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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燃冰 觀乎 59187 字 1個月前

沈照玄對管家說了些什麼,之後才走到窗邊,在旁邊的另一張沙發坐下。

不多時,管家取來了一瓶酒。沈照玄跳過了醒酒流程,直接讓管家倒進玻璃杯裡,仰頭一飲而儘。

之後才向後靠在沙發上,盯著對麵平靜的裴予質,自嘲笑了一聲。

“你不會也在門外偷聽吧?”沈照玄問出口之後,又很快否定自己,“你應該不會,所以你沒聽見小然是怎麼說的,對吧?”

在門外偷聽好一會兒的裴令有點不自在,他是小人,裴予質是君子……

但是這兩位聊天竟然不避這他這個外人,是覺得他無足輕重,就算聽到什麼也不緊要嗎?

他塞了一口甜膩的蛋糕,麵無表情嚼了兩下,吞咽下去。

裴予質答道:“你如果不想讓我知道,當然可以不說。”

沈照玄又示意管家倒了一杯,這次卻隻喝了一半就放下了,開口答道:“你都看見他追著魏遲出去了,應該也能猜到一二。但裴家和我們沈家不同,你們奉行絕對的理性,我們這裡還是講人情的,你大概無法理解我為什麼不管束小然。”

“你大可以直接說重點,”裴予質道,“我沒有時間聽你發表感想。”

沈照玄笑了笑:“你能比我還忙?”

裴令在心中點頭同意,同為公司總裁,沈照玄家裡成員可多多了,操心起來也費時間,難道不比裴予質忙?

不過從他來到汀城,已經第二次看見裴予質大老遠跑過來了。既然沒時間,怎麼又願意親自來到另一個城市,談生意嗎?

裴令忽地想起沈照玄上次帶回來的女客人,直覺裴予質的目的和那位女人有所關係。

“小然的自由,我想儘可能地成全他。”沈照玄突然道。

這句話讓專心吃甜點的小小姐都突然一愣,偷偷伸手戳了戳裴令的胳膊,轉頭小聲問:“小宋老師,我們要不要離開啊?”

裴令就像沒聽見沈照玄那句話一樣,安撫地笑了笑:“還想吃什麼?你喜歡吃魚嗎?如果喜歡,明天上午我陪你去釣魚怎麼樣?”

沈靖不安地點點頭,埋下腦袋開始用叉子戳剩下的蛋糕。

沈照玄當然注意到了餐桌那邊的動靜,他看見自己女兒有些僵硬的側影,還有少年依然從容鎮定的神態。

這些話被沈靖聽見也沒什麼,小孩子總要接觸這個世界,而宋泠是個聰明的小孩,知道什麼不該記在心裡。

他收回視線,道:“如果婚後小然依舊像這樣,恐怕對我們都不利。”

對麵的裴予質垂眼,看著空蕩蕩的指間。熟悉裴予質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歡任何飾品,袖口與領帶夾都是低調枯燥的款式,就連腕表也不是每天佩戴。

故而在訂婚宴上交換過的訂婚戒指,在此後也很少出現在裴予質的手指上。

沈照玄順著視線看了過去,他記得,沈然也幾乎不佩戴那枚訂婚戒指。

這樁婚事大概有很多弊端。

雖然世俗意義上的聯姻,大都隻講究背景合適,並不要求兩個人的合適,但小然與裴予質顯然非常不合適成為一對伴侶。

就像當初的他與前妻。

而且從一個大哥的立場上來說,即使剛才小然的話足以讓家人寒心,但他還是需要顧及小然的情緒。

這是他應該做的。

“聯姻的事情……”沈照玄隻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

裴予質抬眼,冷靜而理智道:“沈然的自由建立於金錢與權勢上,你很清楚這點,不是嗎?”

沈照玄皺了皺眉。

“你也會被虛無縹緲的東西動搖立場嗎?沈總。”裴予質的眼神足以將一個人的靈魂看透,沒有高高在上的睥睨,卻帶著十足的漠然。

正是這份漠然,讓沈照玄突然覺得局麵有些可笑。

虛無縹緲的東西?情感嗎,或是責任?

是啊,他會被動搖,但是眼前這個人不會。

作者有話說:

忙活半天,任務進程竟被裴予質親手打斷,小令暴怒

第16章 我在找誰

“你說得對,”沈照玄在沉默片刻後開口道,“小然天真,我不可能陪他一起天真。”

裴予質點點頭:“這段婚姻關係,除了利益,其餘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當然無權乾涉對方生活。”

“所以小然喜歡魏遲也沒什麼?”沈照玄問出口之後,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

回過頭看,這個想法他一早就有。在一開始決定聯姻的時候,他就對小然說過,這段婚姻隻是一場做給外人看的表演,真正的感情隻屬於自己。

可剛才他差點就動搖了,或許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

是巧合嗎?小然是如何得知魏遲來了沈家的?

沈照玄自嘲笑了笑,用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小然喜歡魏遲也沒什麼,他以後會明白的。”

裴予質也道:“他喜歡誰都可以。”

沈照玄的立場又穩定下來,與裴予質達成了共識:“隻要不影響聯姻,小然想做什麼都可以,這是他能得到的最佳自由。”

另一邊,裴令都快把餐叉給掰斷了。

但那隻是他的錯覺,到頭來隻有他的手被硌得又紅又疼,餐叉依然好好的,就跟不遠處斜對方坐著的那個人一樣,裴令想揍卻揍不了。

沈照玄解除婚約的話都說到一半了,結果被裴予質給堵了回去,而且三兩句話就讓沈照玄變了態度。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裴令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麼生氣過,隻覺得腦瓜子嗡嗡響,仿佛裡麵有十個裝修隊正在打電鑽。

裴予質……他總有一天要把裴予質按在地上暴揍一頓。

不,他現在就想這麼做。

“宿主,冷靜。”係統及時出聲,打破了愈發積攢的怒意。

裴令手背的青筋都浮現在皮膚上,咬咬牙,隨即鬆開手,努力克製著憤怒的情緒。

他在腦中咬牙切齒道:“五胎奶爸……你們一個個的都讓我死,我能不能先讓這些主角和配角去死?”

“……冷靜宿主。”係統不敢多言。

“裴予質是不是有病啊!!這份聯姻就那麼重要嗎,不聯就會破產是不是?”

“……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出於小說設定。”

裴令深吸一口氣:“我要跟裴予質同歸於儘。”

主觀傷害主角會遭到世界意誌的報複,但裴令不在乎了,這次重生也沒給他帶來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除了在鄉下生活的那幾天還算寧靜安心,其餘時候……他真的想一把火燒了這裡。

“恐怕不行,”係統說,“裴予質身邊那個人,雍九,他的武力值足以在你還沒接近裴予質的時候,就把你掀飛十米遠。”

裴令這才意識到那個大高個的存在。

從哪兒找的狗腿子,這麼能打……

“宋泠。”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裴令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那聲音又叫了第二次,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抬起頭,發現沈照玄和裴予質都看著自己,他收回了指尖,露出茫然神色:“怎麼了,叔叔?”

“你身體不舒服嗎?上午去後山釣魚中暑了?”

沈照玄的關心來得猝不及防又極其自然,但更像是一道程序。

裴令隻能擠出一個笑,答道:“大概有點。”

沈總的眼神在他臉上逡巡片刻,忽然笑道:“不像,更像是被嚇到了,臉色這麼白,還魂不守舍的。”

裴令的保持著嘴角弧度,卻瞥見裴予質若有所思般盯著他看。

心裡又是一緊,想殺人的心淡下去些許,逃走的心情又迫切起來。

係統幽幽道:“為什麼宿主每次看見裴予質都會心跳加快?”

“因為孽緣。”裴令在心裡答道,隨即開口對沈照玄說,“我想回房間休息,叔叔。”

沈照玄點點頭,讓沈靖送宋泠回房間,又囑咐了管家去叫醫生。

等到那兩個小輩離開之後,沈照玄才收回目光,將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仰頭飲儘了。

放下玻璃杯之後,姿態更為灑脫放鬆地靠坐在沙發上。那雙老練的眼睛盯著對麵的裴予質,像鷹露出了點攻擊性。

“你剛才為什麼盯著那小孩看?”他問道。

沈照玄不瞎,當然注意到了裴予質的奇怪之處,十分鐘內朝餐桌那邊看了兩次,這個頻率相比於平日已經很高了。按照這人性冷淡一般的氣質,不應該是看上了,更像是起了某種疑心。

裴予質在這種審視之下絲毫沒落下風,平淡答道:“他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沈照玄輕笑一聲:“當然奇怪了,割腕自殺又從醫院裡逃出來,又剛好在音樂會那天守在沈然出來的地方。就像一隻挑好了人家的流浪狗,而且是病狗。”

“流浪狗。”裴予質重複著這三個字,似乎在回想,“他看起來會咬人,如果你玩得太過。”

“玩?我沒想玩他,他是我正經請來的家教老師。”沈照玄戲謔看過來,“你想得可真臟。”

裴予質冷冷看了沈照玄一眼,不想辯駁是誰臟,隻道:“說正事。”

“正事啊,”沈照玄拖長了話音,“當然要說了,不過得換個地方說。”

*

彆墅的會客室內,沈照玄貼心地將所有遮光窗簾都拉上,隻留一條縫隙,為沒開燈的屋內增添些許亮光。

女人今天依然身著黑裙,不過換成了更柔軟的材質,搭配上女人親和的笑容,讓人很難生出戒備心。

然而裴予質領著雍九站在門邊,遲遲沒走進去,眉頭微不可見地皺起:“沈總,這就是你說的正事嗎?”

沈照玄親自泡了一壺果茶拿進來,聞言答道:“當然,出於利益考慮,我認為你很有必要肅清一下內心的困惑。”

“內心的困惑?”裴予質反問道。

“啊,你應該是忘記了。”沈照玄彎腰,將果茶倒在瓷杯中,一邊道,“上個月我們見麵的那一次,你失態……或者說是失控了?如果不是我攔著你,你就要拿起鋼筆往自己太陽穴戳了。”

倒了兩杯茶,沈照玄直起身,成功看見了冷若冰霜的裴予質,身後的跟班臉色也不太好。

雍九站在裴予質身後,小聲道:“裴總,那次我離開了一會兒,可能就是那幾分鐘發生的事情。”

將鋼筆插進太陽穴,這件事與此刻的裴予質完全不搭邊,就如同想象一個機器人發酒瘋那般違和。

但裴予質的沉默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他看向沈照玄,問道:“你這算是威脅嗎?”

“當然不是,隻是出於關心,為你請了一位能解答疑惑的人。”沈照玄向一旁退了一步,抬手介紹身後的女人,“蕭女士,我敢說在安撫情緒這一方麵,國內很少有人能比她做得好。當然,如果你有疑惑,也可以請她幫你挖掘出答案。”

黑裙女人適時微笑,打了聲招呼。

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後,裴予質轉身就走,隻留下一句“浪費時間”。

沈照玄不慌不忙地出聲:“你就不好奇,在失態的那幾分鐘,我都看見和聽見了什麼嗎?”

裴予質步伐不變,已經走出房門。

“你在找一個人,對嗎?”沈照玄又道。

這次,裴予質忽地停了下來,頓了頓才轉過身來。

分明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但語氣比之前重了些:“我在找誰?”

第17章 有病

沈照玄打量了裴予質兩秒,也不確定對方的語氣是疑問還是威脅,裴予質不會連自己都不清楚在找什麼人吧?

當然,沈照玄其實也不清楚。

裴予質那次失控的時間很短,而且實際上也沒透露出什麼。隻是像頭疼到極點似的臉色慘白,下意識想避開人群,嘴也閉得很緊,什麼都沒說。

沈照玄剛才那句話是故意詐裴予質的。

在四五個月之前,他的確有收到消息,說裴予質似乎在找什麼東西。而且事情辦得極其隱秘,要不是安插的眼線恰巧得知,他也不可能知曉。

他思考了一番,裴予質沒什麼愛好,自然也不會費工夫去找什麼稀奇的物品,更有可能是在找人。至於具體什麼人,他就無從得知了。

可後來,漸漸地就沒了後續,裴予質身邊沒出現什麼新麵孔,想來是還沒找到。

沈照玄笑道:“既然還沒找到,不如坐下來,興許過一會兒就有線索了。蕭女士會幫你挖掘出連你自己也沒注意到的細節,試試?”

然而裴予質完全沒有考慮這個提議,隻道:“你真應該先管好你們自己。”

沈照玄笑容不變:“我們?等到婚禮那天,大家都是一家人,關心一下家人的身心健康,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他從來沒這樣費勁地親自推銷一門項目,而且對方仿佛完全不買賬。

可為了沈家,他還是繼續勸說道:“為了保護隱私,我可以離開房間,怎麼樣,要試試嗎?”

裴予質站在門口,神情逐漸露出不耐煩:“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催眠我,給我健康的心理暗示,那可以省省了,我的事情不會牽連到兩家利益。”

頓了頓,又用偏向非正式的語氣說:“你大家長當多了,很愛操心是嗎?”

沈照玄倒是第一次聽見彆人說這種話,怔愣片刻後扶著桌沿笑了好一會兒。

“還真是感謝你的點評,裴總。”他笑著說。

隨即便看見裴予質徹底沒耐心一般,轉身大步離開了,這次走得異常乾脆,如同被他煩到了一般。

他提高聲音道:“歡迎常來做客,多來看看你的未婚夫。”

裴予質沒理他。

沈照玄又笑著說:“你這症狀大概是因為孤家寡人久了,偷偷找個情人吧,但低調些,彆鬨得像小然那樣。”

裴予質的背影依然冷漠。

等到走出彆墅,雍九才撓撓後腦勺,小聲問:“沈照玄果然不懂分寸啊,那個女人是做催眠的嗎,裴總怎麼看出來的?”

“猜的。”裴予質言簡意賅道,“去查查你手底下辦事的人,有人泄密,處理了。”

兩人步伐既快又沉穩,都帶著不屬於這裡的冷硬氣質,尤其是裴予質,冷漠得與靜謐莊園格格不入。

雍九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一般,連忙道:“裴總是懷疑去醫院檢查的事情被沈照玄知道了嗎?是不是該換一個醫生了?”

“換,再打聽一下那個女人的背景,”裴予質說到這裡頓了頓,“讓她開條件,把她找過來。”

雍九一愣:“所以您是信了剛才沈照玄的話……”

話沒說完趕緊閉嘴,用腦子思考了一下。裴總去醫院檢查了那麼多次都沒結果,雖然沒表現出來,但是依然耿耿於懷吧……或者已經超越了耿耿於懷的程度,這段時間裴總的狀態越來越封閉了。

雖然失控的狀態也越來越少了。

他問:“沈照玄會不會知道了您在找……那位?”

“他的表現不像,不用管他,以後多提防一些就好。”

雍九點點頭:“好的裴總。”

懷裡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雍九自己的手機。他拿出來看了看,恭恭敬敬彙報道:“裴總,沒能查出來是誰發的短信,但那張卡的地址在汀城,而且新辦不久。”

裴予質的腳步一頓,視線卻突然轉向莊園內最醒目的那棟建築。

莫名就想起了那個少年。

不久前突然出現在汀城,自殺過一次,又特意結識了沈照玄。

但目的是什麼?

裴予質很輕易就回想起那個少年的臉,他記憶力一向很好。可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隻是神情有些……

他的記憶和思緒突然出現了暫時的罷工。

又來了。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樣過了。

不想在這裡失控,裴予質中斷了思路,繼續朝前走。

“先不用查了,回懷城。”

雍九問:“那以後需要常來沈家嗎?”

婚期將近,沈小少爺又喜歡那個姓魏的,如果裴總想常常過來,維持一下未婚夫夫的體麵,那他就需要和秘書一起重新安排裴總的日常行程了。懷城到汀城的距離可不算太近。

安靜了片刻之後,裴總才回答他:“需要。”

*

裴令在走廊上駐足了好一會兒,靠在窗邊,麵上百無聊賴,實則心跳不正常。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裴予質又出現在窗外遠處的林蔭路上。

比他想象中更快離開,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之前撞見餐廳裡那些破事都沒不開心,怎麼這會兒還有點掛臉了?還走得這麼快。

係統忽然出現:“宿主管這個叫掛臉嗎?為什麼我覺得裴予質表情沒變過。”

“你不懂。”裴令道,“這是狗腿子專用技能,不信你可以問問他的新跟班,一定也能看出來他的情緒。”

“怎麼聽起來還有點驕傲……”係統吐槽道。

裴令冷笑一聲,在腦中道:“有嗎?這明明是怨念。”

好不容易從揍人的情緒中冷靜下來,裴令逼迫自己接受現狀,想了想,任務還是得進行下去,不過得換個方向了。

“裴予質對另一半這麼大度,不見得沈然就會對裴予質寬容吧?”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係統警覺道:“宿主不會要在裴予質身上故技重施吧?可宿主不是說過,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嗎?”

“我是說過,但我又不打算讓他喜歡上誰,他最好就這麼一直保持下去,當個不被人待見的冰塊坨子。”

“所以呢……”

裴令逐漸躊躇滿誌起來,決定要報中斷任務進度之仇。

他冷笑兩聲,沒回答,卻問道:“沈然跟魏遲走了嗎?”

“沒呢,正在自己房間哭。”

“好,走吧。”裴令說罷不再看裴予質的背影,轉身就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宿主去找沈然做什麼?你們之間不是很尷尬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來救他出火坑的朋友。”

係統沒聽明白,裴令也沒再解釋。

他順著樓梯到了三樓,即使被傭人撞見了也不慌張,大大方方說自己有事,想找小少爺聊聊。

沈然不愧是人美心善的主角,即使自己正在情緒崩潰之中,也接見了他。臉上的淚還沒擦乾,又對他強顏歡笑,看得人怪心疼的。

裴令心疼了一瞬,然後示意小少爺將其他人請出房間,隨即在對方疑惑忐忑的目光中,走近了幾步。

他壓低聲音道:“其實你喝醉那晚,在長椅上遇見的人是我。”

沈然睜大眼睛:“什麼?”

他記得那個人明明是個小啞巴,不會說話,還在手機上打字給他看……當時那句“你看起來不自由”,一直被他記在心裡,久久釋懷不了。

特彆是現在,和大哥吵了一架之後,他又自責,又氣憤地想自己為什麼依然得不到自由。

“你是那個小啞巴嗎……那你為什麼要騙我?”他有些惶然。

對麵的少年神情嚴肅,似乎有重要的話要說:“我來沈家有其他目的。”

“什麼?!”沈然更不安了,心中還升起一陣茫然。

“我原本是想先找到你的,可惜時機不湊巧,我先遇見了沈先生。”姓宋的少年道,“這幾天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單獨見你,今天終於能說出口了。”

沈然後退一步,依照他的經驗,這種話的後麵一般會接上表白。可是……這個少年看起來有些病弱,即使長得像那種純情校草,還比他高了一些,看起來卻也像是能被風給吹跑的。

他無法接受這種類型的,當朋友還行。

退一步說,這個人看起來還沒完全長開呢……太小了點。

年紀小,情緒激烈旺盛,處心積慮進了沈家也不容易,自己待會兒要怎麼拒絕才能不讓人受傷啊……

正在他糾結之際,宋泠向前一步,鄭重道:“你不能和裴予質結婚。”

沈然一臉驚詫:“什麼?不……不是,雖然我的確不想,但是為什麼不能和他結婚啊?”

“因為,”宋泠說,“裴予質有病啊!”

作者有話說:

你不仁彆怪我不義,開始在外麵大講壞話

第18章 缺大德

沈然徹底呆滯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問:“什……什麼病啊?”

其實裴令也沒想好,但他都已經開始缺德了,不如缺大點。

他用萬分肯定的語氣說:“他性冷淡,還有暴力傾向。”

“前……前麵一個我相信,”沈然猶豫道,“暴力傾向,不太像吧?”

說了之後似乎終於發現了最重要的問題,連忙又問:“你為什麼會知道?你以前認識裴予質嗎?”

裴令笑了笑,故作高深:“我也是受人所托,來解救你的。”

沈然看起來完全混亂了,他擺擺手,走到角落裡冷靜了好一會兒。

裴令耐心等著,忽然感覺手指有些疼,看向角落,小少爺正在焦慮地摳手指。指甲掐著手背,皮肉都紅了。

這麼焦慮的嗎?

他收回視線,突然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不止他一個人以為裴予質性冷淡啊?

也是,這人不論長相還是形式作風都和熱情似火沒關係,得虧這本小說不是什麼ntr綠帽文,不然裴予質絕對是個真正的性冷淡,會被另一個主角ntr的角色……

裴令思維發散好一會兒,想得越來越缺德,小少爺卻忽然糾結完了,神色有點複雜地走過來。

“我……我還不是太相信你,你有什麼證據嗎?”

裴令剛才料到了,早有準備。

他道:“拜托我過來的那個人,告訴了我很多關於裴家的秘密。我可以透露給你,你之後自己去查證就知道真假了。”

沈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點點頭,聽得很認真。

“裴予質右邊手臂上麵有一塊月牙形狀的疤,手肘往上五厘米左右。”裴令道,“他從高中開始就再也沒穿過短袖了吧?但初中的夏季校服還是短袖,你可以找他初中同學打聽打聽。”

他撿了一個不痛不癢的秘密來說,因為剛才他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記憶,發現裴予質這個人壓根就沒什麼秘密可言。

自己也算是與裴予質形影不離了,也沒能發現任何不良嗜好和彆的小秘密。

和那種好孩子、好學生不同,人家是自律性強,裴予質純粹是因為整個人無聊至極,連愛好都沒有。

沈然點頭,問道:“那塊疤怎麼來的?”

“打架唄,”裴令挑眉,“他不是有暴力傾向嗎?”

小少爺神情突然生動了些,像是來了興趣:“和誰打架啊?”

“和他……”裴令突然反應過來,止住聲。

他差點就把真相脫口而出了。

裴予質那道疤痕,在裴令剛到裴家時就已經有了。

大概在他進入裴家小半年之後,天氣漸熱,裴宅的電路某一天出了故障,裴令出房間門時無意看見了脫掉外套的裴予質。

他那位哥隻穿了一件短袖,那道疤的位置在外側,麵積也不小,露出來一大半,所以他一眼就看見了。

看樣子是一道舊傷疤了,而且他到裴家這小半年裡,裴予質從未受過傷,也從未和人發生過衝突。

裴令當時沒在意,後來的歲月中,他也漸漸聽到了一些裴宅裡的閒言碎語。

那道傷是裴予質和父母爭執時留下的。

裴令雖然已經開始給裴予質潑臟水造謠,但一些事情他還是不想往外透露。

例如這件事,大概算是真正的秘密吧?

沈然追問道:“怎麼不說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語氣自然,“畢竟那個人不可能事無巨細交代給我,誰知道裴予質和誰打架受的傷,說不定是被狗咬的呢?”

小少爺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狗……能咬那麼高?”

裴令愣了愣:“跳起來咬的?裴予質招貓逗狗,把人家狗給逼急了?”

“……好吧,”沈然勉強點頭,“那我回頭去查一下,你……你之前說的為了我才來沈家,是真的嗎?還有,委托你的那個人是怎麼說動你的?我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麼想要來救我?”

裴令本來想演一出共情的戲碼,但他試了試,憋不出來真摯的感情和眼淚,索性換了個路數。

他衝著小少爺招招手:“湊近點說。”

沈然茫然地靠近,被他影響得也有點神秘兮兮:“你說你說。”

“其實我壓根不認識那個人。”裴令壓低聲音道。

小少爺急了:“什麼?那你剛才都是胡說嗎?”

“彆心急嘛,讓我把話說完,”裴令繼續烘托氛圍,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他給我托夢了。”

沈然猛地朝後退了兩步,後背貼著櫃子,又慢慢往旁邊挪,挪到背部緊緊抵住牆麵。

這反應未免太大了……

裴令猜測道:“你怕鬼?”

沈然連連點頭。

那更好辦了。

裴令笑了笑,道:“你可能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了,也知道我之前自殺過一次,對吧?”

小少爺頗為忌憚地瞧著他,點點頭。

他思緒轉得飛快,開始信口雌黃:“我算是死過一次吧,隻是撿回一條命而已。在要死不死的那會兒,我看見了一個影子,那個人想拉我過去陪他。但在我的討價還價之下,他同意不拉我去死了,但我得幫他辦一件事。”

沈然咽了下口水,轉頭瞟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才鼓起勇氣問道:“就是讓你來救我嗎?”

“對,他說自己和你有緣,八字也相似。他不想看你無知無覺就踏進火坑裡,所以拜托我來讓你迷途知返。”

裴令說完之後,沈然遲遲都沒有反應,隻是用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盯著他。

他有點口渴,自己動手倒了杯水,幾口喝下。心裡還想著沈照玄沒給他發錢,也不知道是忙得忘了還是摳門。

係統適時開口:“宿主……但凡換個人,都會認為你精神有問題。”

裴令也明白,自己這個說法雖然很扯,但是應該能糊弄過容易輕信彆人的沈然。

“精神有問題又怎麼了,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神經病。”裴令扯了扯嘴角,“我沒變成狗追著裴予質咬,就已經很好了。”

在裴令喝完水的時候,沈然也考慮好了,他依然靠在牆邊,開口時聲音有點顫抖。

“那我姑且相信托夢是真的好了……裴予質的傷疤我會去查的,但是今天你說的話千萬不要透露給其他人,尤其是我大哥……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這倒是正合裴令的意了,他點點頭道:“好,原本我也打算讓你保密的,如果其他人知道這些事情,說不定給我托夢的那個人……那個鬼,會來找我,順便找上你,親自為你解決人生大事。”

沈然嚇得臉都白了幾分,又往後縮了縮:“我知道了,你彆說了。”

看小少爺害怕得這麼厲害,裴令覺得有些好笑:“那個鬼也是為了你好,你這麼害怕嗎?”

沈然一邊發抖,一邊說:“那我謝……謝謝它。”

正在這時,一道鈴聲突然響起,嚇得沈然發出一聲尖叫。

裴令被這尖叫聲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是沈然的手機在響,他無語起身,去桌上幫忙拿了手機遞給沈然。

出於薄弱的道德,他沒看屏幕,隻是餘光不小心瞥見,上麵顯示的是一串號碼。

沈然看見手機之後也露出茫然的神色,接起來放在耳邊,沒等兩秒鐘就突然掛斷了電話,然後在屏幕上怒氣衝衝地操作了一番,像是把號碼拉黑了。

裴令問了一句,但沒指望沈然回答:“誰啊,怎麼比鬼還恐怖的樣子?”

沈然抬頭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答道:“前男友。”

第19章 立個牌位

前男友?沈然的?

有點出乎裴令的意料,以小少爺的純情程度,很不像受過愛情汙染的。

或許是他的茫然表情太明顯,沈然有點窘迫地給他解釋:“小時候不太懂事,已經分手兩年多了……”

“小時候?”

沈然更加窘迫了:“高中吧……”

裴令在心裡飛快算了一下,最少也在一起了五六年,竟然談了這麼久……他不是特彆八卦的人,但重生之後對這些事情的好奇心成倍增長。

然而這會兒不適合直接問出口,因為沈然看起來對前男友很是抗拒。

他離開了沈然房間,在腦中呼叫係統。

係統過了好幾分鐘才有回應,說話間還夾雜著滋滋的電流聲。

裴令皺眉問道:“你出事了?”

“是……這段時……對你……露了太多信息,信號……點不良。”

禍不單行,任務進程被阻撓了,就連沒多大用處的係統也快完全成為擺設。

“我原本還想問你沈然前男友的事情。”裴令頓了頓,“你什麼時候能恢複?關鍵時刻你能幫我嗎?”

電流聲越來越大,係統的聲音被淹沒在其間:“宿……主加……混亂……”

十幾秒之後,嘈雜的響聲突然消失,裴令腦中頓時清淨下來。與此同時,係統也完全掉線了。

裴令將剛才幾個字拚湊了一下,係統大概是說讓他加油搞出一些混亂。

也是,隻要世界足夠混亂,就能夠轉移世界意誌的針對,到時候不僅係統能自由一些,連他身上的傷害轉移效果也可能消失。

他走回房間,想到身上背負著的任務,就覺得心煩意亂。今天被裴予質害得心情糟糕,休息一天算了。

裴令這樣想著,撲到了柔軟的床上。

安靜如屍體一般趴了幾秒,然後突然詐屍,抬手狠狠錘了被子兩下。

裴予質!!!壞了他的好事!八年不見,一見麵就給他送來一份大禮……就算再死一次他也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從裴予質立場出發,堅持婚約也無可指摘。

裴令有那麼一秒鐘開始思考起五胎奶爸的可行性……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之後,他很無語地靜了片刻,然後拿出手機,用力地用指尖敲擊屏幕。

一條泄憤短信發出。

【我在你辦公室放了炸彈】

發完之後,裴令將手機扔到一邊,自己則鹹魚翻了個麵,仰躺在床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複,他開始有點懷疑這個號碼停用了。

又過了大概十多分鐘,他撈起手機再次發了一條。

【騙你的,放在你家了,就在藏書室窗外第三棵雲杉後麵】

與此同時,副駕上的雍九已經汗流浹背了。

窗外景色飛速流逝,然而離機場還有十來分鐘,從登機到飛機降落又得過去一兩個小時。

他盯著手機屏幕,掃視了第二條短信內容,著急又為難地看了眼後視鏡。裴總正閉目養神,像是睡著了。

老板的睡眠非常寶貴的,畢竟裴總已經好幾個月睡眠紊亂了,而且距離上一次睡醒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個小時,他不敢輕易吵醒。

衡量片刻之後,他直接給老宅撥去電話,將炸彈的事情以及其位置知會遠叔。手機那頭頓時熱鬨起來,遠叔連忙疏散傭人,又聯係人去排查短信所說的位置。

聽著那邊的混亂,雍九也心情複雜。

第一條短信看起來明顯像是惡作劇,他並未太在意。可第二條短信完全對上了裴家的布局,而且藏書室那一片不經常對客人開放。

……炸彈這事像真的,又還是有些奇怪。

雍九感覺自己正在被耍得團團轉。

突然之間,後座傳來聲音:“不用管。”

他一愣,趕緊轉身,對上了裴總略微惺忪的眼神,而對方重複了一遍:“不用管。”

雍九愣住了:“您已經確定是惡作劇了嗎?”

然而裴予質道:“炸了也好。”

“什……”雍九的腦子完全死機了。

裴總抬手,雍九趕緊將那部私人手機遞過去,男人垂眼看了片刻,漸漸皺起眉頭。

短短幾句話在裴予質腦中簡單排列,卻凝結出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騙你的……”

——“你竟然真的相信了……不好,我說了,不行。”

飄渺的聲音隻響了短暫一瞬,又如煙般散去,無法捕捉。裴予質的身體深處突然湧出一股衝動,卻被什麼猛地按了回去,最後隻剩下一片虛無,連同情緒也歸於平靜。

“裴總……裴總?”前排的聲音傳來,是雍九在關心他,“您沒事吧?是又發作了嗎?”

耳邊的所有響聲都像隔了一層屏障,裴予質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切又恢複如常。他抬眼,看見了雍九擔憂的神情。

“我以為不會再發作了……需要為您聯係醫生嗎?”

裴予質將手機遞回去:“不用。”

“那炸彈的事情……”雍九還是沒完全放下懷疑,雙手接過手機之後問道。

“再查查這個號碼,”裴予質道,“範圍可以縮小一些了。”

*

裴令發完惡作劇短信之後,心裡好受多了。以至於之後幾天時常刷到裴沈兩家的新聞,也能心平氣和……才怪。

隻是沒那麼氣急敗壞了而已,但一想到艱巨的任務,心中還是悶悶的。

小少爺調查的速度挺快,第三天就證實了裴予質手臂上的疤。雖然人不在沈家,但在手機上主動聯係他,還問他需不需要給托夢的神秘人立牌位上香。

“我昨天晚上看了點那方麵的故事傳說,那個人給你托夢,會不會是心願未了啊?我用不用給他立個牌位,供奉香火?”

裴令作為那個心願未了的死人,一時之間也被問得啞口無言,最後隻擠出來“不用”兩個字。

小少爺又積極地問:“或者舉辦法事超度他呢?人家要幫我,我不還謝禮好像不太禮貌?”

你有禮貌過頭了,尊敬的沈小少爺。

他害怕自己一被超度,就真正死透了。

裴令隻在心裡吐槽,對著手機還是保持人設:“我今天晚上做夢問問他……”

“好好好,謝謝你啦小宋。”沈然的語氣聽起來怪不好意思的,“這周五我會回來,到時候你跟我仔細講講關於裴先生的事情吧?”

他想了想,沒忍住問道:“你相信了嗎?”

沈然沉吟了片刻,答道:“還是有點懷疑的,在訂婚之前我和家裡都打聽過,裴予質一直以來都不算什麼壞人……不過我現在對你不懷疑了,隻是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消化。”

小少爺回答得一本正經,字字都透著誠懇,裴令良心稍微有點癢。

他正準備說話,就聽電話那頭傳來遙遠的人聲,喊著“小然,有人找你”。沈然應了一聲,結束了與他的對話,但似乎忘記掛斷通話,帶著手機往外走。

片刻後,裴令聽見了沈然詫異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另一個低沉一些的男聲響起,裴令沒聽清,電話就突然被掛斷了。

誰啊?魏遲嗎?

裴令想了想,覺得聽起來不太像。

第20章 初戀

接下來的幾天,無論是沈家還是裴令的手機都極其風平浪靜,就連他腦子裡的係統都安靜得像死了。

裴予質對他發過去的短信完全沒回應,小少爺也沒來找他了,沈家莊園裡空空蕩蕩,姓沈的隻剩下小小姐一個。

裴令被小小姐抓去當人形點讀器,從早讀到晚,幾天下來喉嚨都快廢了。

周五下午,聽管家說小少爺回來了的時候,裴令終於鬆了一口氣,恨不得把小小姐和她的故事書打包,塞到沈然那裡去。

小少爺不是不喜歡他來念故事嗎?這種廢嗓子的活他是一天都不想再乾了,更何況錢還沒拿到。

果然,沈然來到二樓書房時,看見沈靖聚精會神聽故事的場景,臉上的笑容又僵硬了片刻。

裴令啪的一聲合上書,端起茶幾上的加大水杯,吹了吹裡麵泡著的胖大海,然後仰頭猛乾好幾口。

這胖大海還是管家讓人下山去買的,莊園裡沒有這種接地氣的東西。

小小姐怯生生叫了句“小叔叔”,沈然也硬擠出和藹的笑容,叫了聲“小靖”。裴令坐在一邊,快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氛圍。

他放下水杯,開口時聲音比平時喑啞許多,還沒什麼中氣:“小少爺,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沈然被他聲音嚇了一跳:“你……你說,不過要在這裡說嗎……”

他點點頭:“你能不能幫我給沈總帶句話,問他可不可以提前預支工資給我,還得給我算一下工傷。”

“好……啊?”沈然沒想到他說這個,有點慌亂,“我……不好意思,大哥他可能忙得忘記了這件事,我會讓他多給你些賠償的,你放心。”

裴令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最好是多給點……拿你們的錢太費勁了。”

“那什麼……之前那件事,現在方便談嗎?”沈然顧及侄女在場,不好挑明,“我帶你出去吃晚餐吧?都訂好了,也當替大哥補償一下。”

然而沈靖聽到這句話立刻蹦躂起來,大聲喊道:“我也要去!帶我一起!”

沒辦法,沈然不擅長拒絕人,何況這又是他的侄女,最後隻能將沈靖也帶上。

餐廳在汀城另一邊,是一家鬨中取靜的私房菜,私密性不錯。包間在一樓,外麵正好是一個中式的小花園,抬頭能看見不遠處高樓大廈之間的夕陽。

飯吃到一半,小小姐就想出去玩了,跟來的保姆便帶著她在外麵的小花園裡玩去,屋內隻留下裴令和沈然二人。

沈然放下筷子,轉頭看了看四周,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模樣。

然後才開口輕聲道:“那天你說晚上做夢問一下那位好心人,問到了嗎?需不需要辦法會?”

……稱呼直接變成好心人了?

正在嚼東西的裴令差點噎住,本以為沈然一開頭會問裴予質的暴力傾向,結果就問這個?就這麼想超度他嗎??

他喝了口水,順了順氣,用沙啞的聲音答道:“我問了,他說彆管,你能逃離苦海他就算瞑目了。”

誰料小少爺聽了這話,更加感慨了,還有點悲戚,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

“他人也太好了……”

裴令良心又癢了一下,主動切入正題:“這幾天那個好心人又給我托夢了,說清楚了很多細節。他說裴予質曾經有個初戀,但瞞著所有人,所以基本沒人知道。”

“初戀?”沈然挪了挪椅子,靠近了點,“是早戀嗎?他那種人還會早戀呀,真稀奇。”

當然稀奇了,因為是他瞎編的。

裴令腹誹了兩句,接著道:“高中那會兒了,也是個男生。一開始裴予質對那個男生挺好的,但戀愛談到後麵就本性暴露了,稍有不順心就動手。”

他說著,轉頭看了眼小少爺。沈然聽得很認真,但好像沒被嚇到。

所以他加大劑量:“不止動手,還囚禁,關小黑屋你懂嗎?”

小少爺搖搖頭,又點點頭,神情終於多了幾分凝滯。

"那男生父母都不在了,家裡隻剩下一個年邁的奶奶,所以沒人管他。放寒暑假的時候,他就被裴予質帶走關起來,手腳都被鐵鏈拴著,活動範圍隻有一間屋子那麼大。"裴令越編越順暢,“裴予質白天在人前一本正經,晚上就回屋子裡折磨那個男生,那叫一個慘無人道。”

在他開始滔滔不絕的時候,沈然忽地止住他的話音。

“等等!”小少爺往後瑟縮了一下,“這……是真的嗎?”

裴令鄭重點頭。

“那也太可怕了……裴予質竟然是那樣的人……”目光慌亂了片刻,沈然問道,“你說裴予質晚上折磨那個男生,怎麼折磨的?”

裴令想了想,按照一般的小說發展,那應該是十八禁內容了,不太適合從宋泠的嘴裡說出來。

他委婉道:“身心的折磨,那是一種占有欲強烈到極致而產生的變態行為,說不上是喜歡還是恨。你應該不會想經曆的,難道你想讓裴予質看上你嗎?”

沈然連連搖頭,連殘影都搖出來了。

裴令適當地放輕了語氣:“所以說嘛,我是來救你的。”

小少爺比他預料中還好騙,不到一會兒工夫,看起來就相信了八九成。隻是他不能讓沈然把這些事情說出去,如果以這些瞎編的話為理由,去告訴沈照玄,要求取消婚約,那裴令的謊言會被立刻拆穿。

他想了想,補充道:“這些都是托夢的內容,不能讓我倆之外的人知曉。”

沈然點頭,但看起來有些猶豫。

“這是裴予質最深的秘密,要是被你揭穿,他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沈家的。”裴令又開始忽悠,語氣故弄玄虛,“以他的性格和手段,沈家怎麼著也會受到重創,你忍心看見由你父母和兄姐經營壯大的企業,有朝一日因為你而衰敗嗎?”

這一次沈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搖搖頭:“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沈家的,我會保密的。”

裴令靜靜等著下文,小少爺也該表態了。

果然,沈然又道:“這份婚約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可能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會想辦法取消的……隻是需要想個好的理由。”

他安靜聽著,沒說,其實隻要沈然去父母和大哥二姐跟前鬨,就算理由是單純的不想結婚,也會成功的。

沈家人對沈然有著近乎溺愛的感情,其中還摻雜著弄丟過沈然的愧疚。

事情需要循序漸進,等過段時間,看看小少爺親自想出來的理由是什麼,裴令再另行打算吧。

眼見已經說服了沈然,裴令終於能夠好好吃頓飯了,剛重新拿上筷子,就聽見沈然的手機鈴聲。

這次打來的是魏遲。

兩人短暫交談幾句,裴令聽明白了,原來小少爺今天約的不隻是他,還有魏遲。

沈然放下手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小宋,前幾天魏遲也跟我約了這個時間,大家一起吃頓飯,不介意吧?”

裴令搖搖頭。這兩位增進一下感情,對他的任務有益。

沒過幾分鐘,魏遲便推門進了房間,看見他時有些意外,隨即臉都黑了幾分,大概不喜歡有人當電燈泡打擾他和沈然約會。

裴令裝作沒看見,低下頭吃他的東西,不管餐桌那邊,一方對另一方孔雀開屏。

這家的菜還挺好吃的,裴令想著以後可以多來。等到任務完成他就有錢了,一個月來吃三十天,吃到膩。

正在他沉浸在任務完成的暢想中時,外麵突然響起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