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紀早就想好了借口:“不行,哥哥,我們不能確定這個光蓮上人是不是同類裡的不良,他已經知道我了,我去找他,若是出事了,哥哥還能來救我,若咱們一起露麵,被他一網打儘了怎麼辦?”
夏油
傑終於意識到了尋找同類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他死死抓著瑛紀的手腕:“那也不要晚上去,就算他傷害你,你都沒法跑出來求助。”
瑛紀心說我就得晚上去,業內真正的好手都是晚上乾活,他這種白天乾活的反而是少數。
“白天要上課,還要去道場,哪裡有空?還不能讓媽媽知道……”瑛紀說到這裡就忍不住翻白眼,“要不是哥哥你故意裝看不見戲弄媽媽,也不至於這麼麻煩了!”
夏油傑有些訕訕,他連忙找補:“這不是找到光蓮上人了嗎?”
“所以哥哥在家裡等我,我一會就回來。”瑛紀隨手捏了個咒靈塞給夏油傑,“我若是出事了,這個咒靈會炸開,到時候哥哥記得來救我。”
夏油傑還想阻攔,瑛紀已經利索地推開窗戶,直接翻身跳下去了。
夏油傑嚇得心臟都要衝出嗓子眼了,他連忙衝到窗戶邊去找弟弟,卻哪裡還能看到瑛紀的身影?
夜風衝入房間,夏油傑心頭那股興奮勁終於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後怕和恐懼。
如、如果瑛紀也像爸爸一樣,一去不回怎麼辦?
這一刻,夏油傑突然有些惶恐。
父母天然是孩子依靠的對象、溫暖的港灣,害怕的時候總會想要向父母尋求幫助。
直到現在夏油傑才猛地意識到,媽媽看不見咒靈,他不可能將咒靈引起的後果讓媽媽來處理,以往還有瑛紀陪在身邊,若是瑛紀出事了呢?
他能接受弟弟因為咒靈而死嗎?
或者說,他作為兄長,作為同類,作為咒術師,是一個足以值得依靠、能接受任何後果的人嗎?
他什麼都不是啊!
夏油傑像是驟然清醒,又像是猛地長大了,他隻覺得身心都被夜風吹透了,明明是盛夏,卻冷得顫抖起來。
他之前到底在做什麼啊!!
夏油傑恨不得立刻衝出家門去將瑛紀找回來,可直到他踩在窗台上才想起來,他壓根不知道那什麼光蓮上人的法會在哪裡!!
瑛紀並不知道親哥正急得團團轉,他招呼茜姬附在自己身上,倏而身形變化,變成了紅衣童子,咒力流轉間,化為一道月光下的影子,很快來到夜班電車站。
瑛紀在電車頂上搭便車,連續換了兩次轉乘,終於回到了傍晚聽法會
的地方。
光蓮上人就在會所三層房間內,他此刻正在和人打電話,手裡還端著一杯葡萄酒。
他似乎喝醉了,心情極好,和電話那邊的人絮絮叨叨:“……再來套金色的吧,那孩子看起來有點單純,不過小孩子很好騙啦,隻要告訴他這樣可以讓媽媽心情好,他一定會聽話的。”
“先養著,還不知道術式是什麼,看起來六歲左右,小學一年級,要是強力術式,那我就賺大了。”
光蓮上人嘿嘿笑,“以後我的萬蓮法會也有咒術師坐鎮了!我不僅可以正式進軍上流社會,找那些更有錢的人要香火錢,也不用再害怕那些詛咒師來找我的麻煩了……”
“沒問題,好好好,等養熟了就是咱們自己的打手了,行,先這樣,我得再研究一下怎麼騙他媽媽,最好讓夏油女士成為虔誠的教徒,主動將兒子過繼給我……”
光蓮上人和對方嗯嗯啊啊了一陣,躊躇滿誌,“行,就這樣,先掛了。”
掛了電話,光蓮上人高興地一口喝掉了酒杯裡的酒液。
他的確非常興奮,誠如瑛紀推測的那樣,光蓮上人是個從釜山來的騙子,他最早是做傳銷的,也乾過情報販子,但賺情報的錢哪有搞宗教來的快?
再加上宗教團體不需要繳稅,光蓮上人研究了幾本佛經後,搖身一變成了大師。
他屬於那種看得見咒靈,但沒有術式,咒力也幾乎沒有的人,為此他還斥巨資買了一個可以祓除咒靈的低級咒具,若是有信徒被蠅頭級彆的咒靈困擾,他還能假裝舉行祓除儀式賺大錢。
不過光蓮上人也有自知之明,他壓根不可能對付真正高等級的咒靈,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小打小鬨,反正隻要發展個數萬信徒,每個信徒哪怕每個月給他一百元呢,他也有百萬元入賬,更何況他的基礎入會費是一萬元,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光蓮上人是萬萬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機會找到野生的、沒被總監部也沒被詛咒師發現的小咒術師!天啊,時來運轉,他要發財啦!
光蓮上人開心地手舞足蹈,放下酒杯,正要起身,突然眼角餘光看到一抹紅。
他怔了怔,下意識地轉身看去,就見房間角落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孩子。
他之前見過這孩子的,據說叫夏油瑛紀,當時
那孩子眼神乾淨,笑容柔和,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
但此刻同樣的麵容和眉眼,卻給人一種冰冷鋒利的感覺,黑色碎發落在耳邊無風自動,暗藍色的眼眸仿佛被冰封了一樣,帶著徹骨的冰寒。
他麵無表情,明明是個孩子,看過來的眼神卻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就好像在他眼裡,自己就是螻蟻塵埃,不值一提。
更讓光蓮上人心中發寒的是,這孩子穿著一身茜草紅色的寬大狩衣,赤足,手上戴著鮮紅色的鐲子,同時他身後還站著一個紅衣白麵的女子。
女子身體是半透明色的,是、是咒靈!
光蓮上人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握住胸口的佛珠咒具,顫抖地想要念誦發動咒具的咒文,卻好幾次都念錯了。
瑛紀死死盯著眼前這哆嗦得快要癱倒在地的大和尚,語氣平平。
“你居然敢騙我的錢。”
這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怒意猛烈至極,竟直入靈魂,振聾發聵。
光蓮上人虎軀一震,駭得魂飛魄散,直接滑跪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您的獵物我再也不聯係她了這是她的錢您全拿走吧這是我給您的孝敬您饒過我吧!”
瑛紀:“……”
瑛紀有些無語。
自從父親夏油石太郎死後,瑛紀就懷揣著嚴謹、慎重和全力以赴的態度麵對咒術界的人和事。
詛咒師裡的確有不少咒法詭異、性格狠辣冷酷的混蛋,也有實力一般但心性狡詐的家夥,更多的是兩麵三刀、爾虞我詐的爭鬥。
也得益於嚴苛的工作環境,瑛紀基本恢複了過去的敏銳和鋒利,這才會生出與禪院甚爾較量一二的心思。
但瑛紀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光蓮上人居然這麼菜,稍微嚇唬一下,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都交代了。
這反而給瑛紀一種“我還沒用力砍呢你怎麼就滑跪了”的不適感。
或者說,如光蓮上人這樣在灰色地帶遊走的人,才是整個咒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