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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神仙嗎?”

隻到他膝蓋位置的小阿辭仰頭看著他,小聲問出了這個問題。

林奈詫異的挑了下眉, 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你能看見我?”

小阿辭點了點頭。

林奈:“……”

為什麼明明都是精神體狀態,可小時候的阿辭卻能看見他?

難道是因為小孩能看見鬼?

這樣想著, 林奈的視線緩緩停留在一旁還在哭個不停的小胖子身上。

他伸手在對方臉前揮了揮, 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依然張著個大嘴在嗷嗷的哭。

所以,小孩子能看見鬼的說法是假的?

那為什麼小阿辭能看見他?

他正疑惑著,麵前的小阿辭卻是開口解答了他的第一個困惑:“這裡隻有我能看見你。”

看見小阿辭竟然在跟空氣說話,一旁的小胖子更害怕了,當即哭的更為大聲,也更加的煩人。

為了保護自己的聽力,林奈決定帶著他家小阿辭換個地方說話。

他看一眼麵前才剛到自己膝蓋位置的小團子,略微一思索,就將人給整個抱起。

身體突然騰空,阿辭被嚇了一跳,小手下意識就推在林奈的胳膊上。

懷裡的小人分量很輕,哪怕就是加上背簍的重量,估計也敵不過旁邊的半個小胖子。

意識到這點,林奈皺了皺眉。

他抱著人往遠處走,等身後那兩人的哭嚎聲都逐漸消失才放慢速度。

而這時,懷裡的小人已經悄悄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頸,還時不時偷偷仰著小腦袋打量他。

小人很瘦,但一雙眼睛卻格外的大且明亮,仰頭看著你的時候就像隻乖巧的小狗狗,惹人憐愛。

“為什麼你能看見我呢?”

林奈說著,在小阿辭頭頂輕輕摸了摸。

“我也不知道……”

小阿辭歪腦袋想了下,才小聲回答:

“小時候就一直能看見了,但其他人卻一直都看不見。”

聽到這句話,林奈一愣。

什麼叫小時候就一直能看見了?

他之前看見的都是什麼?

心裡想著,林奈就問了出來,接著他就聽見小阿辭回答他道:

“……嗯,跟你很像,但是他們大多都很壞,而且長得很嚇人。”

林奈立刻明白了阿辭之前看到的都是些什麼,但心中的疑惑卻更多了。

為什麼小人小時候能看見這些靈體,長大後卻看不見了呢?

為什麼小人會跟他一樣,都有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

這會是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那遊戲選擇綁定他,跟這一點有關係嗎?!

這些問題林奈都想不通,眉心不自覺就皺的更緊了幾分。

被他抱在懷裡的小阿辭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忍不住小聲問了句:

“你在煩惱什麼嗎?”

他的問題讓林奈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暫時抽離,他看著懷著小人擔憂的表情,忍不住調侃他道:

“我在想……你為什麼不害怕我。”

“要知道,我其實不是什麼神仙,而且還跟你之前看見的那些屬於一個品種。”

阿辭呆了下,似乎沒想到問題的走向會是這樣。

林奈看著他的表情樂了,笑著問他道:“怎麼?知道我不是神仙後開始害怕了嗎?”

本以為能看見小人害怕的表情,誰知他卻是有些著急地搖了搖頭,然後小聲反駁他道:

“我不害怕的,就算你是……你是鬼,我也不怕你。”

說著,似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攬著林奈脖頸的小手還收緊了幾分。

林奈嘴角的笑意更盛,小人仰頭看著他的臉,忍不住喃喃道:

“你是我看見過最好看的……”

阿辭想不出一個準確的詞能涵蓋人和鬼,最後也就隻停在了這裡。

聽著他的話,林奈愣了下,突然就意識到,好像這是“小人”第一次看見他的臉。

就是不知道,小時候的小人看過之後,長大之後的他還會不會記得。

再走沒幾步,林奈的視線裡就出現了那座熟悉的小院子。

他將懷裡的人放下,然後從背包裡拿出串糖葫蘆遞給他:

“送你的禮物,獎勵你剛剛誇我。”

小阿辭看著麵前這串漂亮的糖葫蘆,很小聲的問了句:“是給我的嗎?”

林奈點頭,將手裡的糖葫蘆送到他手裡,同時告訴他:

“時間快到了,我該離開了。”

聽到離開這個詞,阿辭瞬間抬頭,“你要走了嗎?我們還會再見嗎?”

看著小人眼睛裡流露出的不舍,林奈摸了摸他的頭:

“還會再見麵的,所以你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就會再見到我了。”

這句話一說完,林奈本就半透明的身體徹底變得透明起來。

明明已經看不到人了,可瘦小的阿辭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捏著手裡的糖葫蘆仰頭看著剛剛林奈消失的位置,口中輕輕道:

“我會等你的。”

而已經從記憶碎片中脫離的林奈卻是已經聽不見了。

他意識一個眩暈,就又回到了本來的紙片身體裡。

而一旁的小人,卻是還在安靜吃著糖葫蘆。

林奈看著阿辭的側臉,愣了下,就這麼回來了?

這時,麵前的光屏中的跳出提示:

【記憶碎片——被遺忘的甜蜜回憶已成功收集,玩家可在背包界麵查看。】

提示消失後,一塊粉紅色的拚圖碎片出現在光屏中,最後落進背包圖標裡消失。

看著這一幕,林奈回過神,隨即就伸出自己的紙片手在阿辭手腕的位置戳了戳,

“你還記得以前……有吃過這樣的糖葫蘆嗎?”

阿辭愣了下,“是四年前嗎?”

林奈想了下,推算時間道:“應該是十多年前?”

那時候的小人頂多五六歲吧?

阿辭沒有說話,但林奈看著他茫然的神色,就已經明白了答案。

現在的阿辭並不記得“十幾年前”他送給他的那串糖葫蘆,那自然,肯定也不記得他了。

林奈歎氣,想起了那塊兒記憶碎片的名字——被遺忘的甜蜜回憶。

看來真的忘了。

想著小阿辭跟他說的那句好看,林奈輕輕“嘖”了一聲。

沒讓現在的小人也記得他的樣子,真的可惜。

還有就是這破遊戲真的心黑手狠,就剛剛那一下,坑了他一萬。

是的,就在那個高瘦女人要動手打他家小人的時候,林奈麵前出現了光屏提示:

【是否支付10000元幫助年幼的戀人?】

林奈當時還特地分出心神去數了下那一串零,以及確認了一遍後麵的單位是人民幣,而不是貢獻值。

也正是因為那一萬他花出去了,原本一直阻攔他的屏障才消失,他才能過去阻止他的小人挨打。

林奈抬頭看了看小人被糖葫蘆撐的微微鼓起的臉頰,心中想道:

算了,一萬而已,虧了就虧了。

雖然小人忘記他了,但至少,他沒讓小人挨打。

阿辭不知道林奈在想些什麼,隻是伸手輕輕摸了下紙片小人的頭,疑惑道:

“……怎麼了嗎?”

林奈笑了下,回答道:“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這串糖葫蘆好不好吃。”

阿辭笑了,輕聲道:“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糖葫蘆都好吃。”

林奈笑著沒有說話,隻是心中默默說句:

其實,你以前也吃過跟這個一樣好吃的糖葫蘆。

隻是忘記了。

現在也算是終於找回了記憶中的甜?

這樣想著,林奈突然又覺得,剛剛的那一萬花得很值,不僅讓他看見了一次小人小團子時候的模樣,某種程度,也算是給小人增添了一段小小的溫馨回憶?

畢竟,哪怕是被遺忘的甜蜜回憶,那也是甜蜜的。

他眼前的這個小家夥,吃過的苦不知道有多少,能偶爾甜一下,也已經是很幸運了。

手裡這串糖葫蘆吃完後,阿辭到一旁的河邊洗了下手,之後就繼續趕路。

他準備帶木木去一個離青雲觀遠一些的地方,去一個新的地方,然後重新開始。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下,嘴角那個淺淺的梨渦也浮現在臉頰上。

看得到但是摸不到的林奈扼腕歎息。

大約中午時分,兩人路過一個荒廢的村莊,村口的小路上就已經是雜草叢生,一副很久都沒人進去過的樣子。

阿辭停住了腳步,看著村口的石碑微微皺眉。

這個地方,給他很不好的感覺……

察覺異樣的林奈從袖口探出了頭,入目便是衝天的黑氣。

“這個地方估計有危險,還是繞開比較好。”

聽了他的話,阿辭也讚同的點了下頭。

“這地方的煞氣很重,我一個人應該不行,還是給觀裡遞個消息吧。”

說完,他從包袱拿出張白紙疊成個紙鶴的模樣,又從地上撿了塊小石子。

最後指尖上沾了些朱砂在空中畫出道符,手中的紙鶴就突然活了過來,張嘴銜住那顆石子就往青雲觀的方向飛去。

做完這一切,阿辭就準備快速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不等他走遠,身後村子深處的位置突然傳出個兩人都熟悉的聲音來:

“你們乾什麼!快放開我!”

“你們這群愚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這是裙子啊,我一個大男人,你們做什麼要逼我穿裙子!”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是遊戲坑了林奈還是阿辭真的忘記了呢~?

? 第三十七章

衛信然還在一刻不停的叫嚷著, 阿辭也停下了腳步。

他先是掏出黃紙用朱砂畫了張尋人符,然後指尖掐了個訣,符紙就自己燃燒了起來。

接著, 林奈就看見一縷白煙順著他們腳下一點點飄進了不遠處的荒村。

林奈伸手在小人掌心輕輕蹭了蹭,問他道:“要現在進去嗎?”

阿辭沒有猶豫, 點了點頭就開始朝著白煙蜿蜒的地方走去。

“將衛信然一人留在這裡恐怕會遭遇不測, 雖然此地凶險, 但我剛剛已經通知了觀裡,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來人處理。”

聽他這麼說,林奈就也沒有再出聲阻止,隻想著等下如果遇到小人解決不來的麻煩, 就氪金找遊戲幫忙。

阿辭走的速度並不慢,但是村子裡傳出聲音的位置卻還是距離他們越來越遠, 腳下蔓延的白煙也跟著越飄越遠……

小路上的雜草很多, 有不少都已經長到了半人多高,幾乎沒過腰際, 時不時就會糾纏在阿辭身上阻攔他。

還沒走出幾步遠,他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就已經多出好幾道紅痕,都是被一旁的雜草給劃出來的。

而且這裡草叢茂盛,其中若是藏了什麼毒蟲蛇蟻之類的生物也輕易看不出來, 阿辭走在其中也需要多加小心。

見狀,林奈從背包裡找出鐮刀, 直接用意念操控著它清理起小人身前的雜草。

沒有了阻攔之後,阿辭終於能走的快一些了,但衛信然的聲音卻已經幾乎聽不見了, 隻能看見地上還在緩緩移動著的白煙。

而且, 自從他們走進這村子深處, 頭頂的天空就像是被突然蒙了層灰白色的霧一樣。

明明還是正午時分,天色卻十分昏暗,若不抬頭往天上看,倒隻覺得像是臨近日落一般。

順著村道又往前走了走,零星幾處房屋院落就出現在兩人麵前,不遠處還站著幾個臉色青白的人。

但是在這詭異的荒村裡,無論碰見什麼“人”,很可能都已經不是人了。

因此,一看見他們的身影,阿辭就小心彎腰躲在了草叢後麵,準備先靜靜觀察一番。

他在青雲觀修煉的時日不算短,之前也沒少跟著觀裡的師父師叔們一起化解類似的危機。

但在此之前,他卻從沒遇見過這樣詭異的村子,再加上這次又是獨自在麵對,掌心難免微微出汗,神情也忍不住崩緊了幾分。

林奈注意到小人神色的變化,立刻安撫似的在他手背上摸蹭了蹭,壓低聲音道:“彆怕,有我陪著你。”

聽見他的聲音,阿辭崩緊的神色略微有些緩和,但視線卻緊緊鎖定在不遠處的幾人身上。

那些人起初沒有發現他們還是表情呆滯的站在原地,但過去沒多久,就突然伸長脖子似乎在聞什麼味道。

而且他們還隱約有在朝阿辭躲著的這個位置靠近的趨勢。

看清他們的動作,阿辭神色直接冷了下來,如果能依靠氣味來判斷他的位置,那前麵的那幾人就算還活著,也絕對稱不上是正常的人了。

眼看著對方確定了位置要往這邊移動,阿辭立刻伸手掐了個訣掩蓋氣息,又小心地屏住呼吸,讓他們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聞到一半,鼻間活人的氣息瞬間消失,站在村口的幾個壯漢瞬間停下動作,又開始沒頭蒼蠅一樣的在這裡周圍亂轉,看樣子是想重新找到那個出現在這裡的活人。

這幾個“人”的動作很是僵硬,擺頭伸腿的動作都像是提前設定好的程序一般,如果一定要找出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像是被人提在手中的木偶一般,每個關節處都像是被用絲線扯著。

阿辭觀察了片刻,眉心就逐漸皺起。

這幾人,竟然是活偶嗎?!

如果真的是他猜測的這樣,那這個村子裡的情況要比他一開始預料的還要複雜的多。

能夠操控活偶的傀儡師,定然是實力很強的存在。

想到這裡,阿辭不再猶豫,小心避開幾個活偶的視線後,就繞了條路繼續順著白煙走,想要找到衛信然。

這裡的情況太過複雜,他必須要先想辦法將人給救出來再說,畢竟若是再晚上幾分,衛信然很可能就也要被人給製作成活偶留在這裡了。

堵在這裡的幾人隻是傀儡,實力沒有多強,阿辭小心一些也就避開了他們。

再往後走,附近的房屋院落就更多了,零散分布在其中的活偶也越來越多。

起先阿辭還能利用視線盲區避開他們,但隨著數量的增多,他已經很難再找地方躲了。

眼看著不遠處又有兩個活偶要走過來,阿辭取出兩張定身符,準備等下在被發現之前就先將他們給定住。

阿辭做好準備的同時,那一男一女兩個活偶也已經僵硬著身子走了過來。

他手上掐訣,正想將符紙貼在他們身上,卻詫異的發現這兩個活偶竟然徑直從他麵前走過,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正他當疑惑的時候,手腕的位置突然被蹭了蹭。

“是隱身符。”

是的,林奈剛剛將背包裡唯一一張隱身符用在了阿辭身上。

這張符一用完,麵前的小人就變成了半透明狀態,隻不過他自己卻沒有察覺到。

也正是這一變化幫助他成功躲開了活偶。

林奈剛剛的說話聲音已經有特地壓低,可經過他們的那兩隻活偶卻還是聽見了些許動靜。

於是,他們就聽見活偶間有了交流:

“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其中那個男的問身邊的女的道。

“好像是聽見了……”

兩人一邊交流,一邊伸長了鼻子在周圍聞,可阿辭早就用了斂息訣,兩人根本就什麼都聞不到。

知道木木給他用了隱身符後,阿辭鬆了口氣,如果有隱身符在,那就不用再怕這些活偶了。

趁這個機會,他提起速度,徑直朝不遠處的一個院落跑去,那裡就是白煙的儘頭,衛信然肯定就被關在了那裡。

到了門口之後,他們終於再次聽見了衛信然的聲音:

“你們究竟想乾什麼啊,我就是想單純問個路,你們乾嘛要把我給綁起來!”

“哎,你們這些村民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你們到底是圖財還是圖色!”

“把目的說出來,我們好好交流一下麼!”

聽清他說了些什麼後,阿辭忍不住歎了口氣,這衛信然被抓走這麼久了,竟然到現在都還沒發現自己到底身處在個什麼鬼地方嗎?!

林奈:“……”

這小子也是命大,都傻成這樣了,還能活著等到阿辭來救他。

麵前的院落大門是緊閉著的,因為擔心會驚動裡麵的“人”,阿辭也沒有立刻進去,隻準備先在門外看看情況。

門內還能聽見衛信然聒噪的聲音,而且似乎看守他的“人”也被煩到了,再喊了沒幾句,就被不知道什麼給堵住了嘴,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隻能時不時聽見幾聲“嗚嗚嗚”的聲音。

等裡麵的動靜消失,阿辭打量了下身前這院子的院牆,似乎在衡量等下直接翻進去的可能。

然而不等他動作,林奈就先戳了戳他,然後直接從他手上跳……或者說飄了下去。

於是,阿辭就看見麵前的紙片小人衝他揮了下手,緊接著就順著門縫鑽進了院子裡。

這院子的門板還算厚實,林奈那小小的身子多挪動了幾下才徹底鑽出去。

他身體小,還沒有活人的氣味,隻要不隨便開口,裡麵看守著的活偶就發現不了他。

因此,一進去大門,林奈就看見整整一排的活偶站在院子裡,全都守在某個緊閉的房間門前。

看來那衛信然就是被關在這裡了。

這樣想著,林奈就順著牆根一點點移動,準備進那個房間去看看究竟。

牆麵是灰白色的,林奈的紙人身體也是接近這個顏色的,因此他挪動的過程中完全沒有活偶發現他的存在。

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就又順著房間的門縫擠進了房間裡。

這次隻從門縫裡探出小半個腦袋,林奈就知道這裡不好躲了。

因此,身體一進到裡麵,他就立刻找了個東西躲在後麵,將身體藏好,然後才開始打量裡麵的擺設跟“人”。

隻見衛信然此刻套著件火紅的嫁衣,被人給五花大綁在了正中央的喜床上麵。

一左一右還站著兩個活偶正在看守他。

其中一個頭頂彆著朵紅花,臉上還畫著花裡胡哨的妝麵,一看就是個媒婆的樣子。

看見這一幕,林奈起先是猜測衛信然是要被配個某個女鬼或者女活偶當老公,但等視線接觸到他身上明顯就是女式的嫁衣後——

額,也不一定。

還有可能是個喜好特殊的男鬼。

房間裡的場麵雖然詭異,但那兩個活偶此刻卻也沒有要傷害衛信然的意思。

古人成親的吉時一般是黃昏時分,而現在才是正午,看來在行禮之前衛信然應該都不會有什麼危險才對。

這樣想著,林奈就又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房間,準備跑去院門外給小人報信。

然而他才剛將半個身子從門縫中擠出,抬頭就對上一張慘白的臉。

兩個烏黑卻一點神采都沒有的眼珠子正死死瞪著門縫中的紙片小人。

林奈卡在門縫中間,思考著自己此刻是應該退回房間裡,還是直接衝出去跟他們正麵剛。

並且又順便多想了下自己現在衝出去能從外麵這群壯漢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可能性幾分。

期間,堵在門縫前的這個活偶伸出了自己僵硬的手指準備將探出半個身子的紙片小人給揪出來。

然而他還沒碰到,紙片小人就又縮回了門縫裡。

他疑惑地歪了歪頭,灰白色的指甲卡在縫隙中摳了摳,卻什麼都沒摳著。

於是,他就又將手指給挪開了。

然而就在他挪開之後沒多久,剛才縮回去的紙片小人又重新探出了半個身子。

於是,他又伸手去摳——

紙片小人又再次縮了回去。

如此反複幾次後,他不煩林奈都煩了。

既然等不到“人”離開,那他就乾脆衝出去好了。

正這麼想著,院落中央的大門突然就被人給一腳踹開。

隻聽“砰”的一聲——

林奈跟對峙著的活偶同時朝門口看去,隻發現門口站著個身穿道袍的年輕道士,而門外已經零零散散被定住了一堆活偶。

看著重新恢複實體狀態的小人,林奈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隱身符為什麼失效了!

正疑惑著,他麵前的光屏突然就再次出現,隻見正中央顯示著一行沒有感情的黑色字體:

【一次性使用稀有道具隱身符已失效(有效時間為15分鐘)。】

林奈:“……”

草,用之前你怎麼不說有時間限製!

作者有話說:

跟林奈在門縫躲貓貓的活偶:嘿嘿,真好玩!?

? 第三十八章

門內的一整排活偶同時扭頭盯向站在門口的阿辭, 他們先是看了眼他,接著就齊刷刷地伸長脖子湊近去聞。

距離門口最近,脖子也是伸的最長的那個用自己的一雙死魚眼死死盯著阿辭, 口中癡癡道:

“是活人嗎?怎麼沒有香味……”

看著門內這一整排的活偶,阿辭心中暗道不好, 他現在剩餘的定身符數量已經不多了……

依照他目前的實力, 獨自對付這些活偶明顯吃力。

然而, 那個活偶口中的“活人”兩個字就像是打開開關的鑰匙, 尾音剛一落下,院子中的那一整排活偶就全都動作靈活地朝阿辭攻來。

而且院門內的這些活偶明顯要比外麵遊蕩著的那些身體靈活的多,甚至有些比活人的速度都還要快上幾分。

阿辭一邊往他們身上貼符, 一邊側身躲過朝自己脖頸抓來的手臂。

不多時,他手中畫好的符紙就已經沒剩下幾張了, 可朝他攻擊來的活偶數量卻越來越多, 門內的再加上門外擠進來的,堆滿一整個院子。

然而將林奈堵在門縫中的那個活偶卻並沒有跟隨其他“同伴”一起去攻擊阿辭, 隻一心一意地想要將門縫中的紙片小人給揪出來。

林奈伸頭躲不開他,縮頭回到房間卻又發現門內的一個活偶竟然也堵了過來。

於是,他就隻能一邊暗罵遊戲不是人,一邊艱難的在門縫裡求生存。

一會兒將半個身體伸出門外躲開門內的那個, 一會兒又得將半個身體縮回去避開門外的那個。

期間他還嘗試對這兩個活偶用背包裡的引雷符跟之前得到的幾張其他符紙,結局統統都是——

【使用失敗, 未檢測到使用對象。】

看符紙沒有效果,林奈就準備直接拋棄這具紙片身體,結果——

【該環境過於狹小無法脫離現有身體。】

林奈:“……”

反正就是想方設法的要坑他。

將沒用的還坑人的係統丟開後, 林奈隻能努力得控製這具紙片身體在狹窄的門縫裡一點點對折起來, 以減少被那兩個活偶給揪出去的可能。

幸而他不算是活人, 這些活偶看見他也沒有像看見阿辭那般瘋狂。隻要動作靈活一點,還是勉強能將自己的紙片身體給護住的。

再加上這些活偶估計智商也不太夠,跟他對峙了這麼久都沒誰想過能將門給直接打開……

與此同時,在活偶群的圍追堵截下,阿辭將手中最後一張定身符貼在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活偶身上,接著就咬破指尖,殷紅的血珠瞬間順著傷口沁出。

聞到鮮血的味道後,周圍的這些活偶立刻躁動起來,不僅攻擊的速度加快,口中還齊聲喊著:“活人,是活人……”

在門外堵著林奈那個活偶也終於有了其他的動作,他下意識就停下不斷摳挖著門縫的手指,伸長了脖子往身後去聞。

林奈終於得到一絲喘息的空隙去看阿辭那邊的情況,然而放眼看去,除了活偶還是活偶,根本找不見被圍在中間的小人。

聽著外麵那躁動瘋狂的叫喊聲,林奈不能忍了,趁著這個機會就衝出門外。

不到手掌大小的紙片小人動作靈巧的向著活偶大軍移動,他身後那個守門的活偶也追了上去。

同一時間,阿辭正就著指尖的鮮血在空中畫著什麼,不到一秒,一個閃著金光的符咒就在虛空中飛快成型。

再用指尖一點,那道符咒就極速飛向麵前的活偶大軍。

瞬間,整個院子中的活偶都被這道金色符咒擊中,符咒繁複的花紋在他們頭頂飛了兩圈之後瞬間放大,籠罩在了整個小院的上空,伴隨著金光一閃——

所有還在行動中的活偶都被定在原地,緊接著,就集體發出一聲尖嘯,化為森森白骨倒在地上。

就在他們倒下之後,阿辭也身體一個踉蹌,往前栽倒幾分,臉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得白了下來。

可見剛剛那個大招也消耗了他許多。

眼看著他就要倒下,一雙手臂突然將他給扶住。

逃脫那個門縫之後,林奈就發現他能隨意從身體裡出來了,於是,剛剛一看見小人倒下,就立刻跑出來扶了上去。

可阿辭看不見他,隻能看見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正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等他站穩,扶著他的手臂也消失,那張紙片身體才又翻了個身,重新站起身來。

“阿辭,你怎麼樣了?”

小紙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阿辭搖了搖頭,“我沒事,先趕緊去救人。”

說完,他就將地上的紙片小人給撈起,然後往關著衛信然的房間走去。

趁著幾步路的功夫,林奈將裡麵的情況的講給阿辭。

得知裡麵還有兩個活偶,並且其中一個還是媒婆打扮,疑似要辦一場婚禮的時候,阿辭愣了下神。

為什麼?

但他現在法力基本耗儘,已經沒有功夫再去猜測那幕後之人的意圖,隻能是先將衛信然給救走再做打算。

剛剛的符咒威力很大,阿辭伸手推開房間門,隻見剛剛在門內圍堵林奈的那個活偶也已經變成白骨一堆。

他邁步繞開走進房間,衛信然一身嫁衣坐在床上,嘴裡堵著布巾還沒被取出來,人卻已經暈了過去。

顯然是被那兩個活偶當場變成白骨的場麵給嚇到了。

看著暈倒的人,阿辭上前去將綁在他身上的繩子解開,又將他口裡塞著布給取出來,最後才從他隨身攜帶的那堆符紙裡找出張醒神符,貼在他腦門上。

看著人悠悠轉醒,阿辭立刻對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被活偶變成白骨的場麵一嚇,衛信然此刻也終於搞清楚狀況,看著眼前的阿辭幾乎是要眼淚鼻涕一起出了。

“林道友,你是來救我的嗎?”

阿辭點了點頭,接著,就問衛信然道:“你現在還能走嗎?”

衛信然點點頭,主動將身上的繩子撥開,從喜床上跳下來,“那我們現在直接跑嗎?”

阿辭沒有說話,隻是翻看著衛信然帶來的那堆符紙,在裡麵挑著等下能用得上的。

見狀,林奈也翻開自己麵前的光屏,準備再去買幾張隱身符來用,如果有隱身符,那他們等下也好離開。

這樣想著,他打開背包來一看,隻見隱身符下麵的文字描述此刻已經換了內容:

【一次性使用稀有道具(有效時間為十五分鐘):用過一次了,我還不錯吧?】

林奈:“……”

究竟誰給你的自信?

他忽略這讓人無語的描述,直接選擇下麵的購買選項,一次性買了二十張。

感覺數量差不夠了後,林奈選擇使用,結果——

【該一次性道具具有冷卻時間,請在一個小時後使用。】

林奈:“……”

他就知道,這個破遊戲除了坑爹外再沒彆的用處了。

看著光屏中那張灰下去的黃色符紙,林奈想了下,戳了戳小人道:“阿辭,將包裡的黃紙跟朱砂取出來些。”

聽著這道憑空多出來的聲音,衛信然瞪圓了眼睛,看他這模樣林奈還以為他會再次被自己給嚇暈過去,結果他卻這次卻是立刻拽住阿辭的袖子問了句:

“林道友,你這次聽見那個聲音了吧!”

林奈:“……”

這衛信然的腦子,可能真的有問題吧?

他剛剛都直接叫阿辭的名字了,這還用問嗎?!

阿辭無奈歎了口氣,隻能暫時先跟衛信然道:“這件事等下我再跟你解釋……”

阿辭的話都還沒說完,衛信然就突然將他打斷:“我明白了!”

阿辭:“?”

你明白什麼了?

衛信然:“我暈過去後,林道友你肯定將那嚇唬我的紙片小鬼給抓起來了吧!”

阿辭,林奈:“……”

行吧,你這麼想其實也沒問題,還省得他們等下再找說辭去圓了。

阿辭無力的衝他點了下頭,接著就轉身去了一旁的桌子上,將林奈要用的朱砂跟黃紙給找了出來。

林奈操控自己的紙片身體跑在桌子上,然後從背包裡找出指揮棒拿出來,直接用意念操控著較細的那一端蘸取了朱砂,然後就對照著放大了無數倍的光屏,將裡麵那張隱身符上的圖文給照貓畫虎的臨摹了下來。

將整張符都給畫完後,林奈將指揮棒扔到一旁,然後跟一旁的小人說:“快試試看能不能用!”

阿辭看著那張符蹙了下眉心,但猶豫下,還是按照林奈說的,拿起來了試了試——

一秒,兩秒……好多秒都過去了,依然是無事發生。

林奈:“……”

不能用嗎?

正當他失望的時候,一旁的阿辭將手中沒用的符紙放下,用指尖重新蘸取了朱砂,然後就對照著林奈一開始畫的那張廢符重新畫了一張出來。

跟林奈畫的歪歪扭扭還時斷時續的樣子不同,阿辭幾乎是一筆就將整張符給流暢的畫了出來。

最後他再用這張符,身體就重新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也就在這個時候,林奈麵前的光屏中突然跳出一個提示:

【恭喜玩家獲得一次性使用傳奇道具——隱身符(無時間限製版本)。】

林奈:“!!!”

他家小人是不是太厲害了些!

隻對著他那張醜不拉幾的廢圖竟然都能畫出一張升級過的符紙來!

而且還是傳奇道具!

這應該還是遊戲第一次給這個等級的道具吧?!

這樣想著,林奈又趕緊找出之前用過的那張引雷符來,將黃紙上的符號給小人畫出來參考。

於是,幾分鐘後——

【恭喜玩家獲得一次性使用傳奇道具——五雷符(不再限製使用對象)】

【恭喜玩家獲得一次性使用傳奇道具——安魂符(可直接消除厲鬼的部分怨氣)】

……

最後,除了林奈一開始得到的那張沒有具體名字的符咒,其他符咒全都讓小人升級後畫了出來。

將裝備囤的差不多後,阿辭給自己和衛信然都用了一張隱身符。

而林奈則隻需要藏進小人的袖子裡就也附帶隱身效果了。

之後,兩人一紙片就帶著一堆五雷符迅速跑出了這個院落。

阿辭指尖還有傷口存在,斂息咒已經失去作用,因此一出去,就又引來了大批剩餘的活偶。

可又因為隱身符的效果,這些活偶看不見他,就隻能伸著鼻子四處聞他的味道。

等周圍活偶圍堵的多了,阿辭就一張五雷符扔出去,瞬間引起雷聲陣陣。

麵前的活偶也直接變成焦炭留在了那裡。

就這麼一路炸著出去,他們很快就回到了一開始進村的村口,身後荒村裡的活偶也已經被基本清理乾淨。

看見村口熟悉的石碑時,阿辭下意識鬆了口氣,以為他們終於逃出去了。

結果,才剛跨過石碑一步,一陣眩暈感瞬間襲來。

而且不僅阿辭,同行的林奈跟衛信然都一同暈了過去。

等林奈恢複意識,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站在一間貼滿囍字的房間之中。

而且身上還穿著身喜慶的喜服。

看著身上的這身裝束,林奈愣了下:“這裡是幻境?”

作者有話說:

下章,嗯,先成個親,嘿嘿。

(順便回複一下評論區看到的問題,衛信然等這個副本結束就會基本下線哦)?

? 第三十九章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 他才剛一這樣想,喜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兒子,你收拾好沒, 吉時快到了,得趕緊出發去接人了!”

看著進來的人, 林奈驚了!

這不分明就是穿著古裝的應婉柔嗎?!

幻境竟然都如此逼真了嗎?!

連他媽都要給高仿一個出來!

那他爸呢?

正這樣想著, 同樣古人打扮的林文銳也進來了。

“還在磨蹭什麼?彆誤了吉時。”

還沒搞清楚狀況, 林奈就被幻境裡的爹媽給推著出了喜房。

出去後, 他發現這地方明顯是個陌生的古代宅院,而且雕梁畫柱,一磚一瓦無不精致, 明顯就是大戶人家才有的樣子。

走出他剛剛待的院子,還能看見不少丫鬟小廝打扮的人穿梭在小路跟回廊中, 忙著招待來往賓客。

穿過回廊, 又繞過前廳,林奈最後停在一匹脖子上係著大紅花的高大馬匹前。

一看見他出來, 街上圍著看熱鬨的路人頓時哄笑起來,姑娘媳婦兒頭對著頭打量著今天的新郎官。

身後的迎親隊伍也自動奏起喜樂,吹吹打打,好不熱鬨。

身為眾人眼中的主角也是現場唯一處在狀況之外的人, 林奈先是看了眼隊伍中那最醒目的花轎,再看一眼馬脖子上的大紅花——

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他等下是趁機跑走還是怎麼?

在這裡能找到小人嗎?

正這麼想著, 麵前的光屏中就突然跳出一條係統提示來:

【隨機觸發強製任務開啟——請玩家作為主人公,體驗整場婚禮流程,探尋幻境的秘密。】

這個提示一出, 林奈就發現自己除了騎上麵前的這匹馬, 哪裡都不能去了。

係統直接以他為圓心, 到馬匹的距離為半徑畫了個圓,在周圍設滿了阻攔他的透明屏障。

無奈之下,他也隻能翻身上馬。

同一時間,林府外響起一連串的爆竹聲,隨著媒人高亢的一聲:“吉時到,起轎——”

迎親隊伍最前方負責舉牌開路的人就開始動了起來。

緊隨其後的林奈也隻能勒緊韁繩騎馬跟上。

就這樣,一路吹吹打打,林奈一身新郎官的打扮騎在馬上,緩緩朝著未知的迎親地點走去。

期間,林奈腦中閃著各種想法,但想的最多的還是等下要接走的“新娘”。

爸媽是現實中就有的,能直接根據他的記憶虛構出來。

可他等下要去迎娶的這位“新娘”呢?

他現實中可沒有這樣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那遊戲會不會找個什麼NPC來扮演這個角色?

再一想他們是怎麼進到這個幻境的,林奈瞬間皺眉。

該不會是某個不認識的女鬼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林奈就一臉惡寒,如果遊戲真的強迫他娶個“女鬼”,那這垃圾遊戲他可就不玩了。

就在他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思緒中,迎親隊伍一路走向村莊,最終停在了一座不大的小院門前。

林奈下意識往過瞥了一眼,隨即視線頓住。

這不就是遊戲裡的戀人小屋!

如果這樣,那豈不是,他接的“新娘”很可能就是他家小人?!

這樣一想,林奈當即坐不住了,直接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小院門前。

正想推開院門,一旁的媒人突然湊了上來,將他給攔下,“新郎官,怎得這樣著急?”

“還沒響爆竹呢!”

她話音才剛落下,一陣鞭炮聲就劈裡啪啦響了起來。

隻是這次這聲音響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跟在林府時的場景不同,眼前的這座小院門裡門外稱得上是相當冷清。

沒人觀禮不說,除了院門上張貼著的兩張囍字,完全看不出是要成親的樣子。

等爆竹放完,林奈再去推門,媒人就沒再攔著他了,隻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立在一旁。

推開門後,院子裡也一個人都沒有,一切都跟戀人小屋一模一樣。

林奈隻簡單看了兩眼就直接掠過,徑直朝同樣被布置成喜房的小屋走去。

身後的媒人愣是沒能趕上他,隻一路小跑著追上來。

一把將小屋門給推開,林奈就看見喜床上端坐著個身著新娘喜服,頭頂還遮著蓋頭的人。

隻掃一眼,林奈就注意到這位“新娘”要比尋常的女子高挑上許多。

雖然身量纖瘦,乍一眼辨彆不出,但交握在腿上的那雙手卻明顯骨節分明,不似女子。

注意到這點,林奈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走上前想揭開蓋頭再確認一下,然而手才剛伸出去碰到個邊角,就被一旁緊跟著的媒人給扯著胳膊阻止了。

“新郎官,這可使不得啊!這蓋頭可千萬得等洞房時候再揭!”

雖然已經有很大概率能確認眼前穿著喜服的人就是他家小人,但不看見臉確認一下,林奈總覺得不是很放心。

然而一旁的媒人明顯就不可能讓他把蓋頭給揭了。

折中一番後,林奈乾脆就朝喜床上坐著的人說了句話:

“阿辭,我來接你了。”

聽見他的聲音,坐在喜床上的人卻還是一動不動,也不出聲回答。

林奈有些疑惑,正想再問一次,一旁的媒人卻突然將一段不知從哪裡扯來的紅綢塞進他手裡,而後又將另外一端遞給“新娘”。

“吉時該到了,兩位新人快彆磨蹭了,我們該走了!”

這下,喜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他先是將紅綢握在手裡,隨後就緩緩從喜床上站起。

而且,他似乎還並不習慣眼前有東西遮擋的感覺,起身的時候先下意識伸手在身側的床邊扶了下,才緩緩站起來。

他動作期間,林奈本來想著趁著蓋頭略微晃起的弧度看看裡麵的人,結果掀到最高處也就隻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頸。

跟林奈的略微失望不同,一旁的媒人笑的高興極了,一張臉上幾乎看不見眼睛,隻含笑道:“新娘子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快出發吧!”

說著,她就示意林奈拉著紅綢帶著身邊的“新娘”往出走。

她催促的緊,林奈一時也不好再磨蹭,隻能拽著手心這一小段綢布往前先走了幾步。

然而他身側的“新娘”卻沒能及時跟上來,隻走了幾步就被手中的紅綢給扯得踉蹌了一下。

等感覺手心的紅綢突然收緊,林奈才發現身側的人已經要摔了,下意識就伸手扶了過去,而眼前的人也順勢將手臂攀上了他的胳膊。

感受著對方倚過來時熟悉的重量,再加上他身上那淡淡的皂角香,林奈終於能確定,此刻眼前的這個“新娘”就是他家小人了。

之前他扶住人的時候,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

人站穩後,就輕輕從他身上退開了,林奈下意識往他指尖上一瞧,果然看到了那個一個小小的傷口。

察覺出小人被蓋頭擋著視線,行動不便,林奈自覺將腳下的步調放緩,等著身側的人跟上來。

在快走到院門的時候,林奈停了下來,視線落在那不高的門檻上。

雖說等下扶著人直接跨過去也行,但他回頭看一眼身側人略顯笨拙的動作——

算了。

接著,在媒婆跟在場眾人的一陣驚呼聲中,林奈直接就將“新娘”給打橫抱了起來。

懷裡的人顯然沒有預料到,身體騰空的瞬間就略顯驚慌得將手貼在林奈身前推拒了下。

但卻一點聲音都沒從蓋頭下麵露出來。

林奈隱約察覺到了問題在哪裡,但這時候卻沒空去想,隻是幾步跨過門檻,然後就徑直將人給送進了早就等在那裡的花轎。

將人在轎子裡放好,林奈輕輕在他手上握了下,輕聲安撫道:“彆怕,有我在。”

麵前的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手心裡的薄汗卻明顯透露出他的緊張。

最後在媒人的催促聲中,林奈放下轎簾,轉身回到馬匹身前翻身上去。

接著就跟來時一樣,在陣陣爆竹聲中,奏響喜樂,迎親隊伍再次出發,在村子裡繞了段路後從另一個方向回到了最初的林府。

隊伍才剛剛到街麵上,前麵就響起了長長的爆竹聲。

等隊伍停下,禮炮聲跟奏樂聲都沒停。

在這喜慶熱鬨的氛圍中,林奈翻身下馬,然後不顧媒婆的勸阻就又將人給從花轎中抱了出來。

這一次懷中的人不僅沒有再推拒他,甚至還虛虛將手臂給環在了他的脖頸上。

之後的門檻,火盆什麼的,全程都是林奈將人給抱著跨過去的。

周圍觀禮的人雖然覺得這樣不合規矩,卻也到底沒誰站出來阻止的。

一直走到行跪拜禮的前廳,林奈才將人給重新放回地上,之後又扶著他在蒲團上跪好,最後才掀起衣擺跪在另一個蒲團上。

等這一切都做好,吉時也已經到了,林文銳跟應婉柔都已經在高堂的位置上坐好,一旁負責主持儀式的儐相也站了出來。

“一拜——跪天地——”

聽著這個聲音,林奈才後知後覺尷尬起來。

這禮真的也要行?!

雖然跟小人一起肯定比跟某個不認識的女鬼要好的多,但……總覺得還是哪裡不對勁。

可想一想任務中的要求,林奈又覺得這儀式應該省不掉。

這樣想著,他眉心抽了抽,乾脆一咬牙,一閉眼,低頭磕了下去。

他身旁的人起先也是在猶豫,直著身子沒動,但等感受到手中紅綢的牽引後,最終還是跟著叩拜了下去。

“二拜——跪高堂——”

林文銳跟應婉柔坐在主位上,端得是一副眉開眼笑的姿態。

可林奈看著自己爹媽那熟悉的臉,一時之間,多少還是有些恍惚。

若是他在現實中結婚,他們肯定也是這樣高興的吧?

在這難以隱喻的心情當中,兩人再度齊齊叩首。

“三拜——跪——夫妻對拜——”

聽著儐相的喊聲,兩人同時頓住,等他最後一點尾音都消失了,才猶豫著雙雙轉身。

林奈抬眼看著自己對麵的人,隻見他已經將手中的紅綢的給扯得有些脫絲了,可見剛剛是有些多糾結。

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林奈最後還是低頭叩拜了下去,對麵的人停頓下,也跟著伏下了身。

等這第三叩首完成之後,兩人同時起身,林奈也終於透過蓋頭掀起的一點邊角隱約窺見些對麵人泛紅的臉頰。

一時之間,尷尬再次浮上心頭。

反正林奈是萬萬都沒想到,他玩個遊戲竟然都需要沉浸式的體驗一把成親的感覺。

終於——

一旁的儐相唱道:“禮——成——”

跪坐在地上的兩人都鬆了口氣,林奈也扶著小人從地上站起。

本以為到這裡,這場婚禮也該體驗個差不多了,誰知——

他們才剛站起,儐相就又喊了一聲:

“送入洞房——”

“!!!!”

聽到“送入洞房”四個字,林奈渾身一僵,這一項竟然也要繼續嗎!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洞房,嗯。?

? 第四十章

儐相最後一聲唱完, 拜堂禮也總算結束了。

很快,一排手捧龍鳳喜燭,還打著紅燈籠的侍女就走上前, 簇擁著還在懵圈的兩人進了新房。

頭上還遮著蓋頭的阿辭坐在了喜床上,一旁的侍女笑著遞給林奈一柄玉如意:

“請新郎掀蓋頭。”

一身喜服的人此刻正端坐在喜床前, 交握的雙手指節略微泛白, 似乎是在緊張。

林奈看著他, 喉結忍不住輕輕滑動幾下。

之前幾次想掀, 都掀不成,現在突然讓他掀了,反倒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

他將玉如意握緊了些, 之後才伸手去揭那垂在阿辭眼前的紅蓋頭。

遮擋視線的東西終於被撩開,喜房內通明的燈火晃得阿辭輕輕眯了下眼。

再睜開時, 眼尾都染上了些許潮紅。

忍著眼前泛起的酸意, 他輕輕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終於清晰——

再一抬頭, 視線正對上一雙溫和的鳳眼。

阿辭頃刻間愣住。

眼前人一身喜服,身長玉立,周身的氣質也都是溫潤如玉的感覺。

他曾經不止一次設想過木木的樣子,也曾看著他寫出的字猜測他應該是個品貌氣質極好的人。

但現在看到真人, 那個隻在腦海裡隱約有個輪廓的影子突然清晰起來。

而且他本人的樣貌甚至比他曾經設想過的樣子都還要好看。

端的是一副風華絕世,翩翩公子的姿態。

不止阿辭, 林奈看清蓋頭下的人也是愣神一瞬。

兩人身上的喜服都並非是那種明豔的正紅,而是更為低調沉穩的暗紅。

阿辭氣質清雅,平時裡穿的也大多都是道袍或者是其他顏色樸素的粗布衣衫, 如今陡然換了件這麼昳麗的顏色, 卻更稱得他眉眼精致, 眸光如水。

而眼尾那一抹薄紅,更是平白添了許多風情。

兩位“新人”撩開蓋頭後就互相對望著發呆的這件事情惹得一旁的侍女輕笑出聲,忍不住小聲調侃道:

“新娘再美,公子你也莫要忘記將那蓋頭給我呀!”

說著,她將手中的托盤又往林奈身側舉了舉。

看著舉到自己身前的托盤,再想剛剛做過的事情,林奈忍不住身體一僵。

繼而才忍著尷尬將手中挑起的紅蓋頭連同那玉如意一起放回托盤上。

剛剛出聲提醒他的侍女這才笑著從他身側退開。

然而眼前的小人卻還是一臉的呆怔茫然,隻仰頭盯著他看,全然一副不知何事發生的樣子。

嘴巴微張著不說,眼睫上還沾染著幾分濕意,整個人看上去呆萌漂亮卻又惹人憐愛。

想著就算尷尬也不能隻讓自己一人尷尬,林奈一個沒忍住就上手朝他臉頰捏了上去。

“娘子,回神了。”

聽到從眼前人口中喊出的這個稱呼,阿辭一雙杏眼瞬間就瞪得更圓了幾分,眼中的情緒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害羞,總之本就微微泛紅的臉頰在此刻直接更紅上幾分。

看著他這樣的反應,林奈眼中卻是不自覺染上了笑意。

眼前這小家夥自從穿上那身道袍,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小古板形象,平日最大的反應也就是輕輕笑一笑。

哪裡有像現在這般表情生動。

本以為小人此刻就算再好的脾氣也會忍不住想說他兩句,然而卻最終隻是囁嚅了幾下嘴唇,便沒了動靜。

林奈覺著奇怪,正想問什麼,一旁的另一個侍女卻是又端著托盤湊了上來:

“請新郎新娘,行合巹禮。”

側頭一看,隻見那遞來的托盤上放著兩個小酒杯。

之前跪拜禮什麼的都行過了,便也就不再差這一項。

林奈隻稍作停頓,便毫無心理負擔的將兩杯酒都接過,並將其中一杯遞給小人。

小人接過酒杯,麵上的表情還有幾分猶豫,林奈卻是極為自然地坐在了他身側,而後長臂一伸就將人往自己懷中攬了幾分。

唇角不多不少,恰好抵在了阿辭耳後。

“等下的酒不要喝下去。”

說話間,林奈溫熱的呼吸直接撲了過來,阿辭瞬間僵住,耳垂也變得通紅。

於是這一幕落在周圍侍女的眼中便是“夫妻恩愛,耳鬢廝磨”的表現,一個個都害羞著低下了頭,不去看他們。

趁這個機會,林奈直接借著兩人寬大衣袖的遮掩,將兩杯酒都倒進了戀人小屋的空間裡。

之後再交臂端起酒杯往唇邊送的時候,杯中的酒已經全部消失。

行完合巹禮,兩人將空掉的酒杯放回托盤。

兩個拎著果籃的侍女立刻上前,將籃子中裝著的棗栗花生之類的乾果往床邊坐著的兩人身上拋撒。

一邊撒,口中還一邊說著許多吉祥話。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新郎新娘來相伴,畫堂日日是春風。

撒帳西,錦帳流蘇八幅齊;揭開便見嬋娟麵,洞房一對好夫妻。

撒帳南,織女牛郎配鳳鸞,良辰吉日鵲橋會,一胎生下兩奇男。

撒帳北,嫣然一笑眉間色;芙蓉帳暖度春宵,嫦娥喜遇蟾宮客。

撒帳中,鴛鴦交頸戲芙蓉;從今百年歌好合,紅羅帳裡樂融融。”

這撒帳的唱詞纏綿悱惻且雅俗共賞,飽含著對新人夫妻的美好祝願。

然而,多子多福什麼的——

是不是不太適合他們坐在床上的兩個大男人?!

林奈臉皮厚得沒反應,一旁的小人卻是被她們唱上一句,臉色就愈發紅上一分。

等到整首詞唱完,從林奈這側看過去的耳垂已經紅的像要滴血一般。

幸而這詞不長,隻幾句也就唱完了,否則林奈真要覺得身側的人快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撒帳結束後,這一係列的儀式也算是走到了尾聲。

正當林奈他們以為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一左一右兩個侍女竟然上前來幫他們將喜床兩側的帳簾給放了下來。

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紅紗,一個侍女行禮道:

“良辰已至,請新人共度良宵。”

話音落下,房內的燈火忽而就熄去大半,隻剩喜床旁的幾隻龍鳳喜燭還在燃著。

接著,又聽房門一響,門內的侍女就魚貫而出。

喜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林奈看人都出去了,下意識就想從喜床上下去,結果人才剛站起來,就觸碰到麵前多了道透明屏障。

身側的阿辭也發現了異樣,手伸出去,同樣感受到了那道屏障。

也就是說,目前除了這張喜床,兩人哪裡都去不了。

短暫尷尬一瞬後,林奈也認了,既然哪裡都不能去,那乾脆就休息好了。

正好這一頓折騰整得他也很累。

於是一旁的阿辭還在犯懵中就突然看到身側的人脫下了鞋襪,翻身上了床。

“累大半天了,先上來休息一下好了。”

聞言,阿辭愣了下,隨即就看見身側的人已經作勢要躺下了。

猶豫下後,阿辭才也小心的脫了鞋坐上床。

林奈撐著胳膊半躺在床上,阿辭坐在他身側。

“阿辭,你是不能開口講話還是?”

現在那些侍女都出去了,林奈才開口問他。

阿辭想了下,伸手將他的手拉過,然後用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寫字,一個字一個字的解釋。

林奈一邊看他的動作,一邊將他想說的念出口:

“你……失……聲……了……”

“你失聲了?!”

阿辭點頭。

他不是不想講話,但自從醒過來,就被安排成以那樣的姿勢一直待在那間屋子裡了。

不能講話,發不出聲音。

眼前遮著紅蓋頭,看不見外麵。

身體不能動,隻能坐在床上。

而這樣的狀態一直保持到了林奈進去。

起先,看不見人的時候,聽見有人進去時阿辭很是緊張。

因此,林奈那一句“阿辭,我來接你了”聽在他耳裡,說是天籟也不為過。

兩人簡單交換了下信息後,林奈就在猜測這幻境是想搞什麼。

然而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坐在自己身側的阿辭卻是先倒了下來。

林奈下意識將人給接住,嘴邊那句“阿辭……”還沒叫出口,就也緊跟著一個眩暈,失去了意識。

之後,兩人一同倒在了喜床上。

再次醒來,周圍卻是漆黑一片。

林奈剛動了動胳膊,想說開口什麼,唇邊卻貼上來一隻溫熱的手阻止了他。

從那熟悉的皂角香中,林奈判斷出身旁的人就是阿辭。

兩人此刻身體靠的很緊,似乎身處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內。

林奈甚至能感覺到,他半個身體都已經壓到了阿辭身上。

意識到這點,他又往旁邊儘力挪了挪,儘力縮在一個角落裡,給阿辭讓出些空間。

然而沒能待多久,周身就突然晃動起來,他們就好像是被人給裝在什麼當中抬起來了一樣。

與此同時,一陣鞭炮和嗩呐的聲響突然從外麵傳了進來。

林奈瞬間意識到,他和阿辭現在待在了什麼當中。

而且像是在印證他的猜測一般,一陣陰森的歌聲突然傳了進來:

“生同寢,死同穴,碧落黃泉不相離……”

好了,看來他們現在確實是被人給封在棺裡了。

他就說,這個幻境怎麼可能簡單成個親就結束。

黃昏時候結真親,等到晚上洞房了,就成結冥婚了。

雖說現在的這個場景很是陰森恐怖,但或許是身邊的有熟悉的人在,林奈反而沒什麼害怕的感覺。

棺材時不時的晃動還在繼續,林奈還在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結果猝不及防一陣抖動——

林奈手一個沒撐緊,就整個人滾到了旁邊,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阿辭身上。

“唔……”

隻聽阿辭一聲悶哼,林奈就想撐起身體,結果不等他動作,又一陣抖動——

得了。

幾次掙紮無果之後,林奈乾脆放棄,胳膊一伸就將身旁的人撈起,壓在了自己身上。

這樣總不會他總不會再砸疼小人了吧。

阿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顛倒了位置,整個人靠在林奈胸前。

這下本來狹小的空間瞬間寬鬆了不少,林奈也鬆了口氣。

棺身在又一次劇烈晃動之後,忽然平靜了下來,外麵敲敲打打的聲音也停止了。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耳邊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跟心跳聲也瞬間放大。

林奈突然就意識到,他和小人現在的姿勢,似乎……過於親近了。

但這種情況下,也隻有這個姿勢能讓兩人都稍微好受一些。

因此,隻是腦內稍微掙紮了一番,林奈就安然接受了現狀。

棺材內漆黑一片,兩人雖然能互相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卻根本看不見對方。

外麵沒有了動靜,林奈嘗試著伸手推了推頂上的棺材板,發現已經被死死釘上。

突然林奈聽見耳邊一個小小的聲音問他:“木木,你還好嗎?”

聽見聲音,林奈先是一愣,隨即就意識到,小人聲音上的限製應該已經消失了。

於是回答道:“我沒事。”

後麵小人沒再開口講話,本以為到這裡,這短暫的交流就該結束了,然而——

“是林道友嗎?!”

“是你嗎!”

“你們竟然是兩個人關在一起的嗎?!能不能加我一個!”

“我一個人待在這裡好害怕!!!”

“而且這裡麵真的好冷啊!!!”

作者有話說:

林奈:“拒絕!”

(文章中的撒帳詞是引用自傳統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