法攻守兼備，實力強大的召喚師一人就可匹敵一支小隊，但要維持這種數量的召喚獸，就意味著要購買大量的魔物飼料。
這些前期成本，不是每個人都能負擔得起的。
而且一旦戰鬥起來，弱小的召喚獸損耗也會很大，所以很多召喚師乾脆就放棄戰鬥，轉為了後勤，靠召喚獸去輸送物資和傷員等等，也能擁有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
不過這前台姑娘並沒有走這條路。
舒墨聽著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心裡一動。
她一開始找這姑娘聊天，其實單純是想打聽一下非戰鬥玩家的工資，好為以後雇傭店員做準備。
畢竟隨著以後經營規模擴張，她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但聊了兩句，舒墨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她擁有的另一種勞動力資源。
——召喚獸。
絕對忠誠，任勞任怨，而且不需要工資，隻要負責一日三餐就好。
這對於普通召喚師來說或許是個沉重負擔，可對於開店的舒墨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員工嗎？
更何況，她是個開餐飲的啊！
隻看進貨的成本價，那一點飲食開銷簡直就是毛毛雨。
舒墨越想越覺得靠譜，等關東煮煮好，送走那前台姑娘，便興奮地招手把墨白叫了過來。
墨白不明所以地走過來。
舒墨叫他彎腰，附在他耳邊悄聲問，“你知道哪裡還有能化成人形的魔物嗎？”
墨白眉梢一挑，腦海中劃過一些猙獰恐怖的身影，全部都是站在這個遊戲頂端的傳說級生物。
“知道啊。”他認真回答。
舒墨眼睛一亮，“那你打得過它們嗎？”
“等我翅膀恢複以後，應該能打得過其中大部分吧……”墨白也不敢把話說太滿。
他說著，表情嚴肅了些，“你要去討伐它們？”
討伐？好嚴重的一個詞。
舒墨：“呃……那倒不是，如果你能打得過，可不可以幫我收服幾隻？”
幾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