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家雨(24)(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2678 字 3個月前

房裡連續幾日鮮切的狐尾百合,熏香得屋子裡盈盈滿滿的好兆頭:

百年好合。

一瞬裡,汪鹽也隻覺得自己像這香氣盈滿的屋子,被充斥,被填滿。

同時生發的,還有二人齊齊出聲的動靜。

汪鹽羞赧極了,饒是她並不懵懂,然而時間的空白,比斷篇的酒嚴肅冷酷多了。

多到她此時此境裡,所有的感官感懷全是新鮮、陌生的。

因為孫施惠。

因為他就從來沒讓她明白過。

渾渾噩噩,她有多討厭這個人,這一刻,汪鹽就有多狼狽。

狼狽到,明明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可是她似乎比始作俑者還誠實些,誠實地絞著他。

桎梏到孫施惠拿力道極力地想衝散她。

一記記裡,看著她眉眼裡痛楚的起伏,好像他所有的忿忿都平複了。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汪鹽,”

“汪鹽……”

“汪鹽!”

名字的主人,浮潛般地禁不住,這才浮出水麵,換口氣。

孫施惠撥她的臉,要他看著她,看著他的行徑,看著他離她愈來愈近,進她骨血裡一般。

也來纏吻她,一時戾氣,一時繾綣。

猩紅的眼角,一身的酒氣。

任性到頭了。

中式的柱式床,原來也會有那吱呀的動靜。

汪鹽覺得一切都糟糕極了。她搖搖頭,想叫他停下來,可是出口的聲音,已經不成調了,甚至,於顛簸沉湎的人來說,是獎賞是鼓舞,是瘋魔的強心劑。

孫施惠來她唇舌裡,來搜尋她要說的隻言片語,未果,看汪鹽懨懨自棄的樣子,便狠心來逗她,“汪鹽……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要姓汪了,水汪汪的汪……”

有人這下什麼顏麵都沒了,他再俯首要去質證她。

汪鹽乾脆一腳蹬在他腰上,想他徹底滾開。蹬著借力,她人往上躥了躥,可是濕發粘連,反而自己把自己給牽疼了。

某人看在眼裡,笑著過來安撫她。

他再想進來的時候,汪鹽說什麼都不肯了,回籠的理智咒罵他,無恥且沒有責任心。

孫施惠扽她的腳踝,要她過來。

汪鹽赤忱忱,隻拿手微微擋著胸前,繼而冷冷地問他,“你一向這樣的嗎?”

“哪樣?”

她不高興看他,埋怨也失望,她不想說出:你這樣和你父親有什麼兩樣?

下一秒,孫施惠踩著一地的桂圓、紅棗、花生,在床頭櫃裡夠了什麼東西回頭。

汪鹽拿床上的被子掩住自己,沒等身後的孫施惠開口,他衣服裡的手機響了。

前廳的宴席還沒散,他是主人、新郎官,中途離場,說出去,定個癡男怨女的罪名都是輕的了。

手機響過一遍,又一遍。孫施惠俯身過來,一麵幫汪鹽拈肩上的濕發,一麵想讓她轉過來。

呼吸埋在她頸項處,不期然地,他咬住她。

“你要幫我嗎?”他把一枚東西捏在手裡,像是正名也是示好,“汪鹽……”

半截話被第三遍的響鈴給淹沒了。

孫施惠還是不依不饒汪鹽,後者這才稍稍偏頭過來,不等她開口,他便鑽進她的話匣子裡去。

衣衫狼狽的二人,鬨得一身汗。

汪鹽在縫隙裡勉強換氣,也知會他,“你要鬨得所有人都知道嗎?”

“這不就是結婚的意義嗎?”

汪鹽朝他呸,“孫施惠,你精蟲上腦。”

某人不樂意這個詞,“這比無恥下流可難聽多了。”

汪鹽懶得和他糾纏,才要趕他走的,這回她手機響了,是汪敏行。汪鹽都沒敢接,連忙正色也催促,“你快去呀,我爸都在找你了。”汪鹽急得一鼻子汗。

某人急先鋒裡的慢性子,隻問她,也幫她揩汗,“那我怎麼辦?”

汪鹽被被子裡的另一隻手,攪得更心煩意亂,隻罵人,“孫施惠,你去不去?”

頸項後頭的人這才慢笑一聲,“好。遵命。”

隻是,“父債女償。你爸要我去的,我回來……隻找你。”

孫施惠把一枚安全套塞到汪鹽手裡,說交給她保管。

而他起身去,身上裡裡外外的衣服都不能穿出去了。他去衛生間衝涼,再赴火場般地速度重換套行頭。

而房裡,貓狗打架都不會比眼下慘烈。

地上全是果殼動靜,被孫施惠踩得劈啪作響。他交代汪鹽,待會叫阿秋來收拾一下。

床上的人依舊好大的脾氣,頭也不回,“你好意思叫阿秋收拾。”

“哦。那等著我回來收拾。”

*

孫施惠去了沒多久,前廳傳來散席前的收梢炮仗聲。

汪鹽從床上下來,一時腳軟,差點摜個跤。她披了睡袍去洗澡。出來,又收拾地板上灑得一地的東西。

同時,床上也是。

被子床笠全亂了,上頭還有些來不及乾的痕跡。汪鹽一時羞憤,全剝了下來。等她把房裡收拾停當,陳茵自個從前廳過來了。

看鹽鹽一身睡衣的穿扮,頭發還沒乾。又問她,剛才你爸爸找施惠,他去哪的啊。

陳茵以為爺爺那頭出什麼事了。

汪鹽麵上不顯,隻說沒什麼事。可是拆下來的被單床笠還沒來得及拿進去,汪鹽一兜抱,一枚東西從當中掉下來。

掉在地板上,赫然可見。

娘倆一時麵麵相覷。汪鹽覺得今天是她的苦難日。

陳茵就跟看推理刑偵劇一樣,證據當頭,她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麼個理啊。

汪鹽硬著頭皮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隨即就聽到媽媽罵他們:“就一時半會兒都等不得啊,也真是的,前頭多少人要顧。你們也太任性了些。”

汪鹽氣得偏頭歎氣,她不想解釋了,反正解釋了也沒人聽。

媽媽怪完這個,還有那個,“你們一直避孕的啊,不打算要小孩啊?”

汪鹽仿佛聽到什麼大逆不道的話,“為什麼你們都不覺得該避孕啊?”

你們。陳茵問,你們是誰。“所以,施惠想要,你不想要?”

汪鹽也是話趕話,順著媽媽的邏輯,“不是他要不要的問題,媽媽,你覺得他有父親的樣子嗎?”

陳茵反問鹽鹽,“那麼父親該是什麼樣子的?”

汪鹽固執也有限的認知,“起碼該像爸爸那樣吧。”遷就妻子,聽取孩子。

陳茵也順著疑惑,“那你又要口口聲聲嫁給施惠乾嘛。他根本和你爸爸都沾不上邊呀。”

汪鹽啞口,她是不敢和媽媽再說下去。她要是說,我就是陪他玩搭子的,媽媽沒準能暈過去。

陳茵還是陳茵。孫某人的毒唯性質永遠不變。她告訴鹽鹽,“男人沒有天生會當父親的。也不要迷信你爸爸天底下多好多好。他在你出生前,全沒父親的概念。甚至你落地的時候,還不高興了幾天呢。”

因為汪鹽是女兒。

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男人有著天生的圈地意識。無論是伴侶還是孩子。

陳茵要鹽鹽明白,汪敏行之愛女,是後天的。後天規訓養/成的。

“所以,隻要夫妻和睦,家庭穩固。不愁沒有好父親好母親。”

都說父母養孩子,殊不知,孩子也能生下來就養父母。

雖然開席前,五姨媽的話很市儈,甚至膚淺。陳茵委婉滲透,“你們能有個孩子,對施惠爺爺來說,也算壽終正寢了。”

汪鹽聽在耳裡,很不是滋味,把手裡的床笠被單抱進洗衣房去。折回來的時候,認真朝媽媽,“那這樣的孩子,跟當初領回來的孫施惠有什麼區彆?”

外人都說孫施惠好命,七歲上頭改命,認祖歸宗了。

汪鹽倒覺得,“他的得失太明顯了。媽媽,如果當年,爺爺能肯他母親進門,或者陪著他……”

“不會比眼前好的。我的傻姑娘,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活在這樣的家庭裡,沒準施惠性情會更孤僻。”陳茵是個母親,她也起先共情母親,都說施惠的那個媽為了錢不要他了,“要我說,這個媽已經很硬氣了,這些年杳無音信,也不上門。”

已經很全兒子的麵了。

要真是那種撈的女人,且把孫家當個無底洞的。

說話間,汪敏行過來了,前頭已經在散席了。施惠也在送客,汪敏行跟妻子說,你哥哥嫂子還在前頭等你呢,你也要過去招呼一下。

陳茵點頭,隨即就跟鹽鹽說他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