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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鏡陣(八)

宣靈一聽到這聲音,簡直如雷貫耳,恍若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困也不困了,熱也不熱了,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上跳起來,哆哆嗦嗦地解下腰間令牌,打開傳音,欲哭無淚道:“大師兄,你先聽我解釋……”

被他毫不憐香惜玉、一把推開的謝玄霖挑了挑眉。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像是在哪裡聽到過。

那道聲音緊接著又發話了,聽起來依舊如同山頂積壓多年不化的冰雪,寒氣逼人:

“我給你半個時辰,要是半個時辰內你還沒回來,我就親自去接你。至於後果,我覺得你不會想知道的。”

最後幾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宣靈還想再解釋些什麼,那邊便切斷了傳音。

倒吸了一口涼氣,宣靈這下子是真的什麼也顧不上了,立馬就打算離開。

謝玄霖眼裡閃過一道暗光,伸手拽住宣靈的手腕,剛想再裝裝可憐,把人留下來。

就見宣靈轉身甩掉他的手,眉眼有些急躁,還帶著些許不耐煩,道:“這次真的不能再陪你鬨了,說什麼也不好用。”

謝玄霖抿了抿唇,目送宣靈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門口,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總是這樣,他永遠是不重要、隨時可以放棄的那個備選。

嘖,真不爽。

……

那邊,宣靈去醉花樓的管事姐姐那裡結了賬。

對方很有耐心,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聽他“點”的人是謝玄霖,臉色立刻變得十分奇怪。

一開始宣靈沒細想,等到走出醉花樓一段路後,他又想起這回事兒,越想越不對勁。

難道謝玄霖在醉花樓裡,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般不受歡迎?

以至於好不容易來了個客人,那管事姑娘都要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再想起剛剛那人挽留他的樣子,以及自己惡劣的語氣,宣靈的腳步硬生生刹住,猶豫了一下,還是從乾坤袋裡翻找出一些金銀首飾,準備返回去送給謝玄霖做道歉禮。

靈石隻能在修真界流通,給了凡人也沒用,還容易招來一些不懷好意的修士,倒是這些金銀首飾,平常他也用不上,這種時候倒是能派上些用場。

既然不能把人贖出去,那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總歸讓謝玄霖過得舒心些。

這麼想著,宣靈禦起輕功快速折返,剛到醉花樓大門口,便眼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紅衣少年的身影,和方才那給他結賬的管事姐姐麵對麵交談著什麼。

宣靈腳步一頓,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悄悄拐進了醉春樓旁邊的小巷子裡,調動靈力,凝神偷聽那邊兩人的聲音。

“……謝少爺,剛剛都按您說的告訴那位宣公子了。”

低聲細語,正是方才那麵對宣靈一臉古怪的管事姑娘。

不過……少爺?

這是什麼醉花樓對小倌兒的雅稱嗎?

聽說有的花柳場所為了避嫌,會把妓子稱為小姐,說不定少爺這個稱呼也是一樣的呢……

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宣靈嘴唇一抿,沉默著往下聽去。

隻聽謝玄霖語氣懶散,哪有半點剛才的可憐模樣,氣定神閒道:“他還有沒有說什麼彆的?”

“比如……有沒有提起我?”

管事姑娘道:“有的有的,他多給了我好幾兩銀子,讓我平日裡多照顧照顧少爺您,不要讓您被彆人欺負了。”

宣靈平常不怎麼來凡間遊玩,身上的銀兩不是很多,剛剛一股腦兒地全交給了對方。

謝玄霖輕笑一聲,長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才道:“如果他下次再來,你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打斷:“我不會再來了!”

謝玄霖一愣,目光朝聲源處望去,宣靈站在巷口邊上,眉毛緊皺,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謝玄霖驀地有些心慌意亂,下意識朝他那方向追過去:“等等,你聽我解釋——”

眼前場景卻是驟然一變。

古林,湖泊,哪還有方才醉花樓的影子?

腦海裡一陣陣生疼,謝玄霖揉了揉太陽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臉色難看。

見另外三人都望向自己,他抿了抿唇,道:“一到幻境中,我就失去記憶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認識的宣靈。

本來想著,就算不能把人救出來,多少能找出點相關信息,結果,差點把自己也給困進去。

少見的,謝玄霖的臉色也陰沉下來。

符敘輕歎口氣,對這個結果倒並不是很意外。

宣靈身上的不同尋常之處,實在是太多了。

或許,他與他們四個,都有些聯係。

隻是,他們都忘了。

符敘的眉心淺淺皺起來,臉色愈加蒼白,強製入陣的法術耗費了他太多的靈力,他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記得一道禁術,或許可以強製在陣法中保持清醒,不過隻能用在我自己身上,而且消耗靈力極大。”

他看向一直一言未發的雲玉塵,道:“玉塵,我需要你給我傳些靈力,隻是,我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帶出來有用的消息。”

宣靈最怕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幾人現在還一點頭緒也沒有。

雲玉塵默了默,聲音微啞:“符兄,拜托你了。”

一側,謝玄霖重新點燃起一炷香。

薛鳴軒深深皺著眉,抱臂靠在一旁的樹上。

雲玉塵無聲念了句訣,洶湧靈力順著指尖流向符敘。

符敘再度咬破手指,在方才那陣上補了幾筆,一瞬間,他體內靈力就像快速被抽乾了一般,臉上也全然失去了血色。

一縷輕煙,自香柱上方升起。

符敘緩緩闔眼。

……

符敘從一出生起,就和彆的孩子不一樣。

——他能看透人的“命數”。

當第一次能完整說出一句話的時候,他對他父母說的是:“你們還有幾天就要死了。”

他父母當場變了臉色。

父親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母親也直罵他晦氣。

但是不出幾天,他們果然死了。

整個村子在夜間被魔族洗劫一空,遍地都是屍體,鮮血染紅了土地,唯有被父母趕去莊稼地裡睡的符敘躲過了一劫。

他早就想提醒他父母和村子裡的其他人,但是沒人信他。

最後,還是隻有他活了下來。

從那以後,符敘知道了,“命數”是改變不了的。

任何想要“改命”的人,下場都一定會十分淒慘。

他在村子裡待了三天三夜,也餓了三天三夜,最終在昏死前等來了孟憐音。

未來的天機宗宗主,當年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當場就毫不猶豫地救下了符敘,把他收為了親傳弟子。

符敘一直跟在她身邊,見證她從一路從意氣風發的俠女,變成不苟言笑的天機宗宗主,不過四十,鬢間已染上銀發。

符敘也在她一步步地教導下,從當年那個不會笑不會哭的小怪物,成了如今溫潤如玉、風頭無兩的少年仙君。

偶爾,兩人獨處時,孟憐音也會卸下宗主架子,對他閒閒道:“有時候,就連我也看不懂你。”

符敘彼時正在為她研墨,聞言溫和一笑:“師尊何出此言?”

孟憐音盯了他半晌,嗤笑一聲:“你倒還真是……認命。”

什麼也不搶,什麼也不爭,就好像即便下一秒就死了,他也能安然地順應天命。

符敘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那段時間,他們師徒倆的關係很不好,孟憐音時常把自己關在寢殿裡,動輒半年多都不出門。

符敘知道,她是在試圖挽救回他的師母。

師母是個普通人,紅顏薄命,沒幾年好活,能撐到現在,全然靠著師尊搜來的各種藥材為她吊著一口氣。

符敘猜,師尊就是因為這個才看不慣他。

孟憐音自己雖身為天機宗宗主,但是最不信的就是命,所以她寧願搭上性命,也要挽救回自己的愛人。

可她偏偏帶出來這樣一個與世無爭、順應天命的徒弟。

二人每次談話,都以孟憐音的冷笑告終,她意味深長道:“會有那麼一天的,等著瞧吧。”

但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快。

符敘十七歲那年,崇平洲大雪。

厚雪落了滿山。

符敘站在庭院中給梅樹修剪多餘的枝椏,雪簌簌地下,不過片刻,他發上、肩頭都已是一片白色。

身後一陣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有人靠近。

以為是來幫忙的雜役弟子,符敘沒有回頭,溫聲道:“這裡我自己來就好,你先下去吧。”

沒人回他。

一柄油紙傘撐到了他麵前,替他擋去風雪。

握住傘柄的那隻手纖細修長,瑩潤白皙,不像是雜役弟子的手,反倒像是個富家公子。

符敘一愣,下意識回頭,一眼撞進少年笑意瀲灩的眼底。

雪下得漸漸小了。

天邊日光晴朗,照著漫天冰雪,一片熠熠生輝。

少年肩上披著緋紅鶴氅,一襲紅衣,白皙膚色被雪照得愈發透明,傘被他往符敘身上偏了偏,他自己反倒是淋了一肩頭的雪。

他杏眼微彎,瞳仁發亮,紅潤的唇角勾起,笑意盈盈道:“小仙君,為何一人獨自淋雪呀?不如也帶上我怎麼樣?”

心跳突然似漏了一拍。

符敘怔怔望著那少年的臉,腦海中卻是想起了師尊的那句話。

“會有那麼一天的,等著瞧吧。”

他當時是不信的。

沒想到,如今卻是——

一語成讖。

第26章 鏡陣(九)

遠處似乎有人在喊宣靈的名字。

宣靈轉頭遙遙地應了一聲,回過頭來將手中的油紙傘柄塞到符敘手中,道:“小仙君,我師尊喊我有事兒,等一會兒我再來找你玩,你可千萬一定要等我啊!”

符敘握住傘柄的修長指節微微蜷起。

因為禁術的原因,他並沒有受到鏡陣的影響。

他的記憶還在。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從記憶中找到這一段。

鏡陣中的幻境是根據陣眼本人的回憶創設的,薛鳴軒和謝玄霖兩人剛剛都是順著幻境走了下去。

符敘不太清楚,如果他做出了與回憶中不一樣的行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斂了斂神,符敘撐著傘,朝著宣靈剛才離開的方向,緩緩走去。

……

昏暗窄小的室內,僅有幾顆夜明珠散發著淡淡的光亮。

地上亂得有些下不開腳,到處堆著陣法古籍,還有用來占卜的獸骨之類,宣靈東張張西望望,像個好奇寶寶。

孟憐音目光落在他身上,幽幽看了半晌,意味深長地開口道:“這就是雲溪說的那個……”

辜平淡聲打斷她,道:“不必多言,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拿來了,我之前說的條件,你想好了嗎?”

孟憐音頓了頓。

她一張臉隱在暗處,臉色蒼白得不像話,明豔的五官像是被抽乾了生機,衰敗枯萎,已顯老態。

半晌,她才輕聲開了口,眼底閃動著莫名的色彩,語調詭異道:“你這麼做,真不怕遭報應嗎?”

辜平麵色不變,掃了一眼孟憐音,話中帶刺道:“這話你也該問問你自己。”

孟憐音驀地放聲大笑,笑聲竟有幾分癲狂。

宣靈被嚇了一跳,悄悄往這邊投來驚疑的視線。

剛剛兩人的對話,他一直偷偷聽著,隻是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條件、報應的,好像還有個人名,叫什麼……雲溪?

宣靈暗自琢磨了一會兒,也沒琢磨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孟憐音笑夠了,抬手滿不在乎地擦去眼角的淚,對辜平道:“東西呢,拿來吧,我要先驗貨。”

辜平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個細長的木匣子遞給她,深深望了她一眼:“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

孟憐音接過木匣的手都在顫抖。

纖細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孟憐音呼吸急促,快速打開木匣看了一眼,便又“砰”地合上。

是她要的東西!

隻要有了這個,凝霜就能活過來了!

至於代價……

孟憐音腦中倏地閃過符敘那張素來溫潤如玉的一張臉,宛如枯枝的一隻手在寬大的袖口內緩緩攥緊。

……隻要能救活凝霜,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孟憐音收起木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宣靈驚詫地看到,方才還一臉油儘燈枯的女人臉上赫然有了神采,如同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起來。

她轉臉衝宣靈笑笑,道:“小仙君,麻煩你過來一下。”

宣靈這才發現,她其實是個相當美豔的女人。

隻是方才的舉止太過瘋癲,才讓他忽略了這點。

他沒想到對方會叫自己。

原本辜叔叔是告訴他,今天要來天機宗拜訪一位故人,順便帶上他來玩一玩。

所以宣靈才歡天喜地地來了。

卻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

宣靈求助似的看向辜平,對方微微頷首:“去吧。”

這下宣靈隻好硬著頭皮,磨磨蹭蹭地過去了。

孟憐音含笑望著他,仿佛剛才那副瘋癲模樣的不是自己似的,語氣溫和道:“彆怕,很快就會好了。”

宣靈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句話的意思,孟憐音便已伸出兩指,輕輕點在他的額心。

失去意識前,宣靈被那指尖的寒意凍了個哆嗦,還在想:這真的是雙活人的手嗎?

見少年垂下頭,闔上雙眼,孟憐音平靜地收回手,咬破食指,血珠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宛如斷了線的珠子墜向地麵——

一道紅光驀地亮起,一個複雜的血色陣法在宣靈腳下顯現,幾乎那陣法每亮一點,孟憐音臉上的血色就要少一分。

最後,那陣法幾乎將宣靈整個籠罩,緊接著孟憐音嘴唇微動,低聲念了句咒,隻見淺淺紅光自宣靈左手中指處亮起,漸漸凝聚成一道道細細的紅線,向外延伸。

一、二、三、四。

一共四道。

一直站在門外,從縫隙中朝內看的符敘似有所感,僵著身子,偏頭看向握住傘柄的那隻手。

一條如血般鮮紅的細線緊緊纏繞在他的中指指根,醒目至極。

室內。

孟憐音看到這一幕,眉峰微動,倒是沒有特彆意外,還能頂著一張慘白的臉地打趣道:“你家這位小朋友倒還真是有意思,彆人能有一條姻緣線就不錯了,他有四根。”

辜平一臉冷肅:“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他無意多言,催道:“快點動手吧。”

孟憐音咕噥了一句:“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乾這種棒打鴛鴦的活兒……”

而且,還是自己親徒弟的鴛鴦。

她臉上笑容淡去,凝神催動靈力,一抹黑焰從她指尖躥出,點燃了一根紅線。

隻見那黑焰所過之處,紅線被燒得乾乾淨淨,渣都不剩。

孟憐音輕聲道:“第一根,是正陽宗薛家那位少宗主的。”

緊接著,她又用同樣的手法,點燃了另一根紅線。

“第二根,是赤霄宗謝家大公子謝玄霖的。”

“第三根……”

孟憐音手中動作微微一頓。

緊接著,她沒有接上那句話,沉默著就要點燃那根紅線——

符敘瞳孔驟然一縮。

……

他想起來了。

當年他也是這樣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紅線燃儘。

那個要他等著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攥住傘柄的修長手指猝然收緊,用力到幾乎泛白,中指上那條紅線,正在被黑焰一點點蠶食著,符敘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裡是幻境。

他再怎麼做也無濟於事。

當年的他,並沒有推門阻攔,現在的他,更是不能。

紅線已經燃儘。

孟憐音自嘲地扯起嘴角:“你滿意了?”

“現在沒人會跟你徒弟搶了。”

“我也是挺奇怪的,你對你徒弟就那麼不自信,認為他一定搶不過?非要搭上遭天譴的後果來這麼一遭……”

辜平深深望了她一眼:“我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你無須多問。”

孟憐音噤了聲。

半晌,幽幽歎了口氣,“隨你的便,反正以後彆再讓他來了,看了糟心。”

她一揮手,室內立刻恢複原樣,宣靈的睫毛顫了顫,似要轉醒。

孟憐音負過手,道:“行了,你們走吧……”

話說到一半,突然凝住。

“吱呀”一聲,符敘推開了門。

整個幻境都定格在這一刻,唯有宣靈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愣愣地看向門口的人影。

符敘緩步走來,站在他麵前。

他聲音很輕,像很容易就能被風吹散:“……宣公子,你有什麼害怕的東西嗎?”

宣靈沒聽懂他的話,下意識伸手撫上他麵頰。

一滴眼淚滾過了他掌心。

他笨拙地安慰道:“你彆哭啊……”

第27章 鏡陣(十)

幻境漸漸散去,符敘睜眼,倏地偏頭吐出一口血。

——因為他做出了和記憶中不同的行為,所以幻境提前崩塌了。

薛鳴軒連忙上前扶住他,急道:“情況怎麼樣!?”

符敘臉色慘白得不像話,唇角殷紅,嗓音沙啞,看向雲玉塵:“破陣之法應當和你有關。”

雲玉塵怔了怔。

符敘垂眸,視線無意識落在左手中指指節,頓了頓,才道:“雖然我沒有問出來他最害怕的東西,但是……”

他深深地望了雲玉塵一眼,嗓音澀然:“他的姻緣是你。”

薛鳴軒扶住他的手一僵。

謝玄霖微抿下唇,道:“隻剩一次機會了。”

雲玉塵無意識握緊了劍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沉得像洇了一灘化不開的墨,聲音冷凝:“我會帶他出來。”

……

窗明幾淨的書房內,一片靜謐。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執筆,兩眼微閉,有一搭沒一搭地磕點著頭,一副困極了的模樣。

再看案台上,宣紙潔白嶄新,連個墨點也沒有。

身後雕花門“哢噠”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宣靈立刻驚醒,下意識抓起案上的宣紙,藏在身後,站起身子,一臉心虛地望向來人。

見是雲玉塵,這股緊張勁兒立刻鬆下去,宣靈隨手將筆紙一撂,快步走到對方身邊,抱住對方的胳膊,眼巴巴道:“雲師兄,求求你了,你就幫我跟辜叔叔求個情吧,我手都快抄酸死了!”

少年一襲白衣,長身玉立,腰懸一把長劍,俊臉上表情淡淡,道:“誰讓你違反宗規,偷跑出門的?”

他伸手拿起案台上的白紙,眉心一蹙:“這就是你說的抄的手酸?”

宣靈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上次抄的也算嘛……”

他皺著一張臉,苦兮兮道:“本來每年我就隻能在宗上待一兩個月,還回回被罰禁閉抄書,等抄完也就差不多該走了,我也太慘了點。”

雲玉塵不為所動,淡聲道:“你不違反宗規,師尊不會罰你。”

“可是真的很無聊啊!”

宣靈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憐兮兮道:“你天天都要和辜叔叔出去做任務,就把我一個人留在殿裡,其他弟子也都忙於修煉,根本沒人搭理我,我等你等得花兒都快謝了,你還是不回來,我就隻能偷跑出去玩兒了啊!”

雲玉塵一頓,剛要說話,宣靈就腰一彎,矮下身子像魚似的靈活鑽到他身前,一手撐著坐上案台,然後兩手吊住他脖頸,言笑晏晏:

“我有一個辦法,隻要你不出去做任務不就好了嗎?”

他信誓旦旦,言辭鑿鑿:“你陪著我,我陪著你,一直這樣難道不好嗎?你可是親口在辜叔叔麵前承認你喜歡我,要娶我的,難道你都忘了?”

雲玉塵:“我……”

“又要說我些不愛聽的話!”宣靈打斷他,驕橫地一挑眉,直勾勾盯著他,一張漂亮昳麗的臉越靠越近,咕噥著:“噯,你真的喜歡我嗎?”

雲玉塵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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