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棋盤上的卒
第一生存基地的生物實驗室內, 極低的溫度造成了外層的冰層越發堅硬，被凍結在其中的喪屍和人們都保持著被冷凍時的狀態，有的瞪大了眼睛, 滿目驚恐，有的則是想要撲上去大快朵頤。
地上殘留著的血跡, 按道理早該發黑了, 但是由於這溫度太低, 幾乎直接封起來，竟然讓這血的顏色還來不及變黑，就直接被凍結起來了。
“對這裡還有印象嗎？”賀沉司問道。
算起來，這也是自從江亦洲想起自己是周涉之後, 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在第一生存基地聊起這個事情，不過這裡的的確確不是什麼聊天的好地方。
江亦洲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後，按照記憶裡的路線，繞開了一些實驗室的防範外來入侵的設置，他的腳步忽然微微一頓, 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賀沉司, 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賀沉司還沒回答，跟在後麵的喬一航應了一聲, 但是緊接著, 他就驚叫了一下，整個人被撞的倒飛出去，狠狠砸在了牆壁上。
冰牆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喬一航的麵前，抵擋住了第二波的攻擊。
“咳咳……”喬一航捂著胸口，艱難地吐了兩口血之後, 從地上爬了起來，腳步踉蹌地看著江亦洲, 他咬牙道：“差點被弄死了。”
這倒不是他在誇張，實際上如果喬一航的反應速度慢一點，喪屍的手指就會直接穿透他的胸膛了。
喪屍已經被賀沉司解決了，他的手中握著晶石，低聲道：“八級。”
這才外麵很難見到的八級喪屍，若是換在之前，屈指可數，現在居然在這個小小的控製中心隨隨便便就看到了，這顯然和之前大為不同。
至少上次江亦洲來這裡的時候，這裡還沒離譜到這個地步。
“按道理，八級的喪屍已經開靈智，有正常人的思維了，但是這個……”賀沉司手中的八級喪屍晶石和之前也不一樣，但是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說實話。”喬一航捂著胸口靠在了旁邊，氣喘籲籲道：“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下麵估計還有喪屍。”
江亦洲看了眼喬一航，沒有反駁這句話。
“還要繼續下去嗎？”喬一航抓了抓頭發，他道：“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打算怎麼部署？”
“沒有部署。”江亦洲聳了聳肩頭，他攤開手道：“硬著頭皮上吧。”
他們來第一生存基地來的匆忙，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太多的問題，得到的資料也十分有限，可以說這一場就是在賭，賭命運，賭運氣，賭生死。
一旁的賀沉司看了眼江亦洲，並沒有否認他的話。
“如果現在想要回去還來得及，繼續往下，就算想要回去都回不去了，你最好考慮清楚。”雖然賀沉司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下去，但是對於喬一航，他還是提醒道：“慎重。”
喬一航揉了揉自己有些掛彩的臉，看了眼賀沉司，又看了眼旁邊的江亦洲，而後隨意聳動了一下肩頭道：“走唄。”
雖然明知道再往前走會麵臨什麼樣的結局，但是不妨礙他們堅持最初的選擇。
賀沉司看了眼喬一航，唇角略微上揚。
“這次如果回去了，我一定要去一趟寺廟，之前我媽就總喜歡去寺廟給我求平安符來著，可靈了。”喬一航走在一旁，他一邊注意著旁邊的情況，一邊說道：“等回去了，我帶你們也回去一趟。”
“你媽媽？”江亦洲有些疑惑，雖然覺醒了身為周涉時的意識，但是對於喬一航的事情還是有些不太清楚，喬一航頓了頓，語氣輕鬆道：“嗯，我媽，不過末世初期的時候，她是我家第一個變成了喪屍的人。”
江亦洲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再吭聲了。
末世，無論對於誰而言都是一場災難，即便強大如同江亦洲，又甚至是賀沉司，都無法幸免於難。
*
第一生存基地的研究中心，大片的冰將其封住，有的人臉上的表情還清晰可見，驚慌的，恐懼的，厭惡的，詫異的……
江亦洲從他們旁邊走過的時候，神情如常，隻是跟在一旁的賀沉司微微頓住了一下腳步，他低聲道：“量力而行。”
“來的時候，咱們可不是這樣約定的。”江亦洲聽到賀沉司的話，輕輕哼笑了一聲，他一向是這樣的性格，賀沉司早就已經習慣了，隻是看著這人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再次強調道：“我是說真的。”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靠近這裡，反倒有種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是一時間也無法找到令他不安的源頭在哪裡，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如果是他一個人，那也就算了，但是是跟喬一航，是和江亦洲一起，他不怕自己發生什麼，但是這次不一樣。
這實驗室的溫度越來越低，靠近中心部分幾乎可以說是寒冷徹骨，比起上次，這次似乎更冷一些。
但這樣不太符合常理，按道理說不應該這樣的。
忽然走在前麵的江亦洲停下了腳步，他停頓在了一個被冰凍起來的人像麵前，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怎麼了？”賀沉司察覺到江亦洲的不對勁，便上前幾步，順著江亦洲的目光看了過去，而後稍稍停頓住了，眼前的冰雕看起來和其他的並無不同，但是上麵有著一些細小的碎裂紋路，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這冰上……有裂紋嗎？”江亦洲問道。
上次他們來得十分匆忙，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
江亦洲抬起手，掌心的冰晶凝結，緩緩靠近了這塊冰，薄薄的冰層很快再次覆蓋住了這塊冰雕，這似乎隻是一不小心弄出來的裂紋而已，並不用放在心上。
“啊！”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叫，江亦洲他們下意識轉過頭看去，隻見喬一航在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一腳踩空，踏進了旁邊的凹陷處，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江亦洲見是虛驚一場，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剛要轉頭繼續朝前走的時候，眼角餘光掠過了這冰雕，忽然渾身都僵住了，蹲在了原地，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看到了冰雕裡的人，剛剛動了一下眼睛。
這仿佛是他的錯覺，但是他確定，剛剛他確實是看到裡麵的人動了一下眼睛。
“怎麼了？”從後麵追過來的喬一航當然沒看到這一幕，他上前問道：“這冰雕怎麼了，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吧。”江亦洲略微垂眸，他抬步朝前走去，然而就在他一隻腳踏上台階的時候，忽然猛地抬起手，隨意一甩，冰刃憑空出現，朝著身後的冰雕飛了過去，直直穿透了冰雕的身體，而這本該毫無生氣的冰雕卻忽然掙紮了起來，裡麵的人發出了低吼聲。
“活了？”喬一航問道。
“不，沒有活。”江亦
洲往後退了幾步，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冰雕，身邊的冰刃浮現，他一字一句道：“是高階喪屍。”
隨著爆裂聲響起，不光是這一個冰雕，就連其他的冰雕也紛紛有了動靜，江亦洲和旁邊的賀沉司對視了一眼，同時說道：“走！”
他們立刻加快腳步，趕往中心地帶，身後藏在冰雕裡偽裝的喪屍紛紛破冰而出，發出著可怖的吼聲，追在他們的身後。
“你先走，我斷後。”江亦洲剛要抬手再次用冰凝結出冰牆的時候，卻被身後的賀沉司猛地一把拽住了手腕，一股大力直接將他拖拽到了身邊，推向了研究處通往核心區域的大門，這門是感應的，江亦洲被推進去之後，臉色驟然變了，看著還在外麵的賀沉司低吼道：“進來！”
這門一旦關上，就無法再次從外麵開啟。
暴烈的火焰席卷了外部的研究處，喪屍們沾染了火焰之後，渾身都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這是人肉的筋骨被燒斷的聲響。
“賀沉司！”江亦洲再次喊道。
他抬手準備用冰牆阻止一下這門的關閉速度，但是剛一抬手，心口猛然刺疼，讓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而就在這大門即將關閉的千鈞一發之際，賀沉司轉身直接從門的縫隙處滾了進來，他剛剛進來，這門邊直接闔上，裡麵發出了機器的聲響。
“這門是當年準備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的，可惜，今日才用上。”江亦洲看了眼麵前的門，當初基地被冰封的突然，誰都沒能反應過來。
“外麵那群……的確是高階喪屍。”賀沉司微微皺眉：“短時間內，竟然出現了這麼多的高階喪屍，這裡麵有問題。”
“它們有高階喪屍的實力卻沒有高階喪屍的靈智。”江亦洲說道：“你看他們像不像棋盤上的卒？”
“……”賀沉司看了眼江亦洲，他道：“你受傷了嗎？”
江亦洲被問得一愣，下意識搖了搖頭，賀沉司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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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情況似乎和江亦洲想的不太一樣, 按道理這裡幾乎不可能存在這樣的高階喪屍，但是這一切似乎又有一點合理，畢竟現在高階喪屍驟然增加, 也許這裡原本的低階喪屍也因為某些不可知的緣由而升級了。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這次的任務比想像中要難多了。
“咱們三個好久沒有出來一起執行任務了吧。”喬一航在旁邊說道：“大家就得這樣心平氣和地執行任務嘛, 你想想你們之前, 哪一次不爭吵起來了, 這次可是生死攸關，你們可得團結一下了啊。”
江亦洲沒有吭聲，承認自己是周涉和完全接受周涉的所有情感，這是兩碼事。
他們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路已經被封死了，這是真正意義上沒有了退路。
“如果進行順利的話，也許大家都能活，不順利的話，或許大家都會死。”江亦洲走在前麵, 他頭也不回道：“但是看現在這個情況, 我估計咱們有去無回的可能性比較大了。”
“那也得試試看吧，如果什麼都不做, 按照現在這個情況……遲早也得死。”賀沉司應了一聲, 他的腳步穩健，但踩在地麵上幾乎沒有什麼聲音，隻是苦了後麵的喬一航，他的腿腳有些扭傷了，這冰層本就很滑, 一步步踩在上麵，著實是有些難為人。
就在賀沉司準備用火焰稍稍融化一點冰層的時候, 卻被江亦洲喝止了，他皺眉低聲道：“暫時彆破壞這裡的平衡環境，在我們沒找到發生變化的根源之前，最好彆惹事。”
賀沉司應了一聲，江亦洲腳步微微頓了頓，補充道：“冰係異能對於火焰非常敏感。”
他當初和賀沉司作對的時候，對於對方的火係異能還是非常敏感的，畢竟相生相克。
然而就在江亦洲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了一聲很奇怪的異響，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停頓在了原地，這聲響賀沉司也聽到了，他沒有吭聲，兩人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嚴重看到了同樣的懷疑。
這聲音稍微有點熟悉。
“那天我們遇到的……”江亦洲低聲道：“是這個聲音吧？”
“是。”賀沉司說道。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明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喬一航聽得雲裡霧裡，而就在他準備進一步詢問的時候，一滴水滴落在了他的腦門上，喬一航下意識抬手摸了一把，而後渾身微微僵硬地抬頭朝上看去——
一個人形的東西趴在了腦袋頂上麵的天花板上，正轉動著眼珠子朝他這邊看，這東西似乎還不怎麼會用眼珠子，那兩隻眼球在眼眶裡劇烈晃動著。
“跑！”耳邊爆發出了一陣爆喝，喬一航立刻抬腿朝著唯一的一條路衝了過去，常年配合的三人組還是十分默契的，江亦洲直接甩了個冰牆進行阻擋，然後一馬當先往這條路的儘頭衝去，喬一航緊隨其後，剩下的賀沉司十分自覺地進行斷後。
後麵追擊的那東西發出這嚎叫聲，速度極快地追著他們三個，江亦洲解開了通往實驗中心最後一道門的密鑰，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從縫隙中直接溜進去了，而後立刻摁下關閉的按鈕，而喬一航也跟著一個跟頭直接衝了進去，後麵的賀沉司用火焰將其纏住，拖住了那怪物的手腳之後，聽到江亦洲厲聲道：“進來！”
他才拋下了那玩意，衝進了縫隙裡。而後雙門合並，那東西被徹底攔在了門的後麵。
“那個也是喪屍吧，感覺七階的樣子，為什麼不直接斬殺？”喬一航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抬手摸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
事實上這裡的溫度太低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有汗水。
“這個喪屍和其他的不太一樣。”江亦洲起身，他下意識先巡視四周，確定安全之後才道：“這個喪屍的聲音可以引其他喪屍過來，之前我和賀沉司遇到過這種。”
就是這種喪屍，險些讓他們吃了大虧。
想到這裡，江亦洲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掌心，以前的他是九級喪屍，不會疼痛，不會流血，但是現在的他，卻可以淌下流動的鮮血，這實在是不像一個喪屍。
什麼是喪屍，就是人死了之後成為的怪物，既然是死後成為的，又怎麼會流血呢？這就是個悖論，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偏偏在他的身上就是發生了，江亦洲心中升騰起了無數的疑問，他急需尋找這個疑問的答案，尋找心中困惑的出口。
賀沉司起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江亦洲身邊，查看了一下他的情況，確定江亦洲沒事之後，這才鬆了口氣，江亦洲無奈地擺了擺手道：“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有事的，我是個喪屍，已經死過一次了，基本不會再死第二次……”
他的話微微一頓，抬起頭正好和賀沉司對視了一眼。
“行了，不提了。”江亦洲沒有再繼續說，他的確是個喪屍，但是之前，他就被賀沉司殺過。
喬一航也爬了起來，他看向了四周，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來這裡，但是相比起上次，這裡似乎更加陰冷了，冰層更厚實一些，這讓他們有些不解。
“一般來說，你的冰係異能凍結這裡之後，會自動增幅嗎？”賀沉司問道。
“不會。”江亦洲說道：“凍結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按道理現在就會是什麼樣子，不會隨著時間變化而有改變，除非……”
他頓了頓，在賀沉司和喬一航疑惑的目光中說道：“有第二個冰係異能者對這裡進行了加固。”
似乎是為了驗證江亦洲的話，本來沒有什麼動靜的大屏幕忽然發出了吱呀的聲音。
三人的注意力被這動靜給吸引了，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本來應該沒有任何反應的大屏幕上出現了白色橫條，似乎是要播放什麼內容，但這裡的線路有問題，以至於這大屏幕吱呀了好幾聲，才勉勉強強出現了一個扭曲的人臉，江亦洲艱難辨認出了這個是霍易。
自從上次遇到霍易之後，江亦洲就總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想起了一個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如果說霍易死了，但是又能活過來，那之前在他們麵前死亡的秦楊，是真的死了嗎？
江亦洲心中思緒翻騰，麵上卻不顯半分，隻是平靜地盯著視頻道：“霍易？你在哪？”
“……”霍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而後搖了搖頭，他吱吱嗚嗚，但是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之前江亦洲檢查過他的聲帶，並沒有受傷，現在就很難確定霍易之所以無法說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