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濤起伏的水麵下,清澈平靜,手臂大小的魚群從綠色水草中遊曳而過,臉盆大的龜慢吞吞的爬過砂石地麵,巨石般的墨綠貝類上攀附著諸多水生植物,貝類中間橫亙著一條微微開合的小縫,在水中飄出一大串氣泡……
陽光透過水麵,覆上一層金光,襯得它愈發平靜安寧——直到某個家夥一猛子紮進來為止。
魚群驚慌失措的四散,大龜淡定的縮到了石頭旁,巨大的貝殼猛然閉攏,水草漂浮不定,哪還有什麼平靜安寧。
陸宜修把滿肚子的水吐了個一乾二淨,終於活了過來。
水麵不住動蕩,混亂愈演愈烈——沒找到陸宜修的陸以虛眼下正在扒拉水草,好似那片半人高的水草能藏得下陸宜修似的。
這番動作激起了水底那一片水生生物滿地亂竄,驚慌失措。
但凡他朝旁邊這片奇怪的石頭堆裡找找呢?這堆珊瑚似的地底奇景怎麼看都比水草能藏人吧?
陸宜修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等休息的差不多了——主要是看陸以虛把那邊霍霍得差不多了,水草都被他給扒拉乾淨了,更彆說水生動物了,全逃命似的不見了蹤影——才從奇石堆中探出頭,如同穿過某個看不見的屏障般,鋪天蓋地的水將探出的腦袋淹沒。
這下也不用陸宜修費儘心思招呼陸以虛了,那一長串“咕嚕嚕”的泡泡足夠引起陸以虛的注意了。
陸以虛眼睛一亮,沿動靜傳出的方向猛撲過去,一頭撞進了屏障中。
濕噠噠的水滴了一地,陸以虛捋了把耷拉下來的長發,隨手往頭上一束,四處張望。
這是一個由珊瑚和巨石堆組成的奇特地形,按理來說,應該是整個河床中最醒目的存在,但陸以虛發誓,他剛才完全沒看到它,直到一頭撲進了這片特殊區域,才突然察覺到這裡原來還有這麼大一堆珊瑚和巨石。
“這是什麼地方?”陸以虛目不暇接,環顧這片堪稱鬼斧神工的區域,順手把趴在地上嗆水的陸宜修給提拉了起來:“怪不得你特地往河底跑,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那是特地往河底跑嗎?我那是溺水!
陸宜修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緩過來,瞥了眼無事人似的陸以虛,有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需要得到準確的答案。
“你在水下還能呼吸?”
路以虛撓頭:“我沒在水裡呼吸啊,我一直屏氣凝神來著。”
十來分鐘一直屏氣凝神?還能活蹦亂跳?
這不科學,陸宜修轉念一想,他都能動動手指點燃草原大火了,憑什麼人家就不能十幾分鐘不呼吸?
修仙者的世界,要講科學的話,牛頓第一時間就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念頭通達的陸宜修試著閉住呼吸,把腦袋探了出去,浸入了水裡。
他驚訝的發現,原來不呼吸就不會嗆水,隻要停止呼吸就不會溺水。
當然更重要的是,原來築基修士能這麼久不呼吸……
腦袋泡在水裡的陸宜修陷入沉思,又被陸以虛的聲音拽回了現實。
“這是神仙洞府嗎?”陸以虛沒關注突然抽風把腦子泡到水裡的陸宜修,在石頭和珊瑚搭建出的狹隘通道裡東摸西摸,滿臉寫著興奮:“這裡會不會有寶貝?就像長生你那把劍一樣。”
陸宜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那把劍,劍鞘樸實無華,極為內斂,按理來說應該十分不起眼才對,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隻要人們一把視線落在這柄劍身上,就當即能感受到一股玄而又玄的奇妙氣質……然後腦海裡立馬跳出四個字“神兵利器”。
怪不得這柄劍叫“看起來大有來頭的神兵利器”,合著就真把“神兵利器”這四個字強行塞到每個看到它的人的認知中。
“不過你那把劍連蘋果皮都削不了……”陸以虛:“也就看起來厲害。”
連蘋果皮都削不了?
陸宜修抽出長劍,第一次看到什麼叫做“毫無鋒芒”,劍是開了刃的,隻是不具有殺傷力,沿著劍刃劃過手,毫發無損。
陸宜修沉默的將長劍插回劍鞘,他發誓,這把劍這輩子都彆想出鞘了。
“長生,你快來。”在陸宜修研究長劍的時候,陸以虛已經沿著狹隘的通道跑到了前方,此刻正興奮的招呼陸宜修:“這裡果然有寶貝!”
這條狹隘的通道不長,走過拐角,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山石和珊瑚巧奪天工,互相依靠、纏繞,紅的、綠的、黑的,色彩斑斕的映照在水麵之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恍若仙境。
定睛一看,才能看到那些紅的、綠的、黑的色彩的真身——居然是一片敞開殼的巨大貝類。
這些貝類鋪了滿地,殼麵光滑宛若玉一般,顏色各異,體型大得驚人,足足有數米長,陸以虛整個人撲進去還綽綽有餘。
但因為殼內的軟肉是它們的要害,所以一旦有活物靠近,它們就會本能的合上殼,從敞開的殼類生物變成緊閉著殼的殼類生物。
沉默了幾秒後,陸宜修深吸了口氣:“你撲上去乾嘛?”
悶悶的聲音從殼內傳了出來。
“你不覺得它看起來很好看嗎?”陸以虛理直氣壯:“我懷疑寶貝就在這裡。”
陸宜修:“那你找到寶貝了嗎?”
“沒有!”陸以虛:“而且它還在咬我,咬人好疼。”
陸宜修沒法,隻好小心翼翼的從這些巨大的殼旁穿梭而過,朝緊閉著殼的貝類生物靠近。
他的動作引起了那些正愜意享受的貝類生物的警惕,巨大貝殼在他經過時,都唰的一聲合上了殼,將自己的弱點嚴嚴實實的保護了起來。
所幸它們雖然體型驚人,但似乎沒有其他攻擊手段,讓陸宜修順利的走到了把陸以虛吞進去的巨大貝殼旁。
然後陸宜修對著緊閉著殼的巨大貝殼看了半天,無計可施。
這要怎麼把陸以虛解救出來?
他摸了摸光滑的殼麵,觸感溫潤且堅硬,一看就不是凡物,更彆提陸宜修手邊隻有一把壓根傷不了人的長劍了。
“這玩意好硬,”陸以虛的聲音也從殼內悶悶的傳了出來:“我用儘全力打它,它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宜修一邊摩挲著手感相當好的殼麵,一邊道:“那怎麼辦?”
“要不你放火吧?就用剛才唰的一下把大地點燃的那個法訣……”
陸宜修:“然後把你一塊燒死在這裡?”
“也是,萬一它死不張嘴,那我不就跟著被燒死了嗎?”陸以虛想了想,又有了新辦法:“這樣,你把它扛到岸上去,找二叔看有沒有辦法能把我從這裡挖出去。”
陸宜修用目光測量了下這個貝殼的體型,把這玩意背到岸上?
他摸著手下溫潤的殼麵,覺得這個主意乍一聽有點匪夷所思,仔細一分析吧……還是匪夷所思。
“這地方進來的路那麼窄,這麼大個貝殼怎麼扛出去?”陸宜修環顧山石和珊瑚形成的複雜地形,壓根沒地方能讓陸宜修把這麼大體型的貝殼扛出去。
至於扛不扛得動,反而不是最值得在意的問題了。
陸以虛腦子一轉,又想出了好辦法:“你可以砸出一條路來啊,就拿這個貝殼砸……”
陸以虛話還沒說完,陸宜修手下的貝殼突然猛的一顫。
陸以虛反應迅速:“它咬我!用力的咬了我一大口!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長生,青山派這下隻有你一個人了!”
不住摩挲著貝殼表麵的陸宜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生出了幾分緊迫感,救人的意願忽而強烈了起來。
在這個所有人都在開宗立派的奇怪世界裡,青山派能有兩個人可太不容易了,死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啊。
手下的貝殼不住輕顫,伴隨著陸以虛的慘叫聲,緊閉的貝殼忽而緩緩開啟。
被軟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陸以虛在突如其來的亮光下止住了慘叫聲,茫然的跟陸宜修對上了視線,然後一躍而起,迫不及待的衝出了殼內。
陸宜修先確認他沒少什麼器官,才滿頭黑線的問道:“你這不是好好的?”
陸以虛一邊擦掉身上那些粘液,一邊跟陸宜修告狀:“那塊肉會分泌腐蝕性的液體,我還以為我要被它給吃了呢。”
那些粘液覆蓋的區域確實有些紅腫,但陸以虛身體的自我痊愈能力太強,那點痕跡沒幾分鐘就不見了蹤影。
陸以虛:“長生,這玩意怎麼說開就開了?剛才不還死活不開嗎?”
陸宜修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敞開的貝殼,有個離譜的猜測——貝殼的殼麵上有感知神經嗎?會因為癢癢而打開殼嗎?
這個猜測太離譜,陸宜修壓根沒打算說出口,他催陸以虛:“既然你出來了,那咱們趕緊回去吧?”
陸以虛還在清理自己身上的粘液:“這裡說不定是仙人洞府呢,這些貝殼總不可能平白出現的吧……咦?這是什麼?”
陸以虛從粘液裡摸出流光溢彩的玉戒指,眼睛一亮,扭頭對陸宜修道:“看,我說什麼來著,儲物戒!這裡頭一定有寶貝!”
他用靈力感知了下儲物戒的情況,眼睛又是一亮:“這個儲物戒沒有禁製,它原本的主人肯定死了很久……”
他樂嗬嗬的打開儲物戒,把裡頭的東西一股腦倒在了地上。
破爛衣服、破爛獸皮、腐爛的野獸屍體……一堆垃圾憑空出現,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陸宜修往後退了一步,屏住呼吸,看著陸以虛翻起了垃圾。
“它原來的主人到底死了多久?東西都爛成這樣了……”陸以虛一邊翻垃圾一邊嘀咕:“起碼有幾百年了吧?”
陸宜修:“儲物戒裡的時間還會流動?”
“主人死了之後,儲物戒內的禁製消散,東西就會壞的很快,”陸以虛從垃圾堆裡翻出了個沒爛的東西,高興了起來,揮舞著長劍對陸宜修道:“長生,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長劍的劍鞘上有些鐵鏽,品相不佳。但當劍身從破銅爛鐵般的劍鞘中拔出幾寸時,霎時寒光四射,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它的鋒芒,若有若無的刺痛皮膚。
漫長的時間沒在劍身身上留下痕跡,叫人一看就知曉這絕對是不凡之物。
“我也有神兵利器了!”陸以虛興奮的掃視滿地的大貝殼:“儲物戒的禁製沒了之後,裡麵大部分東西都變成了垃圾,但像這樣的寶貝壓根不會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