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福生讓張傳世離開,又招呼兩兄弟留下來,擺明是要與他們提起鬼案。
可她自己都提過,鬼案一聽即會被標記——也就是說這樁案子,她想要將兄弟倆都卷進去。
範必死為人聰慧機敏,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繼而又有些怨恨,半晌之後,所有的情緒都被他隱藏,絕望之中他反倒變得平靜。
“不要讓無救進來。”
範必死下定決心:
“大人,我陪你談這樁案子。”
說話的功夫間,範無救已經衝進大廳之中,正好聽到範必死的話,他麵帶喜色的看了趙福生一眼:
“大人果然平安回來了,那我們可放心了。”
說完,又好奇的問:
“什麼案子?”
“無救出去。”
範必死厲聲喝斥。
範無救臉上露出懵然之色,趙福生一拍桌子:
“兩人都不許走,去卷宗室談論此事。”
範必死不想去,但趙福生態度堅定,她馭鬼在身,實力深不可測,沒有兩兄弟置喙餘地。
二人一個臉色難看,一個怔懵不解跟在她身後,她吩咐雜役守門,暫時不準人闖入室內,等將大門掩上,趙福生指了指椅子,說了一聲:
“坐。”
說完,她自己先拉了張椅子坐下去。
範必死沒有坐,他忍了忍,才臉色難看的道:
“福生,其實從頭到尾,是我對不起你,我弟弟生性愚笨,你讓他離開,這樁鬼案由我陪你同行。”
“什麼鬼案——”範無救迷惑不解,剛一提到鬼案,範必死就喝斥:
“你閉嘴!”
他有些恨範無救回來得不是時候,這會兒深恐弟弟被牽連進鬼案之中無法脫身。
“大哥——”範無救看出情況不妙,他喊了一聲,範必死卻沒理他,而是看著趙福生道:
“福生,我承認我兄弟二人之前多有得罪之處,但當日——”
他為人老成,行事也算陰狠,可畢竟年紀還不算大,此時生死關頭,語氣之中也透露出一絲哽咽:
“當初你答應過我,我隻要辦完你爹娘的事,我們的恩怨暫時擱置,你答應過前事不咎,後事不提的。”
趙福生冷眼看他。
見他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還情不自禁的伸手抹眼睛了,不由嗤笑了一聲:
“你覺得我要害你?”
“難道不是?”
範必死抬眼看她,有些憤憤不平,又有些不解:
“你早前說了,這樁鬼案與以往的鬼不同,無論是提過、聽到都會被厲鬼標記,是你親口所說,龐縣令、老張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他說著,又覺得委屈:
“你叫我留下也就算了,可張傳世算什麼東西?他是紙人張的親戚,賊眉鼠眼,滿肚子壞水。”他越說越氣,到了最後恨恨的道:
“如果這樁案子你要我們兄弟參與,那張傳世也應該過來旁聽,我們都是鎮魔司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要死,大家都應該死到一起!”
這個人倒也提得起放得下,一旦發現無法反抗,立即心狠手辣要拉旁人下水。
“我可沒那閒功夫專門使個計來害你們。”
趙福生搖了搖頭,心中歎息:這萬安縣的鎮魔司可見以前是一群烏合之眾彙聚,養出的人沒什麼道德與同袍之儀。
“你會不會寫字?”她沒功夫聽範必死的不甘,冷靜的問了一句。
範必死沒料到自己說了半天她是這樣的反應,沉默了片刻,神情怏怏的道:
“學了一些,”說完,又有些陰陽怪氣的道:
“但肯定沒有龐知縣寫得好。”
“彆廢話了,拿張空白卷宗出來,我口述你記錄。”
範無救雖說一開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會兒從大哥與趙福生的對話中也猜出了端倪,他聽到趙福生的話,有些恐慌的拉住了哥哥的手臂,衝他搖頭。
但形勢比人強。
當日他們強時,可以肆意欺淩趙氏一家;
如今趙福生更強,兩兄弟就是明知死路一條,也得伏首聽命。
範必死看了弟弟一眼,腮幫肌肉抽搐了片刻,將弟弟的手甩開,取出一張空白卷宗,又倒水研墨,還想替範無救求情時,卻聽趙福生說道:
“這樁案子,事關鬼馬車。”
他提壺的水一抖,壺裡的水灑了出來,倒得滿桌都是。
兩兄弟怔愕異常的抬頭,趙福生笑了一聲,看著範必死:
“你以為我出爾反爾,公報私仇?”
“不——當然不是——”
範必死失去鎮定,有些慌亂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