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咒靈,就不能當做沒看見;見到了五條悟甚至是一些咒術師的難處,就想要試著去改變。
從幼年開始,他所見到的世界就同時存在著人和咒靈。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否定夏油傑的【看見】,夏油傑才會更加認真地去注視那些存在,才會深入其中,細細思量它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咒術師到底有什麼存在意義。
如果摒棄來自人的教導和灌輸,人和非人在夏油傑眼裡又有什麼區彆?
隻不過夏油傑是人,他的家人,他的弟弟,他的朋友都是人。
他接受著來自人類的社會道德常識,於是他是咒術師,他祓除咒靈,保護弱小,行走在被大眾認定為正確的道路上。
彆人都覺得這種選擇是天經地義的,是本就應該走的路,可是唯有五條悟會跳出來說,堅持正論有什麼意義?
意義?當然有啊,夏油傑忍不住想笑,因為他的弟弟要做人,因為他認為自己的摯友是人啊!
夏油傑歉意道:“抱歉,瑛紀。”
瑛紀搖搖頭:“哥哥不用對我道歉。”
“不,我是說……”夏油傑遲疑良久,才伸手掀起了弟弟額前的發絲,定定地注視著瑛紀的眼睛,“瑛紀,如果說我所見所聞被否定,由此產生了痛苦和疑惑;如果說悟所見所聞皆被五條接納,為此將悟奉上神壇,那你呢?”
他和瑛紀一起長大,從小到大瑛紀從未因此產生過困擾。
不管是吞噬咒靈,還是研究咒靈,甚至媽媽的不解和漠視,瑛紀都習以為常,直接接受了。
最早夏油傑覺得弟弟太小了,不懂這些,可是隨著夏油傑長大,他在藤田先生那邊看到過很多受害者家屬的眼神後,他恍然有所悟。
因為詛咒而受到傷害、失去親人的人見到咒靈,大多是憤恨、痛苦以及恐懼的,對於能祓除咒靈的咒術師,他們也大多會恭謹地低下頭表示感謝。
但夏油傑不是瞎子,他能看出有些人是真的感謝,但有些人心懷恐懼和忌憚,甚至會冒出一些刺痛人心的話語。
“既然他們能解決怪物,為什麼不早點來?”
“為什麼他們可以,我不可以保護妹妹?”
“他們和那些怪物一樣,也是怪物
對不對?否則為什麼他們能看見?”
“……”
夏油傑會為這樣的話語徹夜難眠,後來的某一天,他突然覺得那些人的眼神和弟弟有些相似。
並非是忌憚和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無視和漠然。
因為看不見,所以不存在。
如果所有人都看不見,所有人認為咒靈不存在,那麼能看到的人就是怪物和異類。
可是在瑛紀眼裡,人和咒靈一樣不存在。
他看人類和咒靈的眼神,與那些人類看咒靈的眼神,幾乎沒有區彆。
原來如此,怪不得瑛紀從小到大都不在乎媽媽的態度,更不在乎咒靈帶來的困擾。
因為人類和咒靈就像是花草樹木,像風吹過臉頰時泛起的微涼溫度,一閃而過,不留下任何痕跡,也不會影響到瑛紀分毫。
“對不起,是不是因為我,才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
夏油傑的額頭抵著瑛紀的額頭,小聲說:“因為看到了我被否定一半世界的痛苦,所以連人類這邊也不承認了?”
靠近咒靈是不被父母允許的,而靠近人類又會被否定一半看到的世界,既然如此,那不如抽身遠離,如此就不會像哥哥那樣受傷。
於是瑛紀無聲無息站在角落裡,漠然地注視著一切。
夏油傑抱住弟弟,輕聲說:“我很抱歉。”
瑛紀傻傻地看著夏油傑,因為兄弟倆的腦袋貼的太近了,以至於夏油傑能清晰地看到瑛紀眼中的震驚和茫然。
瑛紀是真的很震驚。
他喃喃地說:“……我是這樣看待世界的嗎?”
男孩有些無措,語無倫次:“可我覺得……我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人類了,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也接受了經驗教訓,學會了很多社會法則……”
瑛紀承認,在他心中,人類和咒靈是同等存在,沒什麼區彆。
可這不意味著他有漠視整個世界的生靈,他有認真觀察,也有悉心學習,他沒有不承認眼前的一切,他的確真實地存在著啊。
“那你有朋友嗎?”夏油傑單刀直入,“除了家人,你有認識可以交心的朋友嗎?”
瑛紀張了張嘴,腦海裡浮現了很多人,有光蓮和尚,有金在慶,還有虎杖香織和九十九由基…
…甚至連退圈的禪院甚爾都冒了出來,但能像夏油傑領回家的五條悟這種摯友級彆的,還真沒有。
夏油傑歎息著,“是我束縛了你。”
瑛紀突然覺得鼻尖發酸,他將腦袋埋在兄長懷裡,聲音悶悶的。
“不是的,其實是我束縛了哥哥,如果不是我,哥哥不會這麼難。”
夏油傑不明所以,他用哄騙的語氣問:“為什麼這麼說?”
瑛紀不說話,隻是將腦袋埋在哥哥懷裡,一言不發。
瑛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因為父親的死,對兄長產生一絲半點的怨懟之情。
來自神明的恩澤,讓瑛紀在某些時刻可以【看】到遙遠的未來。
而在父親死亡的那一日,在麥田間的小路上,在明麗的日光照射下,他清晰地【看】到了幾個畫麵。
其中一個畫麵裡,他的父母和兄長會始終住在東京,從未回到鄉下。
瑛紀突兀問:“對於過去發生的事,哥哥後悔嗎?”
夏油傑怔了怔,這不是瑛紀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上高專前瑛紀就問過了。
他認真地回答:“不後悔。”
瑛紀不由自主地微笑:“這就夠了,所以哥哥不用對我說道歉。”
夏油傑不能理解瑛紀怎麼想的,可他察覺到自己是否後悔好像對瑛紀來說很重要。
他很想問,如果我後悔了呢?
但話到嘴邊,夏油傑還是咽了回去。
即便他們是兄弟,有些默契也不能打破,有些話也不能說的太清楚。
因為是重要之人,更要慎重思量所說的每一句話,不能過於急躁,否則不僅會傷害重要的人,也會反過來刺痛自己的內心。
夏油傑體貼地不追問,也所以他永遠都不知道,他不後悔過去發生的一切,對瑛紀來說不僅是救贖,更是一種赦免。
夏油傑看著怎麼都不再開口的弟弟,隻能無奈地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哎,弟弟長大了,有小秘密了……
他索性換一個話題。
“對了,悟說你的研究裡還夾雜了點彆的東西,瑛紀,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還研究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聽到哥哥突兀發問,瑛紀有些僵硬,他的眼神有些飄忽。
“是有一些彆的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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