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之內,周正已經將白溝屯的地圖攤開了,他一家一家的指著。
誰家侵占了多少,全都標記的明明白白。
趙孟珍表麵上是在看地圖,但內心卻是在想著如何敲打收拾周正。
等介紹完之後,周正道:“綜合來看就是這樣了,白溝屯五千多畝田地,被這些人侵占了大半。”
“誰賣出去的,我已經上報給了鎮北關的總兵大人了,如何懲戒全由總兵大人定奪。”
“至於這些侵占的,按著規矩,應該您來負責!”
白溝屯是軍屯,除了繳納給朝廷的稅收,剩下的事務都是軍務,由鎮北關總兵負責。
侵占土地的事情,雖然也是軍務,但又涉及到地方人口,也就是白所修等人,所以周正才說,需要趙孟珍來負責。
後者思慮片刻後,說道:“那依你的意思,此事應該怎麼辦?”
周正坦然道:“簡單,若他們主動將土地全部歸還,那此事作罷。”
“如果他們不呢?”趙孟珍又問。
周正笑了笑說道:“有大乾律令在,趙大人又何須問我?”
趙孟珍眉頭挑起,他問道:“難道就沒有轉圜的餘地,據我所知,侵占土地的幾人中,在邢州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得罪了他們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況且,律令嘛,其實和繩索差不多,有綁的緊的時候,也有綁的鬆的時候,具體如何施政,還要看究竟是什麼事情。”
“像這種事情,便是可鬆可緊,再說了,五千多畝田地,以你現在軍屯的人數,也未必能全部種上糧食吧!”
“若照顧不到,土地撂了荒,到時候又要多繳納賦稅,豈不平白給自己添堵?”
周正將手負在身後,左右踱步了一下,看似是在猶豫思索,但心裡卻是在罵娘。
說不敢確定這個趙孟珍是收了銀子,但猜也猜得到,這些官場老油條,若是沒有好處,必定不會幫忙說話。
佯裝思索片刻後,周正說道:“種田的事情,就不勞趙知府操心了。”
“之前,我們手上九百多畝田地的時候,交的也是五千多畝的賦稅,若是明年有了五千多畝田地,怎麼著過的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至於律令方麵,嗬嗬,你是知府,如何裁決是你的事情,我管不著,但屬於我白溝屯的土地,卻是一寸也不能少。”
“要知道,當初李相提拔我為白溝屯屯長的時候,給我下的命令便是清查軍屯土地,若有一寸土地收不回來,我便是對不起朝廷,對不起李相!”
“趙大人,你說呢?”
周正再次搬出了李文綱,讓趙孟珍無法再答話。
眼見這家夥油鹽不進,趙孟珍也隻得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轉一圈,如果這些人能主動退還土地最好,如果不行,咱們再行商議。”
說罷,趙孟珍便想走。
周正見狀補上了一句道:“趙大人,催著他們點,若是誤了農時,他們可還要賠我一季的賦稅!”
趙孟珍的腳步頓了頓,隨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張師爺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似是生怕遲了,被那些兵丁毆打。
薑武全程目睹周正和趙孟珍的交談,見其言語平淡,應對自如,不由得也為其伸出了大拇指:“你小子,有兩下子,是個當屯長的材料!”
周正苦笑:“嗨!這還不是被逼的,李相讓我收斂土地,這些人不交,我也總得想辦法不是!”
薑武一聽頓時大笑:“哈哈,你小子少拿李相當擋箭牌,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好了,如果趙孟珍真能讓他們主動退還土地,倒也能省些精力。”
周正聞言收斂了笑容,他微微搖頭道:“薑叔,還是彆抱希望了,我把嚴峰的屯長頂替了,他不來掣肘便是萬事大吉了,又怎麼會真心幫咱們收回土地?”
“依我看,還是早做準備,過幾日便想辦法收回吧!”
薑武聞言一怔,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是想簡單了!”
趙孟珍既然來了,周正便也不著急回去了,他倒要看看,這位嚴峰的大舅哥,能整出什麼幺蛾子出來。
另一邊,回到轎子的趙孟珍臉色已經漆黑如炭,他怒火中燒道:“這廝實在太過可惡,頂了嚴峰的職務不說,還如此無禮,又用李相來處處壓我,不將他整治一番,我這邢州知府也彆做了!”
旁邊的師爺自是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怒火,同時,他也對周正、薑武等人滿心怨憤。
略微思索片刻後,他的嘴角劃過一抹奸笑:“知府大人,屬下倒是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講!”
趙孟珍掃了他一眼道:“說!”
張師爺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道:“我聽說,昨日白所修家被山匪劫了,而那周正最近又收納了許多燕人當兵卒,您看,咱們是不是……嗯?”
二人共事,許多時候一個眼神便能了解對方意思,在聽到張師爺的話後,趙孟珍立刻會意的對轎夫說道:“走!去白府!”
……
從晌午等到傍晚,終於,趙孟珍的轎子又回到了校場。
和上次不同,落轎之後,趙孟珍也不等師爺通報,便氣勢洶洶的向著軍營之中大步而去。
旁邊的兵卒們見他早上來過,倒也並未阻攔,隻有何必急匆匆跑進了周正的營帳之內通知了他一聲。
聽到趙孟珍去而複返,周正倒也無所謂,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想要出去迎接。
然而就在這時,趙孟珍卻搶先一步闖了進來:“周正,我問你,你最近是不是收納了一批燕人?”
周正眉頭一皺,說道:“是,白溝屯人丁稀少,所以我便打算收納一些逃難而來的燕人,為我大乾效力!”
“此時,我已經上報給了林總兵,他並未反對,還要下來看看呢!”
趙孟珍一聽頓時冷笑起來:“嗬嗬!為我大乾效力?為我大乾添亂還差不多。”
“我問你,昨日白所修家遭劫的事情,你可知曉?”
周正皺眉:“知道,據說是雁蕩山上的土匪所劫掠的。”
“據說?”趙孟珍冷笑:“嗬嗬,我還聽說是一群燕人亂賊出手劫掠的呢!將白所修帶進來!”
一聲令下,張師爺和白所修雙雙進入營帳。
剛踏入營帳,白所修便指著周正道:“周正!你竟縱容你的手下劫我家財,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