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家家雨(33)(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1178 字 3個月前

從前他們約飯的習慣就是各自點各自的。

汪鹽有多少回等著上菜的空檔,孫施惠接到電話,不得不走,他多少有點為難,也不好意思讓她等他,便說:下回雙倍補給你。

這種雙倍,汪鹽嘲諷過施惠少爺,丟進獎池裡,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了。

所以,這幾年她和他吃飯,沒花過一分錢。哪怕她正經名義她請客,孫施惠也多多少少賠進去點什麼。

比如她升職那回,宰她一頓是真。搭進去的酒錢,也沒少。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孫施惠的三餐都變成談事情的變相會議桌。

他陪那些大佬,更是把午餐會議、晚餐會議當家常。

然而,他們成婚這些日子,一人正式場合的約飯,這是第一回。

坐下來,攤餐巾到腿上時,對麵汪鹽就自顧自點起餐來,她依舊隻看她中意的。

新中式的創意餐廳,汪鹽前前後後連冷菜頭盤到甜品,點了七個菜。

她是真的餓死了,也做好了吃不完打包的準備。

當然,打包回去也沒人吃。她自有打算,說帶給她爸媽吧。

孫施惠趁著她點菜的工夫,翻了下手機,簡短回了幾條短信。抬起頭的時候,聽她這樣的成算,他身子從椅背上起來,端坐的教養。丟開手機,解散袖子,翻卷的架勢,說他也餓了。“就爭取吃完,彆把吃剩的帶給彆人,我不喜歡。”

然而看汪鹽點好的菜單,一時皺眉,“怎麼這麼多肉啊?家裡夥食很差,以至於你要在外頭打牙祭?”

汪鹽不理會他,隻如實陳述,她餓了,也確實很想吃肉。牛肉,烤鴨,豬手。

孫施惠笑得隱晦,才嘬了口餐前酒想起什麼,換了礦泉水。卻沒限製汪鹽,說她可以喝點,他來開車,“開你的車回去。”孫施惠的東西還在樓上,外套也在。他剛下樓的時候就沒穿外套,是汪鹽不肯他穿了,因為上頭裡襯上有什麼,一人都默契得很。

汪鹽抿一口餐前酒,看著對麵人喚侍者,撤去他的酒。再幫他的水多投幾塊冰來。

交代完,孫施惠目光再掃過來時,汪鹽顯得不那麼自然,再不作聲地移開了。

他問她,“怎麼?”

汪鹽咕噥咽一口,薄荷酒辛辣且過分提神,清醒與醉明明該是悖論的,偏偏糅合在一塊了。

汪鹽沒回答他的問題,就是覺得有點失真,又過分怪異的祥和。當真應了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吃飯過程也是。汪鹽攏共就點了一道蔬菜,酒香草頭。

兩個人不用公筷,其他肉菜還動筷子有限,偏這道素菜,吃了個精光。

汪鹽在外頭吃飯很少吃主食的,今晚要了碗米飯。孫施惠看她要素菜就米飯的樣子,乾脆作主再點了份草頭,美其名,他也很喜歡吃。

汪鹽看他心情很好的樣子,幾乎神采奕奕那種,放下筷子,擦擦嘴角,“我和你說點事?”

“嗯?”

“爺爺那裡,你明天怎麼也得露麵。去接他們回來。”

孫施惠那個臉色呀,春天即刻到了冬天。隨即,沉沉臉,催她,“吃飯。”

“你明明方方麵麵都照料到了,既然都已經和周主任聯絡了,裡子都做完了,麵子為什麼又不稀罕了呢?”

“汪鹽,你這說教的樣子真不可愛。”

汪鹽沒所謂,她說她反正也沒可愛過。

“你小時候不和他們為伍,還是可愛過的。”

汪鹽投他一眼,孫施惠這個偏執的家夥,他的理念裡,她隻要和他為伍,視為同類,就順眼就可愛。

“當然,閉著眼仰著脖子的時候也……”孫施惠話沒說完,汪鹽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動靜不大,但是到底震了下,杯子裡的酒跟著搖晃。

孫施惠一時還沒收心出來,他看著她,隻覺得周身的一切還在搖,還在晃。

“我和你說正經事!”汪鹽帶著點女兒家的怨懟,怪孫施惠不正經。

他正經回應她,“我出不出麵就那麼重要?”

“重要!”汪鹽答他,“爺爺在意也看重你的態度。”

“哼,他看重就不會執意接人回來。還有,他用不動我就去用孫津明的樣子,真是沒勁極了。”

孫施惠這些年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個人色彩,主觀但也活生生。

汪鹽順著他的話,“今天就是。津明阿哥帶著你奶奶過來,跟琅華碰了個正對麵,琅華負氣走了。”

孫施惠聽這些彙報也好家務事也罷,總是劃重點的行事風格,“所以我說琅華一百五嘛,你們還跟我急。”

“那你要她怎麼樣?”汪鹽私心是體會琅華的。

“怎麼樣?她給我好好坐那啊,這家到底誰是外人誰是內人,她個傻大姐分得清嗎?啊!”

“你不傻,你乾脆不露麵了。”汪鹽也派他的不是。

孫施惠從來不是由人牽著鼻子走的,他點撥汪鹽,“我等他們把棋都擺上。再說了,這點子老幫菜兒女情長的事,誰高興去聽哦。”

汪鹽覺得有被冒犯到。瞥他一眼,“那你也不能一直不露麵啊。”她再耐著性子勸,“爺爺這檢查的事,我爸媽都在問呢,哦,你倒好,借口談生意。傳到他們耳裡,尤其我爸,他一向覺得你畏威不懷德,問題就出在這些生老病死的由頭上。我爸覺得你眼裡不事生死。”

孫施惠聽這話,不免意氣,“哦,老汪是這樣的,他向來偏愛謙謙君子的。很可惜,我不沾邊。”

說話間,再點的酒香草頭上來了。汪鹽看有人油鹽不進的,也乾脆不說了,繼續吃飯。

她一筷子夾多了,恨不得夾去半盤草頭。孫施惠怪她,“你顧著點我!”

汪鹽不理。

有人也由她去。最後吃一份三位數的烤土司,汪鹽才懊悔點單的時候沒太注意看價格,她一邊吃一邊嘟囔就是刺客呀。

孫施惠覺得好笑,抿著咖啡同她打岔,免得她斤斤計較地肉疼。

“你去的時候孫津明接富女士剛到?”他連爺爺都不怎麼正經喊的,更彆提爺爺早就離異的前妻。

汪鹽不大熱衷他了,勉強點頭。

隨即,孫施惠就罵罵咧咧,說孫津明這個老狐狸,看熱鬨不嫌事大。

汪鹽這回同理心,她客觀陳述,津明阿哥不該不顧忌琅華一下的。

“他從前沒少受琅華的氣。偶爾點撥一下她吧,大小姐又拎不清。”孫施惠說琅華就是根草繩,彆看她成天珠光寶氣的,就是跟草繩子;而孫津明啊,刀切豆腐兩麵光。

草繩能拎得起豆腐?笑話。

汪鹽聽孫施惠這話哪裡怪怪的,“你是說琅華和津明阿哥……”

孫施惠無心過問這些,隻是上回琅華願意去馮家,他有點感覺哪裡不對勁。但忙著顧落水的汪鹽,他懶得去操彆的閒心。倒是汪鹽,孫施惠說從前看不出來,“怎麼這麼八卦的,誰的事都想知道。還有,說多少回了,叔叔就是叔叔,再喊阿哥,試試看?”

“阿哥!”她偏要試試看。

孫施惠定定看著她。汪鹽也拒不承認,她喊這句,對象不是孫津明。

目光交彙,公眾場合。有人率先收斂回來,警醒汪鹽,“彆把他想得多好,他隻為付他錢的人服務。”

“我覺得他挺好的。”起碼對汪鹽,孫津明向來溫和大度。

“你眼裡誰不好?除了我不好。”某人對號入座的樣子很搞笑。

汪鹽沒忍住笑了半聲。

孫施惠:“笑屁。”

飯到尾聲,兩個人終究沒能把七個菜吃完,有些甚至都沒動幾筷。打包的時候,汪鹽微微歉仄,她鮮少這麼任性的。

孫施惠隻管付賬,他說打包的東西,你們愛誰誰。

買完單,從餐廳部出來,門口遇到一樁小事故。無關他們,隻是一對夫妻,領著個乖乖囡的女兒,餐廳規定是不允許帶任何酒水吃食進內的。

小姑娘手裡一根棉花糖。藍天上浮著白雲的造型。

侍者委婉提醒客人,小朋友手裡這個不能帶進去。

父母便想試著跟孩子溝通,不行扔了吧。那頭,侍者也表示不幫客人保管這種食物。

孩子哭得委屈,爸爸更是一氣之下,不打算在這裡吃了。勸妻子走。

汪鹽巡店時常碰到各種客人的問題,眼下,她多少有點職業病吧。通勤的半身裙,微微跪膝下去,試著哄小朋友,說很喜歡這個棉花糖,在哪裡買的呀?

小朋友說是在外頭遊戲坊的自動棉花糖機上做的。

汪鹽一時破功的笑,笑現在科技好先進哦。都有自動棉花糖機了?

汪鹽跪膝蹲身,與小女生溝通,“飯前吃糖,吃飯就吃不下咯。這樣吧,你把棉花糖賣給姐姐好不好。等你和爸爸媽媽吃完,出來再去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