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在賀沉司成為喪屍和賀沉司活著之間, 最後江一航還是選擇了給賀沉司注射了X-001藥劑，將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藥水推入了賀沉司的身體裡，他整個人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跌坐在地上，麵色蒼白。
“靜觀其變吧。”汪老坐在地上, 蒼老的麵容看上去十分憔悴：“我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而站在門邊的秦楊早就沒了蹤跡, 隻有冰層上留下的痕跡。
在江邊, 江亦洲靠在了橋梁殘留的柱子旁，他的胸口被貫穿，鮮血不斷地往外湧，這對於他而言的確很難受, 但不致命，最麻煩的就是他心臟處的晶石有了裂縫。
“洲哥。”霍易在四周看了眼，確定沒人追來，這才半蹲下身子給江亦洲清理縫合傷口，這些事情他都已經熟練了, 隻是滿手沾著溫熱的鮮血, 還是讓身為喪屍的霍易有些不太自然。
“我沒事。”江亦洲半靠著，清俊的臉上血色全無, 難受的額角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抬手捂著胸口，呼吸滯重，虛弱道：“你怎麼突然進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外麵等著嗎？”
“我看到秦楊進去了，覺得不對勁，所以也跟了進去。”霍易從來不說謊, 他十分誠實道：“賀執行長恐怕要死了，就算他是十級異能者, 說到底也是一個人類，人類在那樣的重創之下，不可能繼續活著。”
“嗯。”江亦洲微微闔眼，他眉頭緊皺，喉頭的腥甜不斷上湧，感覺呼吸之間都是腥甜的血氣。
“洲哥，你的晶石……能修複嗎？”誰都知道晶石是喪屍最重要的東西，如果晶石被挖出來了，就算他是九級喪屍皇，也會當場斃命，現在麻煩的是雖然晶石還在，但是出現了裂痕，江亦洲便已經疼的全身痙攣，喘不上氣了。
“能。”他微微仰起脖頸，眸光微沉，一字一句道：“去殺了秦楊，拿他的晶石來，或者給我大批的高階晶石。”
“……”霍易似乎沒想到這個方法，稍稍愣怔了一瞬，便立刻道：“我知道了，洲哥。”
在霍易準備起身的時候，卻被江亦洲一把拽住，他無奈笑道：“這裡除了你我和秦楊，沒有第四個喪屍了，你準備去哪找晶石？”
“我去找秦楊，殺了他。”霍易平靜道。
“他是八級巔峰，離九級隻差一線了。”江亦洲有些疲憊，他微微動了一下，五臟六腑便如同攪碎了一般地疼痛，隻得停在了原地：“立刻帶我離開這裡，去彆的地方獵殺喪屍。”
他抬眸看了眼被摧毀的橋梁，掌心凝結出了冰霜，順著柱子快速蔓延，很快便在這座被摧毀的斷橋上架起了新的橋梁。
*
“我是周涉，是陳老的獨子，我比你們都有優先權，這個實驗應該由我來做。”控製中心會議室裡燈照在年輕人的臉上，顯得他唇色有些發白，眉眼之間桀驁不馴，他目光掃視了一眼在座的諸位成員，而後道：“並且，我和賀沉司都是九級異能者，但他的實力比我強，如果出現了任何意外，他可以、並且有實力控製我，但如果他來做實驗出現了意外，我無法控製他。”
場上的人已經開始猶豫了，最後這個年輕人唇角略微揚起，他雙手壓在會議桌上，身子前傾，緩聲道：“我的風險是可控的，他的風險是不可控的。”
“如果你來做實驗，最後實驗失敗了，你確定隻是控製你嗎？”一名成員舉手，而後說道：“眾所周知，喪屍對人類是敵對情緒，如果實驗失敗，你完完全全喪屍化，那麼根據實驗數據顯示，你會極度仇視人類，並且被感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根本無法控製一個九級的喪屍皇，除非……擊殺他。”
這句話一出，會議室裡的人員臉色頓時大變，有人看向這個年輕人，有人看向賀沉司，而更多的則是看向坐在首位的老人——陳老。
他是周涉的父親，但也是這項實驗的最高負責人和研究人員。
“我覺得這項實驗，應該由我來做。”桌子的對麵坐著賀沉司，他似乎是才看完文件，手臂處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繃帶都被染紅了，但他絲毫不在意這個，隻是道：“周涉對這項實驗很了解，他很清楚在實驗失敗後，實驗體會變成什麼樣子，也很清楚實驗體的弱點，我想他可以做到控製我，我相信他的專業水平。”
“那也請你相信我的判斷能力。”年輕人目光直視賀沉司，兩人四目相對，他笑了一聲：“我覺得，我比你合適。”
“真的嗎？”賀沉司目光依舊十分冷淡，他不急不緩道：“無論是什麼測試或者任務，一直都是由我在前麵，這次也不例外。”
“這次不同，這次需要保障。”年輕人哼笑了一聲，似乎對賀沉司的話十分不屑：“我勉強承認你比我強，你可以做我的保障。”
“好了。”就在兩人爭執的時候，首座的陳老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麵，眾人瞬間不再說話，就連他們兩個都一起看向了陳老。
“陳老。”賀沉司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在這件事情上，我希望我能參加這個實驗，成為實驗體。”
“陳老……”年輕人也立刻說話，但他稍稍一頓，臉上有些彆扭道：“爸，從各個方麵來說，我是實驗體最佳人選，我知道這個實驗體將會經曆什麼，我也知道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我希望在我實驗失敗後，可以由賀隊擊殺我，以防止會造成更加惡劣的後果。”
“當人麵對災難的時候，也許人類是渺小的，但是精神是無畏的，偉大的。”陳老麵容像是蒼老了好幾歲，他一直挺直的脊骨略微佝僂，緩聲而堅定道：“無論這次誰是實驗體，誰是擊殺實驗體的人，誰是參與這項實驗的人，所有為人類活下去而犧牲、而冒險的人，都是英雄。”
他
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眾人，而後道：“匿名投票吧，誰的票數多，誰就成為實驗體。”
這個方法對於目前這種情況而言，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公正的，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反對。
投票開始後，眾人將自己選擇的人選寫在了麵板上，而後數據公布在大屏幕上。
最後，賀沉司10票，而周涉11票。
一票之差，結局落定。
周涉看著結果，他一向乖戾的神情稍稍收斂了一點，沒有吭聲，而其他人則是站起身，朝他深深鞠躬，唯獨賀沉司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所有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最後隻剩下陳老和周涉兩個人，就在周涉準備出門的時候，陳老忽然開口道：“周涉，你會恨我嗎？”
“那票是你投的，我知道。”周涉腳步微微停頓，他靠在門邊，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我不恨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是我兒子。”陳老看向周涉的目光裡充滿了留念和不舍，這是從周涉出生以來，他第一次以一個父親的角色去看待兒子：“對不起。”
“我是你兒子，我很驕傲，能做這個實驗，我也很驕傲。”周涉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片刻後才道：“但我母親是你的妻子，我為她感到難過，你欠她太多了。”
他推開了門，徑自走出去，卻沒注意到將藥落在了會議室而回頭取藥的賀沉司和喬一航兩人。
……
記憶的最後，實驗失敗了，結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慘烈，賀沉司一路追殺，最後在第十三號生存基地裡麵，他成功殺死了周涉，穿透了他的心臟，取出晶石。
周涉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周涉。
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叫做江亦洲。
周涉是英雄的名字，江亦洲是其他人類眼中的罪人。
他本該是英雄，卻成為了罪人。
“賀隊，賀隊！”恍惚之間，賀沉司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他甚至都很難睜開眼睛，耳邊聽到有人在喊他，依稀能辨認出這是喬一航的聲音，他想讓喬一航彆喊了，他聽到了，但竭儘全力也隻能發出低低的悶哼聲，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這是怎麼了……賀沉司的心中驟然十分恐慌。
“這是怎麼了？他全身高熱，傷口也不見愈合。”喬一航急的兩邊亂走，時不時就要湊到賀沉司身邊，生怕出現什麼意外情況，就連汪老都被他走煩了：“你彆走了，用冰給他降溫，去把C-982注射液給他用，這個降溫效果很好。”
“行行。”喬一航立刻去找，汪老皺起眉頭道：“你跑錯邊了，去C區B架上找，這個需求量很少，所以在角落裡。”
“哦哦，好。”喬一航立刻按照汪老所說的在架子的角落裡尋找，果然找到了一款注射液，但是上麵都結了灰塵，可見是真的不常用，應該還是在冰封之前就已經落了灰塵了。
可是當他將注射液拿回去的時候，本來還昏迷不醒的賀沉司卻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臉色很難看，但好歹是活過來了。
“立刻查看他的生命體征。”汪老見狀連忙說道。
喬一航應了一聲，拿起儀器就準備檢查，卻被賀沉司一把握住了手腕，喬一航嚇得一抖，顫聲道：“賀……賀隊……”
“周涉……不，江亦洲人呢？”賀沉司呼吸急促，他勉強坐起身，顧不得身上包紮的像是個粽子，嘴唇慘白道：“他活著……還是死了……”
“好像還活著，被另一個八級喪屍救走了。”說到這裡，喬一航就想起了秦楊，便道：“秦楊也不見了，這個牆頭草。”
52
賀沉司沒有變成喪屍, 他的心臟依舊跳動，但的確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最後還是挺過來了, 這種情況最激動的竟然不是喬一航，甚至不是賀沉司, 而是趴在台階上的汪老。
“成功了, 居然真的成功了。”他呼吸發顫, 聲音哽咽道：“實驗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江亦洲被救走了……”賀沉司似乎是有些頭疼，他一手撐著頭，難受地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賀隊, 你的傷還需要救治，現在的這些醫療器材不行，我記得控製中心旁邊就是醫院，我們去那裡找找有沒有能用的醫療用品。”喬一航看著賀沉司的傷口，還是十分擔心：“賀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沒事。”賀沉司擺了擺手, 他看上去有些虛弱，但比之前瀕死的模樣要好得多, 捂著傷處勉強起身, 腳步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後險些跪下，幸好被喬一航扶住了。
“找到江亦洲。”賀沉司尚未恢複，整個人的意識還有些分辨不出如今的處境，他呼吸滯重，手緊緊攥著喬一航的手腕：“彆讓他再進入任何基地。”
“賀隊, 賀隊！”賀沉司說完這句話，便猛地跪在了地上, 整個人往喬一航懷裡栽倒，眼前發黑，意識在一瞬之間斷了線。
……
再次蘇醒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實驗室了，勉強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在一旁趴著休息的喬一航。
“賀隊？”感覺到動靜後，喬一航睜開了眼睛，立刻上前道：“賀隊，賀隊你醒了，你怎麼樣了？”
“沒事。”賀沉司的嗓子乾的幾乎冒煙，聲音嘶啞，喬一航連忙端來水給他，喝了一口後才算是緩過來一點。
這是醫院，應該不是在第一生存基地了，旁邊的醫療措施都很完備。
“我們出了第一生存基地了。”喬一航看到賀沉司的神情，便立刻明白他想要問什麼，立刻道：“本來我想帶你去控製中心旁邊的醫院，但是裡麵都被冰封了，不過裡麵一個人都沒有，醫療用品也都不見了。”
“大橋不是已經被炸毀了嗎？”賀沉司靠在旁邊問道。
“的確是炸毀了，但是後來江麵上橋梁炸毀的部分又被人用冰凝結出了新的橋麵。”喬一航頓了頓，他偷偷看了眼賀沉司的臉色，這才道：“我覺得……應該是周涉……不，應該叫他江亦洲。”
能做到這樣的冰係異能者，除了江亦洲，他們也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賀沉司沒有說話，片刻後他轉眸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這才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像是夢，但又不像是夢。”
“什麼事情？”能讓賀沉司露出這樣的神情，喬一航也忍不住對這件事好奇起來。
“我夢到周涉為什麼會成為實驗體，也夢到最後他的結局了。”賀沉司微微闔眼，他喉頭略微聳動，眉頭擰起，片刻後睜開眼凝視著喬一航：“但是，我也夢到了一些彆的東西，我需要證明這個夢的真實性，如果可能的話，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一航，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嗎？隻有這一次，蝴蝶出現了。”
喬一航聽不到賀沉司的話，他甚至抬手抹摸了一下賀沉司的頭，試圖確定對方是不是發燒了，燒壞了腦子。
“汪老在哪裡？”賀沉司問道。
“汪老的身體因為這次受了重創，所以還在修養，醫生說……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可能是因為佳佳姐的去世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喬一航歎了口氣，他道：“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殺了周涉嗎？”
“一航，你記得之前江亦洲說……他是許陽，是五年前末世開端時的許陽。”賀沉司問道：“還記得嗎？”
“我記得，怎麼了？許陽……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了防止這句話提起了賀沉司的傷心事，喬一航特地放緩了聲音說的。
“對，他是死了。”賀沉司身上沒有一處好地方，不得不說江亦洲的確是奔著要他的命來的，他低聲道：“在我
的夢裡，他在末世之前，就死了，而不是一直到末世五年後才死。”
賀沉司知道喬一航聽不懂，但他也無法解釋這麼荒謬，但的的確確發生了的事情，甚至他自己都有些迷茫，唯一能確定這些事情是不是真實存在，隻能去詢問陳老，或者汪老。
“推我去見汪老。”賀沉司說道。
“什麼？但是你現在還不能走動，醫生說你傷的太重，必須好好修養，而且傷口……”不等喬一航說完，賀沉司便道：“來不及了，一航，如果你不想讓周涉死，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喬一航聞言微微一頓，他猶豫了片刻後，將賀沉司扶了起來。
*
“洲哥，你感覺怎麼樣了？”無數晶石散落在江亦洲的麵前，他吸食著這些晶石裡的能量，來彌補自己晶石的裂縫，即便如此還是疼的生不如死，一日比一日虛弱。
站在一旁的霍易，他手上還沾著其他喪屍的碎肉，尚未來得及清理，和往日一般的不苟言笑。
“還好，就是困。”他額頭已經疼的冒出了冷汗，半靠在牆邊，抬手道：“點支煙給我。”
“好。”霍易自己身上是不帶煙的，他半蹲下身子，在江亦洲身上摩挲了一下，最後在口袋裡找到了隻剩下兩根煙的煙盒，遞給江亦洲後為他點了煙。
江亦洲咬著煙，他的呼吸有些滯重，有些咬不住，片刻後悶哼了一聲，煙掉在了地上，霍易連忙上前查看江亦洲的傷勢，其實皮外傷幾乎已經愈合，江亦洲的胸口沒有傷痕，可他滿身都是汗，微微發顫。
“是晶石不夠嗎？”霍易幾乎獵殺了旁邊一片的喪屍，他握住了江亦洲的手，開口道：“我去殺了秦楊。”
“……”江亦洲沒有說話，隻是半闔著雙眸，唇色慘白。
“啪啪啪”幾聲響，他們剛剛提到秦楊，秦楊就出現在了麵前，無奈地看著霍易和江亦洲：“我可什麼都沒做，你怎麼總是想要殺了我，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霍易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問題，他平靜地看了眼秦楊，不動聲色地站在了江亦洲身前。
“放心吧，我還沒蠢到對一個舉手就能冰封一整座跨江大橋的九級喪屍皇圖謀不軌。”秦楊似乎十分無奈，他攤開手，歪了歪頭看向坐在地上的江亦洲：“賀沉司回了第二生存基地，正在醫院養傷，不過我看了一下，第一生存基地的確是被冰封了，但是實際上除了控製中心的那群人以及基地門口的人，整個第一生存基地幾乎是座空城。”
“所以呢？”霍易麵無表情地問道。
“不覺得很奇怪嗎，這麼大一座基地，說空就空了？”秦楊長得不差，隻是總是透著一絲虛偽，他抬手輕輕推了一下自己隨手撿的銀色鏡框，微微笑道：“我聽說他們把給周涉注射的X-001也給賀沉司注射了，不過賀沉司挺了過來，沒有成為喪屍，而且還活下去了。”
“周涉……”江亦洲抬眸看向秦楊，他唇角下壓，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除此之外，我還給我們的喪屍皇帶了一些禮物。”秦楊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盒子，打開後裡麵竟然是一堆七級喪屍的晶石，其中還有兩顆已經快要升到八級了。
霍易聞到上麵熟悉的味道，臉色微微一變：“你把跟著你的幾個七級喪屍全部殺了？”
“是啊，不然怎麼才能這麼快籌集到這麼多的晶石呢？他們嘛……不一直都是儲備糧嗎，既然是儲備糧，什麼時候殺了都行吧？”秦楊笑著，將盒子推到了江亦洲跟前：“就像是你不一直也把我當做儲備糧嗎，我這樣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吧。”
秦楊也曾猶豫過要不要趁著江亦洲重傷，要了他的命，但是看到被瞬間冰封起來的跨江大橋，他便歇了這個心思。
江亦洲太能裝，太能演，他現在也不確定江亦洲是真的重傷還是裝的，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老老實實的跟著比較好。
他是想反水，不是想送命。
“我去實驗室的時候，查找關於周涉的生物基因樣本，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靠在牆邊的江亦洲低笑了一聲，他從空間裡取出了這個東西，隨手扔給了秦楊，這是一個小瓶子，旁邊還有標簽。
“這是什麼？”秦楊愣了一下，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的過往。”江亦洲好看的眼眸裡透著一絲冷意，他審視了一眼秦楊，而後緩緩道：“A市研究中心總特助——秦楊。”
秦楊在聽到這句話後，神情微怔，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身為喪屍之後，他的確是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甚至連“秦楊”這兩個字都是他自己取得。
那堆晶石就在地上，隱隱帶著微光，江亦洲是見過自己的晶石的，他的晶石比這些晶石都好看，可惜了，隻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不明白。”秦楊說道。
“我也不明白。”江亦洲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但是有人明白，去找明白的人問清楚，你就能找到自己的過往了。”
和江亦洲不同的是，無論是霍易還是秦楊，對成為喪屍之前的記憶都是一無所知的，隻是出於本能地厭惡人類。
門外有著呼呼的風聲，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廢棄的地方，五年過去了，曾經的灌木叢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道路上都長滿了雜草。
53
第二生存基地中心醫院住院部, 一位老人正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器，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喘息艱難, 旁邊的醫護人員已經小心翼翼為他處理無法吞咽的唾沫，但他依舊嗆咳出了血。
“肺部感染, 身體臟器衰竭, 比我們想象的速度要快很多。”主治醫生翻開了病曆, 上麵的檢查結果不容樂觀，身邊的心電監視器已經開始發出報警音，醫護人員立刻上前進行急救措施。
“對不起賀隊，目前汪老無法見任何人, 他的意識是屬於昏迷狀態的，無自主能力，就算您看到了，也無法與他進行溝通。”護士將賀沉司攔在了門外，她道：“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汪老的狀況從什麼時候開始惡化的？”賀沉司麵色沉了沉, 開口問道。
“從汪老的女兒去世開始, 汪老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護士回頭看了眼緊閉的病房門：“這次回來，汪老的身體情況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護士剛說完, 病房的門忽然打開, 裡麵的醫護人員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麵的醫生顯然也認識賀沉司，他愣怔了一下後才道：“你怎麼起來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傷有多嚴重嗎？”
“汪老怎麼樣了？”賀沉司問道。
“你是來見汪老的？”醫生稍稍猶豫了一瞬，病房裡緊接著又走出來一個人，是汪老的助手, 他看了眼賀沉司，而後道：“賀執行長, 汪老要見您。”
“汪老他……”醫生正打算說什麼，汪老的助手卻搖了搖頭，醫生見狀手略微僵住，後退了一步。
正如醫生所說的那樣，汪老的情況並不好，老人家躺在床上，旁邊雖然被清理過一次，但還有殘留的黃色和紅色液體，他整個人都十分虛弱，依靠著呼吸器才能勉強活著。
“汪老。”賀沉司心頭沉了沉，他看到汪老的手
指動了動，那助手便明白了汪老的意思，走出病房前將門關上了。
汪老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氧氣罩，而後大口大口喘息，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了。
“您現在還是好好休息吧，等您身體好點了，我再來找您。”賀沉司將汪老這副模樣，估計也問不出什麼，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人拽住了手腕，他回過頭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汪老深深地看著他，似乎是想要說什麼而無力說出口。
“您想要……跟我說話？”賀沉司心中疑惑，開口問道。
“嗯。”汪老勉強哼了一聲。
“……必須是現在嗎？”賀沉司覺得汪老的情況並不好，他想要再等等，可是汪老卻不同意，他沒有鬆開攥著賀沉司衣服的手，小幅度地點點頭。
賀沉司看著他許久，而後坐回了椅子上，他道：“好，那我說，您聽著，如果對您就應一聲，如果不對就搖搖頭，您身體不適的時候就動動手告訴我。”
“嗯。”汪老應道。
“您知道我來的目的。”賀沉司問道：“我之前做了個夢，夢到好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周涉自願成為實驗體後，實驗失敗了，他大肆屠殺無辜的人類，最後被我擊斃，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嗯。”汪老平靜地看著賀沉司，而後應了一聲。
“我還夢到，在周涉死後，陳老告訴我他的異能是時間，他說那不是我第一次殺周涉，也不是周涉第一次死了，就像是一個烏比莫斯環，永無止境的循環，以周涉的重生，周涉的死亡為時間節點，但每一次的循環裡，我都救不了他，誰也救不了他。”賀沉司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有些疼，身子微微彎曲，抬手捂著自己受傷的地方，臉色蒼白道：“他還說，再次開啟就是最後一次了，因為他要改變一點東西，讓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的蝴蝶，落在這末世的開端，煽動一下翅膀。”
“嗯。”汪老再次應了一聲。
“所以這一次一開始，你們就撤離了第一生存基地的人，將他們分散進入其他生存基地……對嗎？”賀沉司微微上前，他看著汪老，繼續道：“實驗室的那些人，其實都被喪屍咬過了，你給他們注射了抑製血清，等待冰解封的那日，也許他們會活過來，也許他們會死去，這是你，他們，這是所有研究所成員、控製中心成員、誌願者……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營救周涉的計劃，賭上他們的命。”
“嗯。”汪老的眼眶微微紅了一瞬，他吞咽了一下並不存在的東西，應了一聲。
“所以，從周涉成為許陽的那一刻，從他睜眼的那一刻，他其實從未被放棄，一直一直……一直都有人在不斷的救他。”賀沉司低著頭，他嘴唇微微顫了一下：“大家都是自願的。”
“……嗯。”汪老應道。
“那麼您是誰，您是汪老，還是陳老？……您是……陳老嗎？”賀沉司看著躺在病床上，已經走到生命儘頭的老人。
病床上的老人閉了閉眼睛，複而睜開，他低低地歎了口氣，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這是最後一次，因為我們改變了開始。”老人家的聲音極為虛弱，他握著賀沉司的手，平靜道：“這是代價最小的一次了，大家都很想讓他活下去，等他想起了全部，解開了冰封，你記得取出X-002試劑給其他人注射進去，如果他還是想不起來，那就按照一開始安排的擊斃他，我們陪他一起走。”
“值得嗎？”賀沉司問道。
“這句話應該問你。”老人家望著賀沉司笑了一聲：“不斷的往返循環，經曆了這麼多，為什麼每一次你都願意重頭開始，一次一次地嘗試得到，而後失去……”
“……”賀沉司沒有說話。
“值得，所有留下來想要參與到這個計劃的人，都覺得值得。”老人家咳嗽了一聲，血噴了出來，賀沉司立刻給他擦拭，他卻緊緊攥著賀沉司的手：“我們順利地營救了其他所有生存基地的人，我們沒有讓他濫殺無辜，我們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和機會，沉司，你一定要帶他回來。”
我們一定要帶英雄回來，為他洗去周身血債，為他披上榮耀的金光。
他真的……不是罪人。
有些無畏和犧牲，本就是雙向奔赴，互相守護。
當心電監視器發出長鳴聲，老人家的手滑落下來，摔在了床上，賀沉司想要握住而不能，他立刻扭頭，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大聲喊道：“醫生！醫生！”
醫護人員湧了進來，喬一航也衝了進來，賀沉司被帶到了旁邊，看著醫護人員不斷地努力施救，試圖將老人家從死神的手中搶過來。
直到最後一刻，白布蓋上了老人家蒼老的臉上，遮住了他平靜的麵容，床單上還殘留著血跡，醫護人員站在一旁，深深鞠躬。
“汪……汪老去世了。”賀沉司回到住處後，喬一航為他擦拭了一下手上乾涸的血，而後低聲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一航，我知道為什麼他叫江亦洲了。”賀沉司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發愣。
“什麼？”喬一航疑惑問道：“為什麼？”
“因為汪老不是他的父親，但是勝似父親，江和汪，差一點……至於洲，就不用我說了吧，他的母親姓周，他叫周涉。”賀沉司微微闔眼，低聲道：“但是我要怎麼跟他說，陳老……也沒有放棄過他，但是汪老、陳老，都不在了。”
“什麼？”喬一航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去世的不是汪老嗎？怎麼陳老也不在了。”
“還記得周涉重生在了末世之前的許陽身上嗎？”賀沉司看向喬一航，一字一句道：“陳老……也在汪老的身上，隻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喬一航似乎隻會說這兩個字了，他被驚得彈起，極其詫異地看著賀沉司，而後道：“賀隊，你怎麼知道的？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到不對勁的？”
“本來隻是猜測，因為陳老和汪老隸屬於不同的研究中心，按道理，汪老不應該對陳老的研究擺設，甚至是藥劑的私人擺放習慣和私人物品存放的方式這麼熟悉，除非是同一個人。”賀沉司平靜地回望喬一航：“所以我去找汪老求證，他承認了，他是陳老。”
“那就是說……”喬一航的關注點總是與眾不同，他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下周涉的親爹沒了，一直十分尊重，視為父親的養爹也沒了……”
“嗯。”賀沉司應了一聲：“他的那個盒子，也幸好被他自己拿走了，不然真不知道這個東西應該給誰，他已經沒有可以留遺言的人了。”
喬一航沉默了下去，片刻後悶聲道：“而且他還喜歡你，也許……賀隊，你可以成為這個人。”
“首先。”賀沉司看向喬一航，語調平緩，看不出任何私人感情，他道：“你得找到他在哪裡，以及……讓他想起一切，這比任何事情都棘手，因為喪屍仇視人類，是喪屍的天性。”
汪老的去世對於基地而言是一個重大損失，其他基地對此發來了詢問，賀沉司一一回複，直到有人來彙報，說是在東區的省道上發現了大批喪屍屍體，全部都被挖走了晶石時，他猛地站起身，讓人打開了最靠近東區的監控錄像。
在錄像裡，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兢兢業業地殺喪屍，取晶石，但是奇怪的是他自己不用，而是放進了口袋裡。
這人正是秦楊。
54
“秦楊。”
賀沉司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八級高階喪屍, 他扭頭道：“立刻讓人緊盯東區，彆讓他跑了。”
“他這麼殺喪屍是乾什麼？難不成是給人類幫忙？”喬一航有些看不明白，賀沉司目光沉了沉, 片刻後才道：“是為了給江亦洲養傷。”
江一航一哽，他們兩個都知道江亦洲的傷是誰造成的, 喬一航下意識看了眼賀沉司, 而後趕緊偏開了眼神。
“
早點帶他回來, 我也會為他殺喪屍。”賀沉司頓了頓，皺眉看了眼視頻上的畫麵：“他這樣拿喪屍，得拿到什麼時候才能治好江亦洲的傷。”
“賀隊。”喬一航深深歎了口氣：“江亦洲可是九級喪屍皇，差一步就跟你一樣是十級了, 而且他雖然晶石受損，但身體傷勢已經痊愈，你才剛剛出院，打起來隻會兩敗俱傷。”
“誰說我要跟他動手了。”他那一刀捅在了江亦洲的晶石上，如果再用力一些, 位置再準一點, 現在就沒有江亦洲了，想到這個結果, 就連賀沉司的眼底都掠過了一絲後怕。
就像老人家說的, 這是最後一次救江亦洲的機會，錯過了這次……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正在儘心儘責殺喪屍取晶石的秦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在了喬一航他們的監視之下，疲憊地拖著晶石回了江亦洲養傷的地方。
“東西給我就行，洲哥正在睡覺。”霍易站在門口，攔住了秦楊的去路。
“行。”他歎了口氣, 看著霍易道：“你對我這麼敵視乾什麼？好歹我們也算是朋友吧。”
“不算。”霍易拒絕的很乾脆，他看了眼秦楊：“提醒你一句, 牆頭草沒有好下場。”
秦楊聞言挑起眉梢，他笑了一聲，狀似無奈地攤開手：“我可不敢。”
他的這些話，霍易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把晶石拿到了屋子裡後，又出來守著，秦楊搖了搖頭：“你好歹也在八級幾年了，不想上九級嗎？”
霍易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不想知道成為九級喪屍皇是什麼樣的感覺嗎？”秦楊湊近了霍易，看著他的臉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前叫什麼，有沒有親朋好友，還有沒有人記得你？”
霍易懶得理會他。
江亦洲吸收晶石的速度很快，但晶石愈合起來很麻煩，不過好在疼痛減輕了很多，倒也不是很難忍受了，他拖著有些沉重的身體推開了門，秦楊立刻收斂了神色，他低聲道：“洲哥，東區喪屍都被清了。”
“嗯。”江亦洲應了一聲，他問道：“路上看到異能者分隊了嗎？”
“沒有。”秦楊猶豫了一瞬，又道：“不過我去了一趟基地旁邊，聽說賀執行長已經醒來，正在治療中。”
“然後呢？”江亦洲看了眼他，隻見秦楊更加猶豫了，就在江亦洲的耐心快要到了極限的時候，他心一橫，委婉道：“我聽說……賀執行長對他一個隊友情根深重，不過對方已經死了。”
“嗯？”江亦洲忽然想起上輩子誤殺喬一航的場景，他稍稍一頓，而後才問道：“喬一航？”
“不是……是周涉。”說到這裡，秦楊小心翼翼抬眸觀察了一下江亦洲的神情，見對方繃緊唇角，眼神愈發陰沉。
“而且聽說……賀執行長隨身攜帶了心上人的照片，為了心上人的死，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整個人都消沉了不少。”這流言傳的有鼻子有眼的，秦楊一開始覺得這是玩笑，後來發現好像有些奇怪，心裡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他基本可以肯定江亦洲聽到這事兒，估計得炸毛。
這讓江亦洲想起上輩子聽到的緋聞，也是關於賀沉司的，不過那時候說賀沉司的白月光是許陽，賀沉司對這位早死的白月光情根深種，夜不能寐！
他深吸了一口氣，本就不適的身體更加難受了，額角突突地跳著疼。
流言已經傳到了這個地步，第二生存基地裡的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了，喬一航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人，麵前的大屏幕上是當初的周涉還有現在的江亦洲照片對比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相比之下，周涉眉眼之間更多的是意氣風發，而江亦洲多了幾分迷茫和陰鬱。
“賀隊，外麵的那些流言……”喬一航咽了下口水，繼續道：“要不要澄清一下？”
“不用。”賀沉司抬手將照片翻過去，後麵幾張都是通過各個係統檢測拍到的關於江亦洲的照片，大多數都是背影照，其中一張他正靠在樹林旁，似乎發覺到了監視儀器，畫麵最後定格在直刺過來的冰刃。
“他很敏感，反偵察能力很強。”賀沉司沉默了一瞬，開口道：“你做過他的隊友，你知道的他的專業能力有多強。”
這點喬一航並不否認，當初整個控製中心，各個行動隊之中，就屬於他們的執行力和完成度最高，因為最強的賀沉司和萬年老二的周涉都在這隊。
“但他有個弱點，就是情緒控製力很差勁。”賀沉司對江亦洲整個評價非常精準到位：“勝在詭計多端。”
“他是九級喪屍皇，人類之中能和他匹敵的隻有你，那……如果他怎麼都不肯回頭呢？你要怎麼辦？”喬一航問道。
“囚禁他。”賀沉司想了很久，他平靜道：“陳老走的太突然，但按照陳老的性格，絕不會安排的這樣漏洞百出，一定還有些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但是我們必須把他放在身邊。”
“囚禁……”喬一航砸吧了一下嘴巴，搖搖頭：“那可難了，他是什麼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要逮他實在是難。”
“不算難。”賀沉司深深歎了口氣：“隻要他一天想殺我，我逮他就不難。”
這話說的……喬一航聽著都覺得有點心酸。
*
“汪老的死和九級喪屍皇江亦洲有必然的關係，我們要求立刻下達擊殺他的命令。”
“沒錯，汪老不能就這樣白白死了。”
“賀執行長，江亦洲是你們帶進來的，這個事情你們要作何解釋？”
“賀執行長，之前你們的人說這位喪屍皇是你們之前行動隊的隊友，但是就是您的這位隊友，綁架並且重傷了我們基地研究中心的負責人，您自己也遭受了重創，如果再不擊殺他，倘若有一天他到了十級的水平，人類還有活路嗎？”
“執行長……”
“執行長……江亦洲必須死。”
……
回憶一開始，無數的討伐聲就湧了過來，坐在最高負責人位置上的人已經是賀沉司，他的傷勢尚未痊愈，衣服下的繃帶隱隱有些濕潤，能感覺到傷口往外滲血。
他並不在意這些，沉靜地目光從這些人臉上掃過，曾經自己也和他們一樣，想要立刻擊殺江亦洲。
“執行長。”坐在賀沉司左手邊的是喬一航，而右手邊的這是汪老的特助，她看著賀沉司說道：“您是人類最高級異能者，能擊殺他的人隻有您，如果您不肯出手，我們也毫無辦法，但其他的人就真的要這樣白死了嗎？第一生存基地的結果您也看到了，難道說您要眼睜睜地看著第二生存基地也變成第一生存基地那樣嗎？還有第三、第四……第十三生存基地，這麼多條人命，執行長，您到底在猶豫些什麼？”
“汪老在臨終前說，第一生存基地被冰封起來的人並非沒有活命的希望，但這希望在江亦洲身上。”賀沉司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如果他死了，死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很多其他的人。”
會議上一片安靜。
賀沉司不是不想說實話，而是這個實話實在是太過荒謬，難以讓人信服，末世五年了，他可以相信第一生存基地留下來的那些人是真的想要救江亦洲，但他無法信任其他人。
“但是。”一個坐在中間桌子上的男人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他不敢直視賀沉司的眼睛，隻是低聲說道：“讓他成長起來，威脅到的就會是其他十二個生存基地的安危，我知道這樣對第一生存基地的人也許不公平，但是隻是末世，這不是過家家，當我們無法保全所有人的時候，就必須有所舍取。”
“我不會讓他對其他生存基地造成威脅。”賀沉司說道。
“執行長，你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嗎？”這人問道。
“我能。”賀沉司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保證，我不會讓他威脅到各個基地的安危，散會。”
那人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看到賀沉司的眼神時，卻什麼都不敢說出口了，其他
人也不再敢說話，紛紛離開了會議室，最後隻剩下汪老的特助，她坐在椅子上，片刻後才道：“我以為執行長應該知道什麼是舍取，舍少保多。”
“我以為你會想要救來自第一生存基地的同伴。”賀沉司平靜地看著他，特助臉一紅，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希望執行長記得今天的話。”
她起身走出了會議室，整個會議廳隻剩下賀沉司和喬一航兩個人了。
“他們想要殺了江亦洲。”喬一航輕輕撩起了會議廳的扇形窗簾，透過玻璃看到剛剛走下樓的成員：“他們還想丟棄第一生存基地的同胞。”
“嗯。”賀沉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末世裡，這很正常，我允許他們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不會去執行，如果他們對我的行為有任何意見，他們可以自己去執行。”
喬一航看了眼賀沉司，忽然笑了起來：“賀隊，你這話以前周涉也說過。”
“什麼時候？”賀沉司微微愣了一下。
“不記得了。”喬一航抓了抓頭發，歎氣道：“他性格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走出會議廳的幾人臉色都說不上好看，特助看了眼之前說話的男人，那男人便走到特助身邊，小聲道：“我儘力了，十級異能是執行長的，他不想做，就算我們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去做的。”
“但是喪屍皇決不能留。”特助冷著臉，她眼底掠過一絲冷意：“我會想辦法。”
她們兩個的舉動落在了站在樓上的喬一航眼裡，他扭頭提醒道：“汪老的那個特助，估計不會放過江亦洲，這事情很難辦。”
“不難辦。”賀沉司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道：“隻要這個世界上能殺他的人隻有我，隻要我不想動手，他就不會出事。”
也許末世之前，還會有各個因素牽製，但是末世之後，就以實力為唯一的衡量標準了。
55
“許小姐。”特助回到住處, 剛準備休息，就聽到屋子裡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她驚得立刻後退了兩步, 正準備叫人的時候，卻被人從身後猛地捂住了嘴, 接著便聽到那人說：“我隻是來找許小姐談一筆生意, 許小姐如果大吼大叫鬨出了點麻煩, 我還真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許特助身子微顫，而後點頭。
這人笑了一聲，這才緩緩鬆開了手，許特助便立刻跑到了桌子旁, 驚恐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瞳孔驟然緊縮。
她認識眼前這個人，就是剛剛還出現在會議室大屏幕上麵，他們會議討論的中心人物——江亦洲。
江亦洲看起來比視頻上更加清俊好看，眉眼之間帶著笑意, 穿著一件淺色有些發白的T恤, 這衣服明顯有些大了，顯得身形更加消瘦。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許特助的聲音都在發顫, 她見過關於江亦洲的一些影像資料, 知道這人會冰係異能，動手起來，估計除了賀沉司沒人是他的對手。
“許小姐真健忘，我剛剛才告訴許小姐，我是特地來找你談生意的。”江亦洲微微笑了一聲, 他聲音略有些嘶啞，緩聲道：“許小姐放心, 強買強賣的事情，我從來不做，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你。”
“你殺了汪老！”許特助的聲音都在發抖。
“汪老……死了？”江亦洲的臉上掠過了一絲詫異，他還真不知道這老頭子死了。
“你假裝是人類，混進了第二生存基地，騙了我們的信任，假意重傷，然後又來騙汪老，他老人家本來身體就不好，你還綁架了他。”許特助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江亦洲：“你想要乾什麼？想要我和你做生意？做夢！”
“彆這麼快的急著拒絕啊。”江亦洲從她的身邊走過，坐在沙發上，隨意拍了兩下道：“過來坐，我隻是找你聊聊天而已……我是喪屍，但也不是那些低級喪屍，見人就啃。”
即便他這樣說，許特助也一動不動地站在桌子旁看著他。
“或許你不知道，我在第一生存基地的生物基因對比出來了，我是周涉，汪老對我也算有養育之恩，半個父親了，他去世了，我真的十分哀痛。”江亦洲的眼皮低垂，目光鎖定在了許特助身上，深深歎氣道：“我知道你們不信任我，但是我是九級喪屍皇，如果我能控製喪屍，不讓他們對付人類呢，和平相處不好嗎？”
“你是……周涉……”許特助看著他，重複道：“你居然真的是周涉。”
真是諷刺，以前的研究處行動隊的優秀成員，明明是培養出來保護人類的，最後卻成為了屠殺人類的罪魁禍首，成為了喪屍皇！
“我是周涉，而且汪老不是我殺的，如果我想要殺他，他的身體裡應該是有冰封的痕跡，你找到半點內臟被凍傷的痕跡了嗎？”江亦洲將空間裡的一堆東西扔了出來，全部都是汪老的，他道：“這是他的輪椅，這是毯子，這是水杯……全部都是他的，還有這些藥，是我去醫院找的，我如果真的要殺他，需要這麼費神費力？”
那些東西就散落在許特助的麵前，她做了汪老這麼多年的特助，對汪老的性格和習慣也有些了解，一眼就能看出這的確是汪老的東西。
“我曾經也是一個異能者，冰係異能者。”江亦洲這張臉著實具有欺騙性，就像是賀沉司對他的評價那樣——詭計多端。
*
“你的洲哥混進基地了，把我放在這裡。”秦楊和霍易兩個大眼瞪小眼，他攤開手道：“他打什麼主意，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跟他說了什麼？”霍易問道。
“我告訴他，執行長醒了，但是傷勢未愈，外麵傳言他是執行長早死的白月光。”秦楊一臉無辜道：“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他是周涉，現在整個基地都在傳言執行長喜歡周涉，但是周涉死了。”
霍易：……
他幾乎能想象道江亦洲聽到這話時冷漠的表情了。
“但是我估計他不會相信這個流言。”秦楊在江亦洲身邊這麼長時間，對他稍稍有點了解，他偏過頭看著霍易：“他想做什麼……他想殺了賀沉司，不知道他們之前什麼過節，我能感覺道他想殺了賀沉司的決心遠遠高於滅掉所有的基地，成為末世唯一的喪屍皇，稱王稱霸。”
“……”霍易盯著他看。
“開玩笑。”秦楊的身體被冰封住，隻有一個頭部能動，不然他早就走了，無奈地看著霍易：“但是他是真的想殺了賀沉司，遠遠高於他的其他任何需求，甚至他現在對成為十級喪屍皇都沒有那麼執著。”
“我知道。”霍易應了一聲：“但是洲哥做的肯定有他的理由。”
秦楊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他掙紮了兩下，無濟於事，這冰封是出自於江亦洲的手，九級異能者的冰封，連一座城都能直接凍結起來，更何況是他。
“我是不是該慶幸他現在不需要八級喪屍的晶石。”秦楊放棄了，他就這麼靠在冰裡，喃喃道：“我現在都有點懷疑他的傷到底是真是假，他現在到底是九級……還是……”
後麵的話他沒有再繼續說了。
江亦洲當然不知道秦楊是怎麼腹誹自己的，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不過許特助倒是確確實實被他給糊弄住了。
“你真的能保證，喪屍不會進攻人類基地？”許特助看著他，江亦洲點了點頭，他微微笑道：“當然可以，九級喪屍皇在喪屍裡的絕對壓製力，這點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可以指揮誘導他們進攻，也能製止他們的這種行為。”
“如果你
騙我呢？”許特助已經開始猶豫了。
“如果我騙你……”江亦洲一手托著下巴，蒼白清俊的臉看上去有些無奈，他目光落在了許特助的臉上，輕笑道：“那你可以把我交出去，執行長可是十級異能者，他如果對我進行裁決，我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的，你說對吧？”
“但他不願意。”許特助的臉色一沉，她偏過頭，而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目光重新挪到了江亦洲的身上：“外麵傳聞你和執行長是舊情人，你們兩個……是真的？如果是因為這個，執行長這麼包庇你，我倒是找到點原因了。”
“？”這次江亦洲差點沒能維持住臉上的偽裝，他眼底掠過一絲厭惡，而後麵上笑道：“你說什麼？”
“不瞞你說，今天我們舉行了會議，但會議上，執行長力保你，說他保證你絕不會對各個基地動手……”說到這裡，許特助有些懷疑地看了眼江亦洲：“然後你就來找我了，你們兩個真的不是串通的？”
“……”江亦洲扯動了一下唇角，微笑道：“他是這麼說的？”
“那你說的生意，是指什麼？”許特助將問題終於繞回了原點，江亦洲心中鬆了口氣，他道：“我答應你，會製止喪屍攻擊生存基地，和人類和睦相處，但是你需要給我實驗室的最高權限。”
許特助看著他，眉頭緩緩皺起，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問道：“你要進實驗室乾什麼？”
“我的父親是陳老，從小在汪老身邊長大，我想在最接近他們二位的地方，而且你也知道，我受他們的熏陶，多多少少對喪屍研究有些了解，難道你不想研究出疫苗嗎，針對喪屍感染的疫苗。”江亦洲湊近了許特助，低聲道：“賀沉司當初在第一生存基地被八級喪屍秦楊偷襲，為了保護汪老而身受重傷，但他注射了藥劑卻能抑製住感染，所以這個研究和他本身有關，需要他的血液，十級異能者的血清。”
許特助猶疑地看著江亦洲，隻見江亦洲神情帶著一絲難過，他低聲道：“我是真的想要繼承父親和汪老保護人類的意誌和決心。”
“這個事情，為什麼你不直接和執行長提起？他這麼維護你，又喜歡你。”許特助心中的天平開始慢慢偏移，江亦洲笑了一聲，他道：“我會和他提起的，但不是現在。”
“什麼意思？”許特助有些不明白。
江亦洲薄唇微動，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道：“你也聽說了外麵的話，我和他是……前男友關係，分手很難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聯絡一下第十三號生存基地那邊，他們會告訴你賀沉司喜歡上了許陽。”
“！”許特助的瞳孔微微放大。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我和賀沉司在同一行動隊，後來我們在一起了，結果關係存續期間，他劈腿了……”江亦洲看上去有些難過，眼眶微紅道：“他這次之所以有點維護我，大概是出於心中的那點愧疚吧，不過如果我真的對基地動手，相信我，他會直接擊斃我的。”
江亦洲說完，心中幾乎鬱悶到了極點，他從未想過為了混進基地，他要付出這麼多。
“原來是這樣。”許特助搖搖頭，被震驚到了一般，她端起桌子上昨天的水，狠狠灌了一大口進去，重複道：“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執行長這樣的人，為什麼要維護喪屍皇，原來是他劈腿在先，他還假公濟私，這樣的人品實在是低劣！”
“是的，沒錯。”江亦洲附和了一聲。
“那許陽呢，許陽知道嗎？”許特助問道。
“許陽……他不知道，是賀沉司誘騙了他，後來許陽為了救賀沉司而去世了。”江亦洲麵不改色心不跳道：“第十三號生存基地的人都知道他對許陽情根深種，為了許陽在第十三號生存基地守了整整五年，那我算什麼？”
“你們兩個都可憐。”許特助沉聲道：“我說的是你和許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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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特助對江亦洲所說的話將信將疑, 但當她真的聯絡了第十三號生存基地那邊，基本就確定了江亦洲的話。
她是震驚的，因為她沒想到看起來正氣凜然的賀執行長, 竟然是個背信棄義的感情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