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又有人死(2 / 2)

“我奶當時表情不大好看,說是小孩的眼睛純淨,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影子呢。”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當初發生的種種便齊齊湧上武立有心頭:

“不過她老人家後麵又說,相傳月亮裡是有人的,住了一個嫦娥——”他說著,伸手抓了抓腰側:

“後麵話沒說完,我就見她兩股鼻血流出來了。”

一家人當時不以為意,武大敬當老娘天乾物躁上了火,第二天進山采了些夏枯草,熬了些湯水給她喝。

開始兩天沒有管用,後麵卻又流鼻血,且越流越多,到了後來咳血不止,耳朵、眼睛都流血。

“還有個症狀,身上似是生了瘡,開始癢。”武立有道:

“到了九月十六,我奶就說她不行了,讓家裡人準備喪事。”

棺材壽衣都是現成的。

這個時代的女性成婚之初,嫁妝裡就有一副棺材,從年少時期擺到年邁之後。

因此稍有些講究的人家就算家裡有喪事,也是不慌不忙的。

趙福生點了點頭,再問:

“你奶臨死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她想起武立有提到他三弟武立功曾看到過月亮裡有‘人影’,興許是武立功看到鬼了。

“您這樣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武立有一聽這話,頓時眼睛一亮:

“我奶臨去之前,喊著說是鬼索命了。”

他話音一落,似是頭皮癢得鑽心,又拚命伸手抓了好幾下,一大撮頭發應聲而裂,拽著一塊指甲蓋大的頭皮屑一並被拉扯下。

“鬼索命?”趙福生已經知道了真相,見此情景也覺得頭皮發麻。

不知何時,麵前燒得劈裡啪啦的柴禾聲安靜了許多,‘轟隆’咆哮的火苗上方大股黑煙升起。

遮蓋了月亮的烏雲散開,露出上方飽滿的圓月。

月華如水,傾泄而下。

此時已經八月了,天氣還有些熱,狗頭村的夜晚雖說降了些溫,但燒著柴禾堆時周圍仍炎熱。

可頃刻功夫,卻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籠罩,使得圍坐在火堆邊的人下意識的靠近了火堆一些。

雲散月出的那一瞬,趙福生鬼使神差的抬起了頭。

這會兒還不到八月中,但今夜的月亮卻格外的圓潤明亮,她腦海裡想起了武立有說過的話:大漢205年的八月一日,他奶夜裡觀月,年幼的武立功看到了月亮裡有一道人影。

興許是受這言論影響,她望著那明月,竟果然見到月亮之中似是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閃過。

一道細微的黑影從月亮之中探出了頭來,陰冷麻木的眼睛冷冷的盯著武家眾人看。

‘咕——咕咕——’

遠處有夜梟的鳴叫聲傳來,山坳地勢低,回音經久不歇,趙福生後頸、雙臂浮出雞皮疙瘩,猛地回神,再定睛一看時,卻見月亮四周纏了氳氤的霧氣,哪有人影?

不過是一場虛驚罷了!

武立有不知她的走神,還在道:

“……她老人家說是厲鬼索命,報應來了。”

先前那一瞬間被窺探的感覺太強了,不太像是幻覺。

她想到了自己辦要飯胡同鬼案時,站在夫子廟門前窺探,結果卻反遭厲鬼窺探的情景——

趙福生心中一寒,篤定:厲鬼就在附近!

不知是厲鬼隱形的緣故,還是眾人認知受了乾擾,看不到鬼的存在。

她目光從武少春、武立有,以及武少春娘、其他幫忙乾活的村民們臉上一一掃過,每個人的神情生動、鮮活,且都有些麵熟,是先前帶路的人。

鬼在哪裡?

趙福生強忍心中的不安,又問:“這話怎麼說?”

“趙大人,您減免了鎮魔司的賦稅,是我們村的恩人,不瞞您說,當年這事兒,武大通是辦得不地道的。”

武少春的娘提著刀,一麵宰雞,一麵壯著膽子接了句嘴。

“他早年喪父,家裡貧窮,一大把年紀卻沒有人家看得上他,願意將女兒嫁給他,於是這個人便起了歹毒心腸——”

她說話時,‘呯呯’兩刀,麻利的將雞分剁兩半,又切成條狀,剁成一塊一塊的,放進一旁的簸箕內:

“他那個媳婦來路不正,早年我婆婆說,他那婆娘,是殺了人搶來的。”

武少春娘說話時,一滴汗水順著她鼻梁滑下,落到她鼻尖處,她似是有些癢,伸手用力摳了數下。

指甲縫間不知是沾了雞血還是人血,染得滿鼻頭都是。

一層脫裂的皮痂飛揚在鼻尖處,她滿不在乎的伸手撕去:

“我聽說,縣城有一個什麼討飯胡同——”

趙福生聽到這裡,心中一動,打斷了她的話:

“要飯胡同?”

“不清楚。”

武少春娘搖了搖頭:

“我一輩子也沒去過縣城,就聽人這樣說的。說是那裡一條街全是花子、拐子,這些人走南闖北不乾正經營生,拐騙彆人家的兒女,用來販賣。”

她說話的同時,趙福生心中生出一股怪異的直覺:武少春的娘看起來不聲不響,但可能會說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此次的遺忘鬼十分厲害,掌控了認知法則,她必須要提前做準備。

想到這裡,趙福生連忙將袖口中的卷軸搖了出來,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很多被拐的人都會被藏在那裡,用以交易,據我婆婆說,武大通早前的婆娘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不知道她是姓孟還是姓沈,反正開始時哭鬨得很凶,村裡人都有所耳聞。”

“大家想,女人嘛,開始不從,有了娃後始終會認命的,哪知她沒熬過那一關。”武少春娘搖搖頭,歎了口氣:

“後麵就難產死了。聽我榮嬸子說,武大通切了她肚皮將孩子抱出來,但興許是晚了一步,孩子在娘胎多呆了一會兒,出來時就是個死嬰。”

她說到這裡,氣氛頓時不大對勁兒。

風聲停了。

夜梟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

燃燒得十分旺盛的木柴火焰被壓製,詭異的陰森感再度來臨。

武少春的娘不知大禍臨頭,趙福生寒毛倒立,感覺到厲鬼氣息。

她強忍顫粟,轉頭四處探望。

隻見武少春娘的腳下,陰影蠕動著。

黑暗中,一個漆黑的腦袋緩緩從陰影裡探出小半個腦袋,露出一雙死魚似的眼睛,森然與趙福生對視。

“本以為這武大通是大人、小孩雙失,哪知聽榮嬸子說,小孩卻並沒有死。”

沒有溫度、沒有呼吸與脈搏,不會哭喊、叫鬨,卻偏偏還會動彈。

武少春的娘機械的擺動著胳膊宰切雞肉。

兩股殷紅的鼻血順著她鼻腔往下流,湧入她嘴中,沿著下巴往下滴,將她衣裳染紅。

血流如注,像是兩股開閘的泉水,滴落到了她麵前的菜板上。

她像是並沒有察覺,仍道:

“聽我當家的說過,那武大通當時還給孩子取名武立人——”

“武立人!”

趙福生震驚萬分。

而武少春娘將這名字說出口的刹那,令人膽顫心驚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她的眼睛、耳朵裡噴湧出大股鮮血,一個不足一米的鬼影攀爬到了她的後背,與她影子合而為一。

緊接著她的身體‘呯’聲爆炸。

武少春娘甚至來不及抓癢與慘叫,瞬間慘死於厲鬼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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