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家家雨(29)(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0000 字 3個月前

汪鹽的衣衫很薄,人也瘦。孫施惠覺得再用點力,能抱碎她的骨頭。

於是,他惡趣味也促狹,狠心把臂彎裡的人重重往上一虛掂。

人還在他手裡,汪鹽的半顆心早被顛簸出去了。

她從他臂彎裡跳脫下來,很狼狽,包的鏈子掛在脖頸上。這種不解風情的事,隻有孫施惠乾得出來。

汪鹽木木的腦袋,由著停雨後的夜風一吹,漣漪泛泛地蘇醒了。

她把包的肩帶摘出來,好好背在肩頭,夜闌人靜,汪鹽聲音也跟著輕悄了很多。兩個人的影子浴在黑暗裡很鮮明的落差。

汪鹽問他,“你在高架橋上跑了多久?”

“跑到你適配我的速度。”孫施惠兩手落袋,身高壓製,人卻落拓懶散地站在她麵前。

汪鹽在心裡沒來由地罵他一句,臭流氓。總之,她可以保證,他說這話時,腦子裡沒什麼好建設。

“孫施惠,你就是我媽說的那種越活越倒退的那個。”說完,前頭的人抬腳就往後院去。

二人一前一後在遊廊下往裡走。新中式的宅院,自然不能全由著以前的老陳設一到晚上就烏洞洞的,孫施惠差人安了一套夜間感應燈光照明係統。

遊廊下,隔一段距離聲控就捕捉到一些動靜,於是串聯起一片橘色的燈光。

十七八的時候不作孽,然後到了這個年紀,開始瘋狂作。

遊廊都快走到儘頭了,最後一截,貌似聲控效果不太明顯,汪鹽的強迫症甚至還逗留了會兒,高跟鞋試著重複地跺了跺腳,那盞燈依舊沒有亮。

“壞了。”她好像自言自語,又像朝身後人說。

孫施惠跟在她後頭,些微的笑聲,提醒她,“記著找師傅來修。”

兩道身影才到他們院子門口,阿秋就披著外裳過來了,她像是等著施惠回來的。

老保姆跟著他們往裡,一麵問他們吃了沒,一麵有事跟施惠交代。

孫施惠扯鬆些領帶,闊步往裡走,還沒等他問爺爺今天的情況,阿秋先報告了。“爺爺今天狀況還算好。倒是琅華吃夜飯的時候回來了一趟,說打你電話沒通。”

大概那時候孫施惠陪著汪鹽去小街吃飯,沒接到電話。他重回車裡也沒高興看手機。

“嗯,什麼情況?”

他們院子和明間的門是不鎖的,隻有房間和書房是密碼鎖。

汪鹽率先進來,一一開了燈,由著他們說話。隻把包放下,去洗手,然後口渴。她開了書房,到冰箱拿水喝的時候,才發現冰箱裡的氣泡水全沒了,換成了礦泉水。

她沒多想,隻拿了兩瓶出來,她喝著,也遞給了孫施惠一瓶。

坐在沙發上的人,一身鬆懈後的疲憊,領帶從脖頸上撤下來,接過汪鹽遞過來的水。阿秋在他對麵說事情:爺爺去年去B城動手術,原本就是琅華聯絡的人脈,如今她那個同學正好來S城參加學術會,順道來看看琅華父親。

琅華的意思是想趁著同學在,把這個月給爸爸要做的康複檢查提前做了,報告數據正好也給同學看一下,順便帶回B城他恩師那頭去。

孫施惠擰開一瓶水,再伸手跟汪鹽要杯子,他是絕不會對著瓶子吹的。汪鹽冷他一眼,到底沒當著阿秋的麵駁他的臉,遞給他一個空杯。某人不知是受用汪鹽還是感懷姑姑懂事了,“嗯,這是好事呀。”

阿秋急得跟著施惠坐下來,怪他聽到琅華了還不知道警醒,“她能這麼安分,我還大半夜不睡等你回來做甚呢!”

施惠喝著水,等阿秋的下文。

琅華領著同學在父親院裡坐了沒多會,父女倆就開火了。

孫施惠壓根沒當回事,表示太尋常不過,隻怠慢地性子,“嗯,這回又因為什麼?”

阿秋氣得直嘖嘴,“因為什麼啊,因為她那個媽!”

琅華的母親生下她沒多久,就撇下了一雙兒女,和孫開祥離婚了。

當年生意場上這事鬨得還蠻大的,因為富芸芸堅持要和孫開祥分手。

讀書家庭出來的富小姐堅決不能容忍丈夫婚姻圍城裡,三心二意,起碼分心了。

金錫十歲上頭,阿秋就在孫家幫忙了。眼瞅著兩口子逐漸的有仗打有架吵,再到二人真真分手的。

當初琅華還沒滿百天,富芸芸就從孫家隻身地走了。等她再想回來接女兒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肯跟她去了。

再大些,琅華是無比任性、刁蠻。全不認這個媽了。

金錫二十四歲那年出了那樣的事,富芸芸一通電話打回來,幾乎也是跟孫開祥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大半輩子蹚過來了,富芸芸大概是隔了半年才知道孫開祥重病回家了,一封信老式質樸地寄到孫家來。

孫開祥當即就給那頭去了電話,他的意思是,想趁最後這段時光,接芸芸回來,哪怕是陪他住一段時間。

這事是兩個老的自己的事,但原則上,到底牽掛著琅華。孫開祥就趁著女兒回來,便和她說了。

琅華一氣之下,就和父親翻臉了。

甚至質問父親,你們這是要複婚了?爸爸,她一輩子都沒顧我和阿哥,哦,臨了了,你都這樣了,她要回來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不過就是想圖你點遺產罷了!

孫開祥當即摔了茶碗,訓斥琅華,無論如何她是你母親!

琅華頂嘴,我沒有隻會生不會養的媽!

這才,她給孫施惠打電話。她說,我問問你寶貝孫子,看他肯不肯有個無端的人冒出來,分他一杯羹。

保不齊,我們都被她比下去了。因為一紙婚書再修好,人家就是第一順序的配偶了。

父女倆鬨得不歡而散,直把琅華的同學都嚇得沒了主意。

阿秋怪施惠,家裡都一鍋粥了,你也不接個電話。

孫施惠反過來叮囑阿秋,“下回找不到我,可以給鹽鹽打電話。”

阿秋不是不認主,而是這事鹽鹽穩不住。“她就是回來也是琅華的吃口,年紀輕的新媳婦能鎮得住琅華?你快彆惹我生氣了!”

孫施惠聽後也醒悟地點點頭,“倒也是。所以,你們隻會練我一人!”

某人說著瞥汪鹽一眼,你也隻會鎮得住我。

阿秋要施惠拿個主意,這怎麼好?

“怎麼好?爺爺要接他故人回來,我們誰攔得住?有什麼好不好,由著他們去。該接的接,該鬨得鬨。我反正不去管這些不是我的家務事。”孫施惠把手裡的杯子磕到幾案上去。

阿秋到底還是袒護著施惠,她壓著聲音跟他說,“萬一,我是說萬一,當真你奶奶回來是圖個什麼……”

孫施惠從沙發上起身,要進裡去換衣服洗澡了。他向來聽這些公事還是外事,都不會輕易發表意見,更不會丁點情緒就漏給外人知道。眼下,事故風波還沒到眼前呢,他人都沒會到呢,說這些太早了些。孫施惠和煦地反譏阿秋,“你也說是我奶奶了?”

某人朝房門口走幾步,看阿秋一遇到點事激動得不肯去睡,乾脆差使她去勞作了,“我餓了,你不困是吧,去給我下碗餛飩吧。”

阿秋氣得站起來,絮絮叨叨一堆牢騷,說施惠就沒經過這些家務事。你看著吧,家裡多一個女人,口角官司夠你受的。

要吃夜宵的人是孫施惠。

阿秋還是按雙份,給他們夫妻倆都做了一碗。

汪鹽從浴室裡出來,頭發都沒來得及擦,孫施惠就喊她出來吃餛飩。

她走到明間幾案邊,說她不餓。這個點,她不想吃了。

孫施惠拖她過來,“我都沒先吃,等著你的。快點吧,都坨了。”

他再告訴汪鹽,阿秋做這些夜宵的手藝,當真是外麵廚子都沒得比的。“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