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還說,山南的那個周財主為富不仁,這些年來,逼死了不少佃戶和老百姓,所以打算在今天晚上劫掠山南周家的宅院,劫掠之後,她會讓人將一部分財物放到雁蕩山腳下,到時候會派人來通知您!”
江九兒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周正的預料,他原以為對方應該會得理不饒人,並向自己要求更大的利益,比如甲胄兵器之類的。
可她非但如此,反而還將黑煞虎幾人的人頭送了過來,供自己邀功。
看著眼前的老獵戶,周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話。
思慮片刻,周正道:“嗯,如此便多謝大當家的了,至於劫掠周家的事情,大當家的自行決斷便是,我隻當自己是聾了瞎了,如此可否?”
老獵戶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告訴九兒姐。”
說罷,老獵戶轉身離去。
送走老獵戶之後,薑武看向周正道:“你真要和他們一起劫掠那些富戶?”
周正搖頭:“自然不是,我打算趁她劫掠的時候,埋伏一手,順帶將她也抓住!”
聽到這話,薑武鬆了口氣。
和江九兒合作雖然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那些富戶侵占田畝的問題,但也會給他帶來極大的隱患。
勾結土匪,劫掠百姓,一旦此事敗露,周正必死無疑。
“那人說今天晚上便會行動,要不我帶二百人去周家埋伏?”
周正想要點頭應允,但他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見他猶豫,薑武又問道:“怎麼,還有問題?”
沉思良久之後,周正道:“嗯,那便有勞薑叔帶二百人去了,不過要等入夜之後再去,不然容易被打草驚蛇。”
“剩下的二百人也要通知下去,讓他們今夜穿甲而睡,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好!”薑武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入夜。
薑武帶著何必和魯大壯二人向周家揚長而去。
而周正守在軍營之中,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戌時無事發生。
亥時無事發生。
一直到子時都是無事發生。
然而,越是安靜,周正便越覺得心裡不踏實。
他來到了張桓的營帳。
此時,張桓也未睡覺,見周正到來,他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屯長,啥事?”
和他同寢的幾個兵卒也全都爬了起來,如周正的命令一般,這些人是穿著甲胄躺在床上的。
周正看著這些人沉聲問道:“誰會騎馬?”
“我會!”張桓首先開口。
周正搖頭:“你是軍官,遇事要指揮手下,其他人還會嗎?”
旁邊的幾個兵卒忙上前道:“我們也會!”
幾人一直幫著薑武伺候馬匹,周正也見過他們騎馬,所以才會找來。
“你們幾個現在騎上馬匹去咱們軍屯附近巡視一番,看有沒有情況發生!”
“是!”幾人應了一聲,隨後便去了馬廄。
張桓見狀道:“怎麼?出事了嗎?”
“沒有,隻是覺得心中有些不安,按理說,那江九兒應該不會如此簡單的便去偷襲周家。”周正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也算是和江九兒交手幾次了,除了山下將白府的財物劫回軍營之外,基本上沒占到過什麼便宜。
而以她的聰明,和雙方現在的關係來看,對方應該不會這麼簡單的信任自己,並告知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可周正疑惑的同時,又不得不派人前去周家。
因為若是不去,萬一周家被搶了,江九兒再將周家的財物送到軍營,再派遣周家人去府衙告狀,那才真是黃泥落到褲襠裡呢。
所以,他必須派人去守著。
可他手下就四百人,派出去二百,剩下的守衛軍營還算可以,再乾其他的,人手便不足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隻是派遣幾人騎馬去巡查。
張桓腦子直,並不理解周正心中的疑惑,他撓撓頭道:“她不偷襲周家,還能偷襲哪裡?難不成,她和黑煞虎一樣蠢,敢來偷襲我們軍營?”
周正聞言全身一震,他看向張桓,片刻後,他說道:“不是不可能,我們現在已經派出去二百人了,如果周遭再發生什麼事情……”
他正說著,便聽外麵有人大喊道:“屯長大人,西邊劉財主家著火了!”
還不等他話音落下,又有一人策馬而來:“屯長,南邊的趙財主家也著火了!”
周正趕忙走出營帳。隻見那兩個方向火光衝天,隱約間還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張桓見狀忙道:“我帶人去看看!”
“慢!”周正趕忙製止,這家夥腦子太直,碰上江九兒絕對會吃虧。
隻可惜,最沉穩的薑武已經去了周財主家,最聰明的何必和魯大壯也一起去了。
能堪大任的除了自己,便隻剩下朱洪了。
“快去,把朱洪叫起來,讓他帶著手下去劉財主家看看,告訴他,若對手強大,不要硬拚。”
“如果對方撤退,也不要強行追擊!”
“再去周財主家附近,讓薑叔派人去趙財主家看看,一樣不要硬拚,也不要擅自追擊!”
接連幾條命令下達之後,周正直接讓徐裴敲響了戰鼓,鼓聲響起,軍營內剩餘的兵卒全部集中了起來,連帶著那些家屬們也被驚動了。
她們看著四周的火光,眼神中有種未知的恐懼。
自從和這些土匪開戰之後,周正便讓馮之舒等人全都搬到軍營居住,以防萬一。
此時,他們自然也從屋內走了出來。
看著火光中麵沉似水的周正,馮之舒也不由得捏緊拳頭放在了胸前。
陳新蓮還算經曆過風浪,她說道:“沒事的,那些匪徒們再厲害,也絕對不敢正麵衝擊軍營!”
馮之舒微微點頭,這時,她突然發現身旁慕燕然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雖說這家夥嘴巴毒辣的很,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雙方關係也不似之前那般水火不容了。
尤其是馮之舒數次包容慕燕然的任性之後,後者的脾氣也有所緩和。
“你怎麼了?很害怕嗎?”馮之舒輕聲開口道。
慕燕然逞強般的搖了搖頭,但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她。
馮之舒也沒什麼好辦法,隻得拉住了她的小手進行安撫。
這時,周正的目光掃了過來,他厲聲道:“都站在這乾嘛?添亂嗎?傳我命令,所有軍屬全部回到營帳,再敢擅自出來者,立斬不赦!”
一聲令下,原本因為恐懼而選擇出來抱團的軍屬們,全部又回到了營帳之內。
陳新蓮也趕忙帶著三人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關好大門之後,陳新蓮笑道:“這個周正,還真有幾分將帥之風咧。”
感受著馮之舒手上傳來的溫度,慕燕然的恐懼被驅散了不少,她說道:“什麼將帥之風,隻是嗬斥我們這些弱女子罷了!”
陳新蓮知她脾氣,所以隻是笑而不語。
在將所有軍屬趕回去之後,前去探查的斥候也跑了回來:“回屯長大人,這兩大財主家已經被劫掠一空,人基本上都死絕了,火應該是那些土匪們放的!”
聽到這話,周正臉色大變,他說道:“動作這麼快?那糧食和財物呢?沒有帶走嗎?”
斥候說道:“財物不見了,但那些糧食他們卻沒帶走!”
“周財主家那邊呢?有情況沒有?”周正又問。
斥候道:“他們家中已經開始防備了,咱們的人還守在邊上。”
正說著,隻聽軍營外突然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聽數量至少有上百人。
“衝啊!殺進軍營,將他們的銀子全都搶過來!”
還不等周正說話,張桓便厲聲道:“奶奶的,你們這幫孫子還真敢來啊!”
“小的們,都給我支棱起來,建功立業賺銀子的時候到了!”
之前的兩次戰鬥,周正按著人頭給手下們發了賞錢,一個人頭十兩銀子,無法確定人頭歸屬的便分發給班長,由班長代持分配。
所以,在聽到有土匪前來的時候,這些兵卒們個個興奮的拿起手中兵刃,就要出營拚殺。
然而,就在這時,周正突然道:“所有人不得出營,守住營門各處,彆讓那些土匪殺進來便是。”
“傳令,讓朱洪火速回援,從外麵包圍這些土匪!”
如今軍營內隻剩下這一百多人,若真讓張桓帶人衝出去了,那周正手下便再無預備隊,一旦對方派出一支奇兵進攻軍營。
他未必會死,但那些軍屬怕是要死傷慘重了。
張桓雖說沒周正的心思,但對命令還是比較聽從的,他連忙點頭製止了士兵的衝鋒,隨後便派人騎馬去給朱洪報信。
而軍營外的土匪們,在看到營內有人影晃動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真正發動進攻,而是在外圍吆喝了幾聲,便又扭頭隱入黑暗之中。
當喊殺聲消失,周正的臉已經黑成了焦炭,此時他有一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
憤怒讓他想要下令追擊,但理智卻告訴他,現在的江九兒或許已經張開了口袋陣,就等著他從軍營中追出去呢!
從今夜調集的人手來看,現在絕不止江九兒一支土匪隊伍在鬨事,搞不好,以她的手段,已經將整個雁蕩山的土匪集團,都統合起來了。
寒風呼嘯,周正迅速將外麵的棉甲脫了下來。
溫熱的肉體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後,周正燥熱的身軀迅速冷卻,同時,他的大腦也冷靜了下來開始分析當前局麵。
土匪們搶了兩個財主,隻拿走了他們家中財物,對糧食卻是不管不問,想來應該是早就盤算好了。
之後再放火,則完全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派兵出去探查。
最後再進攻軍營,可當看到軍營有人駐守之後,又立刻撤退。
由此可以看出,對方的計劃十分縝密,且將諸多可能性都想到了,並且告知了這些人應對的方法。
那他們究竟是何目的,要乾什麼?
搶劫軍營的銀兩?不太可能,或者說太過冒險,擺開這麼大陣仗隻是試探性的搶搶,完全不至於。
而這些富戶家中的財物並不多,他們更多的家產,是家中儲存的糧食,以及兼並的越來越多的土地。
思慮片刻之後,周正猛然驚醒,他沉聲道:“速去通知朱洪,讓他不要停留,直接去魏財主家。”
“再去找薑叔,讓他安排人去找孫財主家,若是見到匪徒便穩紮穩打,切記不可隨意追擊!”
既然江九兒已經組織起了這麼多人手,那這兩大財主家的財物絕對喂不飽那些土匪們,想要竊取更大的利益,便隻有將白構圖其他幾家財主的家,一並搶掠了。
之前所有的步驟全都是在吸引自己注意,現在,這些人搞不好已經將剩下幾大財主的家搬空了!
果不其然,當朱洪和薑武帶人趕到那兩大財主家的時候,他們全家也已然遭劫,財物連帶著糧食幾乎被土匪們搬空。
為了今日的劫掠,江九兒確實是動員了雁蕩山上所有的土匪。
佯攻的佯攻,吸引注意的吸引注意。
當然,更多的還是前來搬運糧食和財物。
雁蕩山上的土匪們也知道,北方即將打仗,未來這裡的商旅將會越來越少,他們在山上沒什麼經濟來源,而新上任的這個白溝屯屯長又這麼狠,連黑煞虎都栽到他手裡了。
這次若不和江九兒一起,先把糧食屯起來,弄不好來年就要餓死。
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配合江九兒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