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修周圍的場景像貼圖沒貼完，卡頓在一片模糊的色塊上，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這下真有“玩遊戲”的感覺了。
在微不可覺的卡頓後，模糊的色塊朝著天邊蔓延，將周遭變成一片光怪陸離的場景，就像打翻了墨水，在白紙上渲染出各種色塊，混亂堆積在一起，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大型染色瓶。
出bug了？
陸宜修腦海裡剛浮出這個念頭，就見光怪陸離的“畫布”中心凸出一個人形，模糊不清的色塊在他身上褪去，還原了本來麵目。
陸宜修眉梢微挑：“清虛子？”
對方平靜的投來視線，那雙墨黑色的瞳孔裡散落著這片色塊堆疊的畫布，畫布就在那雙瞳孔中延伸。
對上他的視線，陸宜修當即改口：“大道？”
陸宜修這下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個仿若卡bug的場景了，畢竟大道跟係統是不能兼容的兩套運行機製。
陸宜修：“你有事找我？”
披著清虛子外皮的大道沒有張口，他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是你想找我。”
陸宜修從善如流的承認了：“我確實想找你聊聊。時間不多，咱們直接點吧。對如何研究一種跟你無比接近的存在形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大道注視了陸宜修片刻，忽而露出了一個笑。
怎麼形容那個笑呢？如果係統能看到的話，一定會立馬調高對“大道”的評價。
因為顯然，他具有某種“人性化”的特質。
大道沒用語言回答陸宜修的問題，這種交流方式太落後，也太簡單粗暴了，任何“人”都能輕易查詢到這個交流方式中產生的內容。
他給了陸宜修一顆“種子”。
光怪陸離的色塊消失，白茫茫的空間重新浮現。
係統的表情有些古怪，人類很難想象他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跟大道的“無所不知”具有某種共通。
換句話說，他本該第一時間知曉“入夢”的時候發生的一切，但某種東西遮蔽了他的信息采取器。
所以答案簡單明了的擺在了他麵前。
“你去找大道了？”係統的語氣哀怨了起來：“你是不是又開始算計我了？”
陸宜修朝他眨了眨眼睛：“親愛的，知道就好，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係統一邊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邊齜牙咧嘴：“我實在適應不了你這麼……熱情如火的表現。”
他對被算計這件事的反應異常平淡——考慮到係統之前對於“客戶”的吐槽，也能理解，這對係統來說，屬於工作的一部分。
畢竟，不能指望智慧生物會對一種未知的強大存在投注百分百的信賴，尤其是在敵我雙方力量過於懸殊、且這個未知存在還主導著“遊戲進度”的情況下。
在係統的數據庫裡，無數樣本中，唯有兩個係統跟他的客戶達成了百分百信任的合作模式，其中一個是因為客戶的種族天性，另一個是因為那個係統跟客戶談戀愛了……
除此之外，所有客戶都出現過不同程度的試探/算計/背叛/決裂。
“工作之所以是工作，就是因為你老是得麵對一些重複單調的東西，”係統搖頭晃腦道：“那麼，祝你我好運……”
陸宜修摸了摸下巴：“我對那些重複單調的東西的結局很感興趣。”
“我們是修正世界係統，不是毀滅世界係統，我們的公司文化裡可是有真善美的……”係統一副被侮辱了統格的模樣道：“要是客戶來一個死一個，那名聲還不早壞了？”
你都屬於壟斷企業了，還在乎名聲壞不壞？
陸宜修狐疑的瞄了眼對方，沒發問。
他覺得給彼此保留一點未知空間有利於維護彼此的逼格，萬一連係統的逼格都掉光了，那陸宜修實在很難不懷疑人生。
係統也沒詳細解釋的意思，在扯完犢子後重歸正題：“你想切換回那個馬甲？”
陸宜修毫不猶豫：“魔晶礦靈。”
*
因為在陸宜修玩修仙者遊戲時，其他遊戲的時間線始終沒跟它產生交集，所以當陸宜修切換馬甲時，那幾個遊戲的時間線幾乎沒有流逝。
換句話說，艾肯才剛剛借由係統的幫助鎖定了直接通往陰影之門的位置，正準備開挖呢，陸宜修一個單獨對話頻道就連了進來。
“你跟係統聊完了？”艾肯將具體位置傳給其他魔晶礦靈，讓那個位置附近的魔晶礦靈派咕嚕嚕去開一條新的通往底下文明的道路，順口道：“我覺得係統比‘神’有研究價值多了。”
陸宜修也這麼認為：“他不是說要配合你們研究嗎？剛好，我這邊有個……”
陸宜修停頓了下，因為他沒法用語言來描述它。
那枚由大道給予的“種子”微微一震，沿著魔晶礦靈們的能量聯絡，天女散花般融入了魔晶礦靈的公共頻道。
這下不止是艾肯，所有魔晶礦靈都同時獲知了“種子”中蘊含的信息。
“一份研究方案？”艾肯高興了，一邊翻閱這段飽含巨大信息量的存在，一邊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原來是這樣……”
陸宜修也翻看了下“種子”承載的內容，過載的信息量直接讓他閃退了。
大道到底往裡放了多少東西？這是生怕係統不被榨乾利用價值？
陸宜修跟陸以虛產生了共鳴，大道是真的很小心眼。
對於魔晶礦靈來說，係統是一種未知的存在形式，他們對其的研究計劃建立在進一步了解係統存在形式的基礎上——畢竟在不了解基礎信息的情況下，針對性的研究壓根無從談起。
但大道不同，他給出的“研究計劃”詳實且具有可行性，還貼心的降低了對“研究人員”的要求，為尚處於迷霧中的魔晶礦靈指出一條康莊大道。
解讀完“種子”，艾肯興奮了起來，一邊招呼係統，一邊將他部落裡的信息終端處理器跟研究所全都啟用，帶著頭頂SSR職業的咕嚕嚕投入到了對這個課題的研究中。
對於“係統”的研究，並不局限於某個部落，一群滿級大佬分彆承擔了一部分研究內容，可以說咕嚕嚕大陸上有一半的魔晶礦靈因此而活躍了起來。
這種研究也並非陸宜修想的那樣，是咕嚕嚕往研究所一鑽就能得出結果的，在研究過程中占據主導地位的是魔晶礦靈而非咕嚕嚕。
事實上，完整的魔導體係建築的作用就在於此，那個陸宜修始終沒湊齊材料的信息終端處理器具有的功能遠超出了陸宜修的想象。
比如說，信息終端處理器最基礎的功能，就是讓魔晶礦靈得以作為信息終端處理器的“主控”，將信息終端作為魔晶礦靈的延伸，調度研究進度，分配研究任務，控製魔導儀器進行研究等等。
這對陸宜修來說，算是個好消息，畢竟要是真讓咕嚕嚕去研究係統的話……那還是算了吧，聽著就不靠譜。
而魔晶礦靈親自操刀，動員半個咕嚕嚕大陸的力量，在“資深人士”的指導下，對係統進行合理研究，一聽就像是能挖出好東西的樣子。
被艾肯一個招呼呼喚而來的係統也沒對自己“實驗體”的身份產生任何意見，他非常配合。
陸宜修沒懷疑他如此配合的背後是不是蘊含了什麼陰謀。
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才需要擔憂這一點。
而以係統跟他們之間的差距來說，他壓根不需要浪費這個功夫。
這可以稱之為高維生物的傲慢，也可以稱之為係統維護客戶友誼的小小訣竅。
陸宜修沒在係統身上投注過多注意力——一個同事有什麼好在意的，更何況陸宜修還隻是個臨時工……
確認魔晶礦靈跟係統這進展順利後，陸宜修就將注意力轉回了自己部落。
哢噗部落發展迅速，除去寥寥幾個關鍵崗位仍需要SSR職業的咕嚕嚕堅守之外，剩餘其餘咕嚕嚕的工作都已經被機械取代——冒險者職業除外。
畢竟探險是這個遊戲的主流玩法，所以那一艘又一艘揚帆起航的大船本質上是冒險者職業的咕嚕嚕在進行探險。
隻不過他們的探險地點從原本的咕嚕嚕大陸轉移到了更危險也更刺激的血海上。
當然，在血海上探險的收獲肯定沒法跟咕嚕嚕大陸上探險的收獲相提並論，但咕嚕嚕要是會在意這一點的話，那他們就不是咕嚕嚕了。
陸宜修花了些時間環顧自己的部落，沒有做任何改動，咕嚕嚕仍然秉承著自己的喜好快樂的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陸宜修領會了最初遇到的那些魔晶礦靈對於咕嚕嚕的偏愛和放縱，誰會忍心讓咕嚕嚕去承擔這個年紀不該承擔的東西呢？
陸宜修已經為這個遊戲找到了最好的通關結局。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得繼續乾正事。
欣賞完自家咕嚕嚕快快樂樂玩耍的場景後，陸宜修馬不停蹄的找到了魔晶礦靈新建的公眾頻道。
這個公眾頻道直播的是另一個魔晶礦靈的部落——這個魔晶礦靈位於能直接通往陰影之門的“道路”旁。
換句話說，那條通往陰影之門的“道路”出現在對方的部落，於是，對方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研究神”的主力。
於是，新的“直播”頻道出現了，一堆對“神”充滿好奇的未成年魔晶礦靈蜂擁而至，熱熱鬨鬨的準備旁觀“研究神”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