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風(5)(2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7692 字 3個月前

陳茵反駁丈夫,說他還傳道授業呢,起碼的有教無類都沒做到。陳茵私下很中意孫施惠,說他脾氣雖然孤僻了些,但是為人不壞,有他爺爺的影子,卻沒他老爹的那副公子哥做派,待人接物也誠懇,起碼朝陳茵是這樣的。她反過來噎他們爺倆,施惠不和你們好好說話,那是你們也是臭簍子啊,臭也彆說臭。

總之,媽媽覺得越是這種養尊處優的家庭,越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媽媽的處世哲學,看人要看短板,顯然,孫施惠的短板在師母這裡終究還是比彆人家的孩子高了些。

有人確實是高,身高腿長的那種高。汪鹽氣鼓鼓一路從二樓下來,沒走多少,徑直被人拎住了肩上的包鏈子。

後頭人一把薅住她,隨即扣住汪鹽的手腕,樓梯口上上下下的客人,孫施惠當著外人的麵,語出驚人:“盛太太這是玩膩了,要和我一拍兩散,洗心革麵回去當你的賢妻良母了!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邊上人自覺吃瓜人,當真看過來,以一副“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這公然不道德!”的耳目。

汪鹽也驚掉下巴,她大罵孫施惠,“你說個什麼鬼東西!”

某人十二歲起就跟著他爺爺出席大大小小的應酬,有公有私。對付人的話術數以萬計,孫施惠屬於打小就不怕有人和己方對著乾,更知道什麼樣的人用什麼伎倆來化解,對付汪鹽嘛,她越偉光正,他越要給她身上“潑臟水”。

“說你現在撞我槍口上了。”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認她剛才包廂裡的指摘。在孫施惠的規則裡,沒發生的事爭辯毫無意義,他隻看既定事實和結果。

某人一身白衫黑褲地扽汪鹽下樓,他的外套、領帶和手機都沒來得及拿。

汪鹽才要罵人,他倒打一耙,“說我不顧忌你感受,你罵人挑時候了嗎,你顧忌我的傷心事了嗎?隻有嘴說彆人,沒有嘴說自己是吧?”

有人一噎,成功被火上澆油,“我的嘴還要說我自己,我得活多累!”

“所以就詛咒人是吧?”

“誰詛咒你了?”

“我說你了嗎,你就應?”

“……”汪鹽眼見著落到下風去,不高興接他的話了,“你老拽著我乾嘛!”不準他扼著她手腕,怪不得她使不出勁來了。

孫施惠牽她如提溜,再一次摸到她命門,“我找老汪說理去,他女兒詛咒我斷子絕孫!”

“你放……”話到嘴邊臨時拐彎,“瞎說八道個鬼!”

“妻子是個擺設,兒女通通不親近,這還不是詛咒?”孫施惠酒量好得很,步伐直線,且手上的力氣能捏死一萬隻小雞。他越說越來勁,說這段時間,爺爺忌諱得很,不是忌諱自己的死,是怕絕後。引得整個孫家聽不得一個晦氣,連太陽落山都不準說。有人倒好,中門對狙地詛咒我!

“汪鹽,你給爺爺聽到了,他肯定死不瞑目也要質問你,你這隻貓貓安得什麼心?”

孫開祥一向待汪鹽不差,玩笑起來,說過時代不同了,要是能父母之命,他早跟汪家討鹽鹽過來了。再沒有比汪鹽更適合的孫媳婦了。

彼時,孫施惠跟汪鹽異口同聲地,彆。

孫施惠詆毀爺爺,不要拿您的喜好來套我。

汪鹽:不想和比我老板還難伺候的人同一個屋簷。

一碼歸一碼,汪鹽始終惦記著孫爺爺待她的情意,也記起當初自家爺爺走之前的光景,汪鹽那時候十五歲,守在房門口,聽爺爺跟爸爸交代身後事,冷不丁地,床上的人就不說話了。

爸爸一邊抹眼淚,一抹勞煩本家的幾個叔伯兄弟,幫老爺子穿最後的壽衣。

汪鹽嚇得置身事外,不敢上前,甚至一直往後退,她牙關打顫地問爸爸,爺爺他……

汪敏行平靜地告訴女兒,爺爺走了。

那是汪鹽第一次直麵人的死亡,她嚇得魂靈都在打擺子般地,哭了一個下午,終究接受了事實。

眼下,孫施惠口裡的死不瞑目激靈到她了,汪鹽腦海裡浮現出人之將死那骨瘦如柴的底色……

“你……”

“我什麼!”

“我……”

“你什麼!”

酒精隨著血液走,人隨著牽引力道走。很好,汪鹽成功被某人忽悠地忘記要說什麼來著。

最後,出拂雲樓大門。外麵風雪大作,正巧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孫施惠二話沒說,招手要司機師傅過來。

汪鹽才要說話,就吃了一嘴的冷風和雪,她想起他們的傘還寄存著。

等她回去拿回那把直柄傘,某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出租車裡等她,車門大敞。

汪鹽就像個跑腿的,為人鞍前馬後。

“你上車乾嘛?你司機走了?”

“走了。我手機外套都還在樓上,聯係不上老姚了。”

“那就上去拿啊!”汪鹽理所當然地要他下車。

車裡的人朝她一偏頭,示意她快點上車。

“不高興。”有人純粹死要麵子,他說他這麼急吼吼地追出來,再灰溜溜地回去拿手機外套,“不是告訴全世界,我吃了敗仗?”

汪鹽把手裡的直柄傘作手仗,傘尖支地,十分鄙夷,“施惠少爺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能吃啊。”

車裡的人滿不耐煩,吆喝她,“少廢話,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汪鹽不配合且蜂窩煤般的心眼,“你是沒錢付車費拉我上車給你付賬的吧!”

孫施惠在那頭噎得分分鐘要斷氣,不等他開口,司機師傅先聽不下去了,“老板,走不走,小兩口吵架彆耽誤我做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