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管山脈。
無數修士從各處趕來, 尚且沒對方才收到的消息產生警惕時，一打眼看到飄在長管山脈上空的仙山群，頓時對情況的危急程度有了確切認知。
最先趕到的修士一見這陣仗, 倒吸了口冷氣：“你們把整個青山派都帶上了？”
“太危險了，”陸以虛道：“還是帶上比較放心。”
修士們再仔細打量仙山群, 層層大陣把它裹成了一個紮手的刺蝟，誰都不敢輕易靠近，生怕一不留神觸發了護山大陣, 迎來撲頭蓋臉的攻擊。
隨著趕到長管山脈的修士越來越多, 熟悉的麵孔隨之變多，那些四百年年的熟人大部分都還活躍在四百年後。
不少人在看到陸宜修時麵露驚訝。
“長生結束閉關了？”
“我說你們怎麼突然有動靜了，原來是掌門出關了。”
“你閉關的時機也太不湊巧了, 要是你在的話，說不定也不會出這個紕漏。”
“彆提了, 趕緊說說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陸以虛看了眼在場的修士，估摸著人來的差不多了，主要是眼下能浪費的時間實在不多, 將地底的情況和盤托出, 掀起軒然大波。
四百年的忙碌和平靜，讓所有修士都確信情況儘在掌握，誰也沒想到會橫生枝節，突然從‘儘在掌握’變成‘大廈將傾’。
不過埋怨、抱怨和不接受現實不是他們的風格，在他們一步步走來的路上, 世界壓根不會給他們埋怨、抱怨和不接受現實的機會。
一步錯就會直麵死亡的殘酷世界，教會所有人冷靜、理智以及不意氣用事。
軒然大波隻持續了短短一會，討論的話題就從“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轉變成了“那要怎麼才能解決問題”。
“跟之前那樣劃分巡邏區域，所有修士在整個世界屠殺地底的野獸, 能解決嗎？”
陸以虛回憶了下地底的情況，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地下那些野獸的數量比我們想的更多，它們現在還在休眠，所以沒折騰出動靜。但如果我們開始大肆屠殺野獸，導致它們族群數量銳減的話，地底休眠的野獸群恐怕會立刻蘇醒，再來一次四百年前那樣的獸潮。”
二大爺接過話茬：“這些野獸比四百年前更強大，要是形成了那種規模的獸潮，那絕對是人族之劫。”
二叔頷首：“彆忘了，很早以前，那些野獸就已經長出了翅膀，它們同樣能覆蓋天空，對仙山造成威脅。”
現場安靜了幾秒，有修士道：“那我們放棄原來的計劃？如果沒法保全所有人類的話，那保全大部分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怎麼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全大部分人？”
現場又安靜了幾秒，有修士道：“聽起來我們沒有太多選擇，人族之劫近在咫尺，之前製定的計劃宣告失敗，獸潮成型，我們能做的就隻有殺個痛快。”
眾人你看我你看你，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陸宜修身上。
四百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大部分修士都還記得四百年前是誰力排眾議，一力定下了最初的計劃。
陸以虛：“長生，你有什麼想法？”
要換了四百年前，聽到眾人方才那些話，陸宜修絕對會異常激動的挨個反駁，但在四百年後，陸宜修能心平氣和的麵對這一切。
他在【演算】裡看到了太多失敗，太清楚‘人族之劫’這四個字的真實含義了。
在無數失敗中，隻有一線生機。
陸宜修：“在我們做出應對之前，我們應該先搞清楚一點，人族之劫的本質是什麼？”
陸宜修沒有等其他人回答，自問自答道：“清虛子之前說的很清楚，人族之劫之所以出現，是因為人類太強，萬物生靈太弱，導致大道失衡。”
“在確認這一點後，我們再來確認，我們想做到什麼地步？”
他依舊自問自答：“如何讓所有人都活下去，換句話說，就是讓人族之劫不對人類造成威脅。”
“怎麼才能讓人族之劫不對人類造成威脅？”
陸宜修自問自答：“大道重歸平衡，人族之劫就失去了意義。”
聽了一連串的眾人總覺得他在說廢話……
有修士忍不住道：“那怎麼讓大道重歸平衡？人類強而萬物弱是現實，我們沒法幫萬物強大，難不成要削弱人類的有生力量？一堆人去自殺？”
“不，還有比那更簡單的辦法。”
陸宜修環顧人群，有一點他早該注意到的，這個時代不存在所謂的飛升概念，得道的修士，不管是道祖還是陸以虛他們，都仍然跟未得道的修士甚至是凡人保持著密切的關聯。
這個時代的凡人跟修士同樣比鄰而居，看不到界限。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陸宜修能輕易的揣摩出未來的模樣。
大鳳王朝不可能會出現，因為這個世界將會被修士主宰，即使是無法感知靈力的普通人，也會在築基丹的影響下逐漸邁上修仙的道路。
人人都能成仙，人人都能通往終點。
這沒什麼不好，相比封·建·專·製的大鳳王朝，這種修仙世界的社會模式說不定更有益於人類。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其他融合的遊戲將沒有出場的機會，換句話說，剩下的遊戲無法融合。
在想明白這一點後，陸宜修就明白“人族之劫”為什麼會出現了。
順帶一提，大鳳王朝那位給予“君權神授”規則的‘神’的身份也水落石出了。
脫離人類身份，從更高維度俯瞰這一切，‘人族之劫’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清理障礙的設置。
當然，如果將視線聚焦在陸宜修身上，從更高維度俯瞰他的存在，就會發現，‘陸宜修’跟‘人族之劫’其實是同一個功能——都是用來推進世界融合的‘棋子’。
隻是‘人族之劫’是以一場災難的形式存在，而陸宜修則是以‘救世主’的形式存在。
不得不說，這個身份定位很能滿足陸宜修在精神文明方麵的需求。
陸宜修給係統記了一筆帳後，接著自己的話茬道：“把世界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歸我們，一部分歸世界萬物，切斷這兩者的聯係，互不乾涉，世界就重歸平衡了。”
這個提議既瘋狂又不可思議，乍一聽充滿了問題，仔細一想……完全是把大道當成了傻子。
“這能有用嗎？大道會認可嗎？”
“怎麼把世界分成兩部分？還能互不乾涉？”
“就算真分成了兩部分，大道憑什麼不乾涉我們所在的那部分？難道我們所在的那部分區域不會更加失衡嗎？”
“長生，你是不是瘋了？”
陸宜修對這些洶湧而至的問題適應良好，畢竟在最後那次【演算】中，他已經經曆過一遍了。
他很清楚，怎樣才能說服滿懷疑惑和不信任的眾人。
挨個解釋那些疑問是沒用的，因為不管怎麼解釋，疑惑還是會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這是我閉關四百年悟出的一線生機。”陸宜修淡定道：“清虛子你怎麼看？”
現場嘈雜的議論聲安靜了一刹那，天邊遙遙傳來了清虛子的聲音。
“甚好。”
清虛子的回應掐滅了不必要的懷疑，眾人迅速將流程推進到了具體安排上，雖然說的簡單，但將世界分成兩部分可沒那麼簡單。
陸宜修沉默了片刻，主要是梳理了下【演算】跟現實之間的具體差彆——四百年的時光造就了地底深處數之不儘的野獸……
這是紕漏？不，這是【演算】裡缺乏的最關鍵因素。
陸宜修插入了對話：“你們忘記考慮野獸對此的反應了。”
眾人扭頭看他。
陸宜修：“它們的目標是人類，而我們的目標是從世界中截斷生存空間，那為什麼不將它的作用發揮到極限呢？”
陸宜修平靜的提醒所有人：“這些野獸會挖洞。”
二大爺立馬反應過來了：“它們是現成的勞動力，我們可以讓它們幫著我們分隔開兩片區域。”
“當然僅僅靠它們肯定是不夠的，但它們能幫我們省下很多沒必要浪費的功夫，”陸宜修手下一動，粗糙的世界地圖浮現在空中：“現在，我們可以看看，哪裡適合作為我們‘移居’的新大陸。”
眾人熱情高漲的爭論了起來，在地圖上劃出了一個比一個大的區域，看著不像是把世界分成兩部分，倒像是給世界留一小塊喘息之地——至於剩下那一大塊？當然是歸他們了。
陸宜修沒插話，看著眾人興致勃勃的規劃了半天，最後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奇妙的切割圖。
他們沿著長管山脈，在地圖上畫了一個正方體，將那一圈環形劃給了萬物生靈，然後將正方體劃給了修仙者們。
陸宜修表情古怪了一刹，雖然已經在【演算】裡看到過一遍了，但這一幕毫無變化的在現實上演時，依舊讓人震驚【演算】的準確率。
陸以虛看著這個大大的正方體以及跟正方體相比小小的環，小聲嘀咕道：“隻留這麼一點，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二大爺摸著下巴道：“我覺得剛好。”
二叔一本正經的道：“彆看我們占的地方大，主要是凡人的孩子生的快，要是預留的地方不夠大，很快就該住不下了。”
陸以虛看了眼二大爺和二叔，又看了眼麵無表情的陸宜修，雖然智商不夠，但直覺異常敏銳：“要不還是再改改吧？”
眾人七手八腳的攔住了他，定下了這個方案。
陸宜修沒對此發表任何意見，等他們討論好了，才繼續道：“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怎麼讓野獸群按照這條路線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