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足夠多的人手,”大師一邊啃蘋果，一邊含混道：“這是最大的問題，要是人手夠的話,我們完全可以不帶他們玩。”
“科舉可以解決一小部分的問題,但說實話，我很懷疑你們玩不玩得過那些老狐狸，”大師丟掉蘋果核：“隨便搞點小手段，招到的全是世家的人,就好玩了。”
鳳曉周圍圍了一圈醫生和大夫,他的一隻手死死拽著陸宜修不放，怎麼都不肯鬆開。
大夫和醫生無法確認鳳曉的病情——他身上的溫度太高了,卻沒有出現高溫本該導致的症狀。
於是,這群人議論紛紛,最終決定不管合不合理，先試著降溫再說。
藥在煎了,魔導器械也上場了，雙管齊下，鳳曉的溫度沒低下去，人倒是更精神了。
而大師就是在閒著沒事乾的時候，討論了一嘴那些顯而易見的問題。
“既然沒法直接根除這個問題,那就隻能一步步來了……”陸宜修停頓了下：“陸向然答應把鳳兆衛交換給鳳曉,那起碼我們手上還是有點人手能調動的。”
“陸向文不會做什麼小動作吧？”大師不止從哪抓出一把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八卦道：“要是換了我的話，我能做無數個小動作來惡心人——反正鳳兆衛全是他的人。”
“他沒必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挑釁鳳曉，”陸宜修看了眼精神奕奕的鳳曉：“而且陸向文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大師嗑瓜子的動作一頓，突然想起陸向文跟陸宜修的關係來了——這個消息雖然不算隱秘，但對於遊走民間不關注朝堂大事的大師來說,確實算是個新消息。
三人三個立場，還都走到了能彼此對話的高度……世家的底蘊真是不容小覷。
懷揣著這個感慨，大師繼續閒談：“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談判這事交給陸宜川……”
說道這裡，大師還是覺得這有點匪夷所思：“陸宜川是新黨領袖，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沒問題？”
“在我們的利益一致的情況下，他會儘最大的努力為我們爭取利益……”陸宜修停頓了下：“不管這確實有失考慮，這樣吧，你感興趣的話，可以替我們監督一下他在談判過程中的表現。”
“鳳曉不喜歡這種囉嗦的談判過程也就算了，你為什麼也不參與？”大師更驚訝這一點。
陸宜修理直氣壯：“因為我也不喜歡。”
大師看一眼鳳曉，又看一眼陸宜修，覺得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兩人不愧是師徒……
陸宜修想起了另一件事：“你們的人有興趣去鳳兆衛嗎？”
“沒興趣，”大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們隻是來幫個忙，之後還得回涅羅城……你對鳳兆衛有其他安排？”
“我準備讓他們把鳳城捋一遍，看看《大鳳律》的落實情況，核查下鳳城內違反律法的行為……”看到大師瞪大的眼睛，陸宜修揚眉：“怎麼？很匪夷所思？”
“你們不是開始談判了？”
“我也沒答應陸向文我們不會秋後算賬啊。”陸宜修語氣輕鬆道：“而且既然我們贏了，那原本定下的計劃就更沒有更改的必要了。”
大師想了想：“那光靠鳳兆衛可不行，這事得有自己人才好辦。”
陸宜修朝大師抬了抬下巴，示意對方，“自己人”不就在自己對麵嗎？
“我問問阿秋，看阿秋是什麼想法……畢竟涅羅城那邊也忙得很，不一定抽得出人手。”大師說到這裡，十分刻意的停頓了下：“而且我們的人都是邪·教徒……”
“沒有獲得特殊力量的邪·教徒？”
陸宜修笑著道：“我認為真正的邪·教徒是向邪神獻祭過其他人的鮮血和生命，借此得到特殊力量的存在。他們違反了《大鳳律》。但像你們這樣，隻是借著這個名號團結在一起的弱小團體，完全不應該因為這些人而遭遇相同的待遇，不是嗎？”
大師頓時眉飛色舞了起來，陸宜修的這番話從某種意義上肯定了他們的合法性。
“不愧是鳳曉的師長，想法就是不一樣，”大師順著杆子往上爬：“涅羅城的城主死了，據說光洲打算派新城主去……”
鳳曉的聲音幽幽冒了出來：“那就把光洲打下來。”
大師抽了抽嘴角：“說得容易，光洲下轄十五座城，涅羅城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怎麼打下來？”
大鳳王朝遼闊的疆域由此可以窺見一二，光一個洲就能囊括數十個城市，更不要說大鳳王朝總共劃分了十六個洲，並在這十六個洲上設置了八個不同的府來統領各州，最終形成集權的形式。
當然，這是在皇權強盛時劃分的疆域，隨著近些年皇權的旁落，各府洲的權利也隨之大幅度擴張，讓各洲的士族變成了土皇帝般的存在。
鳳曉理直氣壯：“一個個打，那群各有想法的士族壓根不是你們的對手，到時候我在朝堂上給你們拖住其他府洲出兵的步伐，你們隻管打下光州，我就能賦予你們政治上的正確性……”
作為皇帝而言，他的立場可以說非常不端正了。
大師對一路打下光州這個提議匪夷所思，但鳳曉許下的承諾，又讓他有些心動……
在一陣糾結後，大師反應過來：“這事讓阿秋煩惱去吧。”
把一堆問題丟給還在涅羅城的阿秋後，大師厚著臉皮轉移話題，起身問醫生和大夫：“他的情況怎麼樣？體溫降下來了嗎？”
眾人紛紛搖頭，有人疑惑道：“找不到病情的成因，我們懷疑可能跟他之前召喚了那麼多鳳凰有關，但這不屬於醫學領域，或許我們隻能等他的體溫自己降下來。”
大師撓頭，去看臉紅得不像話的鳳曉：“你感覺怎麼樣？問題嚴重嗎？”
鳳曉從後麵抱住陸宜修的腰，靠著他的背——雖然看起來很曖昧，但陸宜修隻覺得自己被一隻暖烘烘的火爐緊貼著，熱得讓人心裡發慌。
“我覺得沒什麼大問題，”鳳曉搖了下腦袋：“就是有點熱。”
大師沒有跟鳳曉爭論的意思，鳳曉一貼到陸宜修背上，他就挪開了視線，一邊咳嗽一邊含混道：“那、那就好，既然如此，走，咱們去找個地休息去……”
一群人鬨哄哄的來，又鬨哄哄的走了，房間裡隻留下了陸宜修跟鳳曉。
鳳曉心滿意足的跟陸宜修貼貼。
陸宜修任由他抱著，捋了下自己的思緒，才開口道：“你之前帶去的那堆人呢？都留在涅羅城了？”
“阿秋他們也缺人，”鳳曉閉著眼睛，任由炙熱的火焰在體內熊熊燃燒：“涅羅城的秩序被破壞得一乾二淨，我把人借給他了，讓他們幫著立起個架子來……”
陸宜修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高到燙手，忍不住皺眉：“你真覺得你沒問題？”
“我覺得很好，”鳳曉貼著他的手，汲取那點涼意：“從我十歲後，你就沒抱過我了。”
說到這裡，他嘀咕了一聲：“雖然之前那個也是假的……但我不管。反正我現在病了，你得一直抱著我。”
陸宜修的手在他的額頭上放了一小會，已經能感受到那股滾燙的熱意從相觸的皮膚一路擴散。
陸宜修沉默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大概是因為鳳曉太過瘋狂，人們很難在他身上窺見絲毫軟弱——即使是眼下，也依舊如此。
他看起來隨時會發瘋，叫人們知曉瘋狂和死亡帶來的強烈威脅。
或許這家夥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叫軟弱，徹骨的瘋狂給予了他強大的內心，於是人們很難對他產生任何跟同情相關的情緒。
發覺他確實並不需要安慰，陸宜修隻好乾巴巴道：“你要是覺得難受的話，可以說給我聽。”
鳳曉有些驚訝的睜開眼睛，金燦燦的瞳孔裡蒙著一層黯淡的灰，沒有以往明亮：“這是關心嗎？”他念叨了一遍“關心”這個詞，高興了起來：“沒錯，你在關心我。”
“我很好，”他神采奕奕道：“比起那些吵鬨不休的聲音來，這一點都不值得在意。”
“說說你剛才想說的事吧，”鳳曉的額頭緊貼著陸宜修的手，興奮道：“你又要走了？”
他在某些時候總是表現得過於敏銳。
對政治和談判不感興趣的陸宜修確實在思考要不要切換成新馬甲——畢竟他剛剛通過大鬨鳳城刷了一大筆迪化值。
不過鳳曉這麼一說，陸宜修就遲疑了片刻。
“等鳳兆衛核查完鳳城之後吧，”陸宜修推後了原定計劃：“那時候你的狀況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或許吧，這是我第一次突破極限，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鳳曉輕描淡寫的像是高燒不退的人壓根不是他一般：“它不會弄死我的，畢竟我是最後一個鳳家人。”
鳳曉打了個哈欠，沒在這個可以博取同情的話題上過多停留：“你提到了那群世家子，你對他們有其他安排？”
陸宜修：“那些人可信嗎？”
“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我才把他們留在了涅羅城，”鳳曉得意洋洋道：“涅羅城會篩選掉意誌不堅定的那一批，能被阿秋認可的，都可以信任。”
陸宜修不懷疑這一點：“希望最後剩下的人足夠多，我們眼下太缺人了。”
人其實是不缺的，畢竟大鳳王朝遍地都是人，但能用而且好用的人實在太少了，在民間需要大浪淘沙才能找到一二，但在世家，即使是最普通的世家子，也具有起碼的眼界和知識儲備，雖然不能擔當大任，但用來充當普通官吏，構建新的框架綽綽有餘。
鳳曉：“你還沒說怎麼安排他們呢。”
陸宜修已經有了初步的設想：“讓他們去審理案件吧，對照大鳳律，看看世家到底有多不乾淨……”
鳳曉撇了撇嘴，絲毫不掩飾他的不信任：“派他們去？萬一他們做手腳怎麼辦？”
“自然還要派其他人跟他們一起，互相監督，”陸宜修解釋他的想法：“他們需要一場震撼教育，來加強他們對大鳳律的敬畏。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希望他們能從那些案件中，看到那些世家究竟積攢了多少罪惡的淤泥，開在淤泥上的花，再漂亮，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