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家家雨(2)(2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9451 字 3個月前

“……”汪鹽依舊沉默。

孫施惠在那頭打印什麼資料,有打印吐紙的動靜,冷不丁地,他朝她,“哭的話,我會狠狠……笑話你。”

*

晚上,孫家張燈結彩的。

施惠結婚正式的喜酒還沒擺,今天家宴,孫開祥特地請了本家裡幾個有頭臉地過來陪親家。

汪敏行說什麼都不肯坐賓主上位。男人堆裡的應酬交際,最最頂真的不過就是這一席之地了。

汪鹽被媽媽催著去換了套敬酒服,熟漬櫻桃紅的一字領長裙,盤發也是陳茵請先前拍婚紗照的化妝師特地過來打理的。

汪鹽口口聲聲不想掉進這些俗套裡。終究,為了全父母的顏麵,還是讓步了。

她整個人束在這樣曳地的晚禮服裡,頸項上沒有配飾,隻有耳上戴著一對紅瑪瑙色的耳釘,形狀是稍微大些的紅豆。

這對耳釘是汪鹽他們去定製結婚對戒時,她額外看上的。

孫施惠才把嶽父按一般地請到最上位坐好,門口就響起了一陣驚歎聲。本家的許多小孩子更是童言無忌地拍手喊著:新娘子。

他一偏頭,汪鹽一身紅的拖著些裙擺走進來,比她那天去拍婚紗照驚豔多了。

實情,她這樣淡泊的人,紅色比白色更襯她。

不算喧鬨的幾桌人吃飯,汪鹽期間又敬了幾杯酒。沒等到散席,孫施惠過來她們這一桌,借口要嶽母幫著看一下房裡那些蠟燭瓜果的擺得對不對,彆等到他酒喝多了,就記不起來這一篇了。

一桌人笑著,誇施惠也太細心了些。也誇他把嶽母哄好是最最對的了。

汪鹽和媽媽回房沒多久,今晚幫著掌廚的團隊就送來了好些吃的。

說是施惠關照的。

孫施惠這個院子,他七歲開始住,東西向三大開間,中間明間與一般會客廳也沒什麼區彆,最東間是臥室,最西間是書房。

院前院後都有空地,種花植樹都不缺。

陳茵饒是來過好幾發了,依舊感歎,彆說這老宅子,就這院子都夠一家三口鬨騰了。

“晚上沒瞧見琅華呢?”

汪鹽換下勒得人喘不過氣的晚禮服,不禁好奇,媽媽似乎很芥蒂琅華,又說,“其實琅華是個可憐人,孫施惠嘴上不說,還是護著他姑姑的。媽,你可彆當真覺得在他麵前什麼都能說啊。”

陳茵噢喲,說當真女兒沒慣頭,才第一天,就向著夫家說話了。

汪鹽沒所謂媽媽的話,隻提醒她,“你隻要曉得孫施惠是那種,他自己的人,自己能罵,彆人不行。”

“我不曉得。”

話音剛落,有腳步踏著這話的影子進來,明間的扇門是開著的,孫施惠稍微在扇門的玻璃上敲了敲,吟吟笑意,“不曉得什麼呢?”

說話間,領著汪敏行一道進來了。

問話人看到廳裡方桌上擺的食盒沒怎麼動,問她們,怎麼沒吃?

汪鹽:“媽媽本來就吃飽了,你過去跟我們說話時,其實媽媽很喜歡吃那道雞絲春筍湯的。被你這麼一喊動身,倒是沒好意思再吃了。”

陳茵見鹽鹽把娘倆私下的話學給施惠聽,終究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要打她的樣子。

孫施惠卻一時想不起來哪道菜,又說著,大師傅他們還沒走,沒準廚房裡還有的,他打電話要他們再準備一碗就是了。

說著,某人摸手機出來,當真要打。不等陳茵喊停,汪鹽先來搶他手機了,她說她說著玩的。

孫施惠一身酒氣,由著她搶到他的手和手機,“我可沒和你玩。”

聲音不大,甚者帶著酒後的浮浪感。聽得汪鹽自己都不覺耳熱了下,更彆提邊上的父母。

汪敏行也喝了些酒,坐下來一杯茶的工夫,便提議要回去了。

孫施惠這頭清醒得很,已經在安排人送嶽父嶽母回去。他自己更是要親自去送一送,隻是汪鹽已經換成了睡衣,他叫她就在房裡彆出去了。

汪家父母走之前,汪敏行多少說了幾句,要他們兩個好好地,哪怕就是愛拌嘴,也彆過夜。夫妻過日子,安生比什麼都重要。另外,就是要他們一齊照料好爺爺。

汪鹽不作聲地看爸爸一眼,這些天,爸爸都一改往日的麵貌,平常在家長聲短歎地都要找鹽鹽聊幾句。這幾天,爸爸已經好久沒和汪鹽正式說幾句了。今天在孫家更是,一番話,明明當著麵,卻囑咐的那麼刻板,遙遠。

女兒知道父親心裡終究是難過的。哪怕沒有那一場從家裡嫁女的畫麵,汪敏行的女兒到底還是嫁到人家了。

陳茵隻囑咐鹽鹽和施惠,房裡那對龍鳳蠟燭千萬彆熄掉,由著它們燃,直到天亮。

……

隨即父母還是走了,多少頓晚飯,終究還是得回自己家去。

孫施惠送人再回頭,進門,發現明間裡沒有人。便去房裡找,隻見汪鹽一個人躺在最靠北的一張中式藤椅上,一點聲響都沒有。

兩隻手舉著手機,擋著臉,在看短信的樣子。

孫施惠走過去,輕輕拖她的手,移開些,才看到躺椅上的人,掉眼淚了。

平躺著,眼淚滑進兩鬢頭發裡。

他摘了她的手機,就這麼站在她麵前。沒多久,沉靜地朝汪鹽,“不行,我叫他們車子回頭?”

汪鹽搖搖頭。一邊摸眼淚,一邊發話,“你不準告訴他們。”

“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麵前哭,汪鹽。”

藤椅上的人拒不承認,說哪怕就在這個房間裡,她都哭過。

房間的主人健忘得很,問她,“什麼時候?”

“第一次見你,你趕我走,還關那個門,”汪鹽指指孫施惠身後的門,“夾得我手指一個月不能彎。”

孫施惠聽後卻發笑,俯身來,一隻手撐在藤椅的扶手上,一隻手拿他襟前的領帶隨意地給她擦眼淚,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了,“汪鹽,那時候我嚇壞了。我以為你手要斷了。”

說著,他牽她那隻手來,作端詳狀,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徐徐出神,再淡淡開口,“疼嗎?”

汪鹽隻當他喝醉了,她嫁人的眼淚還沒淌完。

孫施惠由著她哭,實在沒招了,“或者,我們回你父母那?”

“你喝醉了。”

“我沒有。”

二人,四目相對。

中式燈籠紋窗欞外頭,今晚沒有月亮。

房裡的燈和龍鳳蠟燭卻分外亮堂,一處清明皎潔,一處燃燃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