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迎回了風塵仆仆的一行人,相比出門時的輕車簡行，回來時的隊伍裡多了一堆怪人。
奇裝異服、神神道道、眼裡泛著凶光，像沒藏好尖牙利爪的猛獸。
跟城堡遙遙隔著一段距離，有人注視著遠方高聳的建築物道：“不正常的能量波動,那地方還能住人？”
“不止能住人,”另一個人輕聲道：“裡麵還極為富麗堂皇呢。”
那人眯起眼道：“我都以為咱們這是去什麼詭異之地呢，我甚至都嗅到了邪神仆從的氣息……”
他停下話,看身旁那個人：“伏八,你給個準話,咱們真是去談生意？這地看著可不像適合談話的地方。”
一旁豎起耳朵聽了半天的人插話道：“早知道走這麼多天是來這種鬼地方，我就不來了……”
另一個人笑道：“你舍得不來？難得那幾個教派能談妥，願意開門迎客，錯過這個機會，什麼時候才能找齊你晉升需要的物品？”
“說來也奇怪，”另一個人道：“這幾個教派怎麼突然談妥了？他們不是一貫把知識看得比什麼都重嗎？能這麼輕易鬆口合作？”
“不是說光之聖教去血腥長廊，還活著回來了？說不定是從那裡找到了什麼好東西,說動了其他教派。”那人一臉暢想的表情道：“那可是血腥長廊,好東西肯定不少。”
眼看話題跑偏,最初開口的人道：“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不過他們選的這個地點……”
他看了眼越靠近就越詭異的城堡,不覺得城堡富麗堂皇，隻覺遍體生寒。
他嘀咕了一聲：“總不會是想把我們都給獻祭了吧？”
隨著跟城堡距離的拉近,陸續有人察覺到了那股濃鬱的能量波動，籠罩在整個城堡上，以至於它詭異至極。
隊伍前進的速度慢了下來，許多人警惕的注視著城堡，他們不知道城堡裡有什麼,但這地方絕對有問題。
“要我說，那些零散的信徒沒必要帶。”
一隻手撩開馬車的窗簾，看了眼身後綿延的隊伍，見隊伍有些騷動，挪開手，讓窗簾重新合攏，扭頭去看馬車裡的另一個人，微微一笑道：“零散的人心容易分散，也容易出現亂子，稍有不慎，就會血流成河。”
“不是有你們在嗎？”
陸宜修昏昏欲睡，昨天跟這些人聊得太晚，眼下他實在懶得打起精神繼續應付這家夥。
這個世界能出頭的人都不簡單——混亂的世界，強大的力量還有虎視眈眈的邪·神，過高的生存難度篩選出了足夠優秀的人才。
光之聖教的主教據說年紀太大，不宜奔波，最後來跟陸宜修溝通的是個年輕人，叫王煜——長得好看，但一點都不好應付。
被旁敲側擊問煩了，陸宜修乾脆帶他們去“親眼看一看”。
於是，莫名的又來了幾個其他教派的人，後來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出去了——還變了個模樣，說是這些教派要合作——吸引了一群零散的信徒，最後演變成了眼下這樣。
陸宜修也是剛知道，邪·教徒裡的信仰五花八門。
據王煜說，光之聖教內部記載的教派就有百來個，還不包括近些年剛出現的教派——比如說陰影之門，在陸宜修冒出頭之前，壓根沒人聽說過這個教派，倒是有人在鄉野間聽說過“死亡和陰影的姊妹”這個稱呼。
這是信仰還在野蠻生長的典型特征，信仰忙著紮根，還不到圖窮匕見的時候，等信徒瓜分的差不多了，最為強大的教派就該想轉型成正規信仰了，然後開啟宗教鬥爭，開啟“屠殺異教徒”的劇本。
當然，那是正常情況——在多個遊戲融合之後，大鳳王朝的大背景就注定這是異想天開。
因為大鳳王朝壓根沒給神權留出施展的空間，穩定的封建統治從一開始就杜絕了教派壯大的根基。
朝堂的權利早已被瓜分士大夫、大商人瓜分的一乾二淨，而想轉型成正規信仰，第一步就是獲得政治認可，那群既得利益者瘋了才會引狼入室，瓜分自己手上的權利。
不過對於陸宜修來說，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是這意味著邪·神的數量足夠多，不用擔心儲備糧……
王煜也看出來陸宜修不想應付他了，他眉梢一動：“也是，要想徹底打散信徒對神靈的畏懼，自然該親眼看一看。”
陸宜修興致缺缺。
王煜不提那些聞風而動的信徒，轉而提起了另一件陸宜修感興趣的事情：“關於那件從詭異地點裡帶出的隱秘殘骸，我昨天翻閱了下典籍，眼下倒是有點頭緒。”
陸宜修頓時睜開了快合上的眼睛，露出分外燦爛的笑容，像是方才都不用正眼看他的人不是他一般，熱情道：“說來聽聽。”
王煜也沒吊胃口，徑直道：“之前從詭異地點裡帶出的隱秘殘骸，除去獻祭給神靈的那部分之外，有些吃掉了它，獲得了跟原主人有關的能力，有些把它變成了武器，也附帶了跟原主人有關的能力，而且威力極大……”
他恰到好處的停頓了下：“如果你想用它的話，我倒是有幾個推薦的法子。”
陸宜修興趣消退了幾分，打了個哈欠：“我不打算吃它，也不打算把它變成武器。”雖然被稱為隱秘殘骸，但這本質上還是顆心臟，陸宜修的下限實在沒跌破到這種地步。
“那就有些麻煩了，”王煜思索道：“其他的使用方法……不如到時候用它祈禱試試看？”
陸宜修朝他投去視線。
王煜不急不緩道：“當然不是獻祭給神靈，我的意思是，朝它原主人信仰的神祈禱，或許會發生些有意思的反應。”
他看起來像是滿懷信心，陸宜修遂問了一句：“你有把握嗎？”
“沒有。”王煜攤手道：“我隻是覺得這麼做應該會很有趣。”
得，這家夥看熱鬨不嫌事大。
陸宜修收回視線，思緒發散到了另一件事上，陸宜修帶著劉林他們在地道裡轉了一圈，又在山上搜了一遍，都沒找到那片血海。
考慮到黑霧之前對付肉山時的表現，陸宜修不覺得它會失手放跑血海，所以他琢磨了半天，懷疑黑霧直接把血海趕回自己碗裡了。
見陸宜修又要睡著了，王煜提起了另一件事：“這麼多人浩浩蕩蕩，都沒被官府在意……”
陸宜修睜開眼睛，朝他露出燦爛笑容，還把茶杯往他麵前推了推：“確實讓我有些意外。”
陸宜修做好了應對盤查的準備，誰想這一路居然無比順利，壓根沒人在意。
王煜捧著茶杯，嗬嗬一笑：“小皇帝手腕卓絕。”
陸宜修豎起耳朵，困意不見了蹤影。
“朝堂上最近的風波可不小，”王煜娓娓道來：“新黨和舊黨被小皇帝壓了一頭，官員們人心惶惶，眼下誰還顧得上其他？”
想到鳳曉的行事風格，陸宜修立馬理解了官員們為什麼會人心惶惶。
“小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昨兒說要開科取士，今兒又說要大肆調整八州十六府的官職……”王煜笑嗬嗬道：“嚇得鳳城乃至整個大鳳王朝的官都睡不著覺。”
這聽起來怎麼感覺不太靠譜？陸宜修摩挲著茶杯道：“那豈不是瞎折騰？”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怎麼會是瞎折騰？”王煜喝了口茶，嘖嘖稱奇道：“聽說小皇帝是首輔長子一手教出來的……陸家一門三英傑，能人輩出啊。”
成群的馬車駛入了這座充斥著詭異氣息的城堡。
陰影驟然滋生。
蜿蜒的隊伍磨蹭了半天，最後還是在最前方那些馬車如流水般駛入的情況下，慢吞吞的進了城堡。
城堡外圍的情況尚且好些，富麗堂皇的裝飾和建築風格勉強安撫了一些人的擔憂。
“那是什麼？”有人眼尖，指著遠方蜿蜒的線條道：“看著像是堵牆？”
“仆人的數量是不是越來越少了？”另一個環顧四周道，沒直說這裡看著越來越陰森了。
人群繼續前行，很快確認無法忽視的那玩意確實是一堵牆，一堵無比厚重、將整個城堡一分為二的牆。
它的存在是如此的醒目，以至於人們很難不生出一個問題：“牆後有什麼？”
人群的視線流連在那堵好似沒有儘頭的牆上，它嚴嚴實實的遮住了牆後的風景，直到走近才會發覺，它高度極為驚人，像是在修建之初就打算完全杜絕人們攀爬的念頭一般。
不少人的視線碰了碰，前方的解釋飛快傳到了後方。
“牆後有被召喚而來的邪神，因為太過危險，所以才建起了這堵牆。”
“開玩笑的吧？”那人一把拽住伏八：“咱們也算相識一場，你給我說句實話，牆後到底有什麼？”
伏八老老實實道：“邪神。”
隊伍不可避免的騷動了起來。
隊伍騷動，隊伍前方的那些馬車也不平靜，不少馬車的窗簾都被掀開了，他們遙遙注視著那堵牆，一直到馬車停下，都沒有收回視線。
這堵牆將城堡一分為二，這意味著，隻要步入城堡深處，就能看到它的身影。
它以無法回避的姿態展現著某個讓人期待又恐懼的事實。
騷動的隊伍一直騷動著，也沒人貿然去“看一看”牆後的東西——有這樣充沛好奇心的邪·教徒，早就死光了。
隱秘世界會用無數慘痛的教訓讓這些信徒學會什麼叫做謹慎。
隊伍很快引發了第二波騷動——他們發現了城堡深處到處遊走的陰影，甚至看到那些影子如同活人般打掃衛生、維持城堡的運轉。
剛步入城堡大廳的王煜注視著來來往往、形態各異的影子，一時也啞然失色。
最初，陸易那番大言不慚將神作為獵物的話經由劉林傳回教內時，沒引發多麼激烈的反響。
‘不過是一個妄圖一鳴驚人的年輕人而已’，這是大部分人對此的感想，雖然有些嘩眾取寵，但大家還是寬容的看待了年輕人的不自量力。
信徒之所以虔誠，是因為神靈足夠強大——強大到即使他們隱約猜到了信徒晉升的終點究竟是什麼，也依舊虔誠。
如果神靈不夠強大，屠神者自然會層出不窮。
但沒有殺死神的實力，又如何將神靈視作獵物？
然後，王煜他們收到了劉林傳回來的第二個消息——血色長廊召喚了邪神，而陸易自稱擊敗了邪·神。
這就不僅僅是‘妄圖一鳴驚人的年輕人’了，王煜趕去跟對方見了一麵，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能被輕易戳破的謊言。
信徒的力量來自於邪神，所以信徒無法擊敗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