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1 / 2)

孟忍冬這一宿睡得並不太好。

從酒店的大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她難得生出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仿佛昨夜並未休息、而是出去跑了個馬拉鬆,隱約記得做了個夢,但仔細回想情節,卻是支離破碎的,連個完整的畫麵都無法重現。

以至於她醒來之後悵惘地在床上坐了很久。

叫了早餐、洗漱、重新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也才六點多鐘,孟忍冬沒有早早去那空蕩冷肅的辦公室,而是出了房間,往昨晚看見紀愉跳舞的那層去。

她隱約抱了點僥幸心理——

紀愉昨晚沒有選擇在人多的大教室裡練習,應該有她自己的原因,而那寬闊陽台又是個暫時沒被節目組發現的秘密基地,說不定現在過去等等,正好就能碰上早起過去練習的紀愉呢?

孟忍冬想,她也不打擾紀愉練習,隻是遠遠看一眼就行。

小念頭在心底滴溜溜地打轉,等孟忍冬意識到這個想法將自己整個大腦都占據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想:

自己好像有些卑微。

從前紀愉在原地等她,會挖空心思給她做美食,什麼都隨她安排的時候,她卻覺得紀愉太嬌氣、又黏人,甚至憑著心情喜好,仿佛皇帝翻牌一樣,想什麼時候去紀愉那裡,就什麼時候過去,也不管對方有沒有時間。

如今紀愉不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她卻食髓知味了,竟還巴巴地湊上來,將自己壓到塵埃裡,仿佛隻要能再看一眼那曾經隻照耀她一人的太陽,都是今日的福氣了。

孟忍冬走到昨夜那條拐角的走廊邊,低低地扯了扯唇角,露出個自嘲的意味來。

陽台上沒有人影。

也沒有音樂。

她卻不著急,依然像昨夜一樣靠在牆邊,一點兒不介意剛換的高檔定製成衣碰到牆灰,甚至還垂著眼眸在心底漫無目的地想:

一般節目裡這個點兒,學員都會起來用早餐或者是繼續練習,畢竟在周圍人都勤奮的情況下,沒人敢堂而皇之地睡懶覺。

紀愉肯定已經起來了,既然不在這兒,就肯定是在食堂。

她會喜歡什麼早餐呢?

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想到這裡,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孟忍冬發覺她和紀愉一起吃早餐的時刻那麼多,可桌上擺著的無不是她喜歡的,因為她早些年讀書時在國外交換過一段時間,去的正好又是飲食最差的Y國,哪怕有錢,也總有要麵對冷三明治和烤火腿之類的餐點,以至於她回來後就對國內的飲食更添一分執著,連早餐也難以忍受牛奶麵包這種搭配。

即便是簡單的一杯甜豆漿配上一屜小籠包,她都百吃不厭。

紀愉會喜歡這個搭配嗎?

應當不會喜歡吧。

紀愉腸胃不好,甜豆漿應該是不會出現在她早餐桌上的。

孟忍冬試著去回想往日用餐時候紀愉的神情,可是記憶裡對方卻總是低著頭、安靜斯文地吃東西,比起餐盤裡的內容,紀愉的動作占據了她更多的注意力。

每當這時,紀愉總是非得挨在她身邊,享受用餐時胳膊、腿的肌膚無意間蹭到一塊兒的舒適感,等她被那磨蹭的動作勾起心底的癢意,吃完飯將人按在椅子上辦的時候,先前主動勾引的人倒又露出無辜茫然的神情來,指尖握在她的肩上,受不住想抓、卻又不舍得用力,最終隻能仰著頭主動來找她的唇,邊親邊討饒:

“輕、輕一點……”

“受不了……”

但孟忍冬往往不以為意,反而借著機會將送上來的軟唇咬住,眉目含著戲謔的笑意,反問道:“輕?我怎麼覺得你喜歡重一點?越用力你越興奮呢?”

好似為了證明自己說的對,她會逼著紀愉去看椅子上無意沾染的水漬,逼著紀愉承認就是她主動勾引的自己。

……

孟忍冬從旖旎的往日回憶裡掙紮而出,隨後輕輕呼出一口氣。

日頭漸漸升高,帶著空氣中的熱度一起上升,這一層旁邊是開闊的平台,走廊裡就沒裝中央空調,隔著老遠的距離,孟忍冬都感覺到領口、腰間布料貼在身上有些悶。

她低頭看了眼表。

六點五十分。

紀愉還沒有出現。

煙霞山景區屬於郊區,而皇庭娛樂卻坐落在市中心,現在她從這邊過去,不算堵車的時間,最少也要一個鐘,而現在正是早班高峰期,如果她七點二十沒有從這裡離開,今天多半是要晚到的,可今天九點有董事會。

孟忍冬身為CEO,需要提前準備稿子,將上個季度的市場數據了然於心,還要跟市場部跟進之前看中的幾個大ip,討論買下版權之後的改編合作事宜。

她又看了看空空如也、隻有一地日光的陽台。

孟忍冬從沒發現等待是這麼難熬的事情,其實她不是沒有等過人,哪怕是一家公司的CEO,在商務會談當中,總是難免遇見合作方遲到的事情,在前些年皇庭於圈內名氣不大時,跟一些知名國際化名導約本子時,被放鴿子都是常事。

以前那些孟忍冬都等過來了。

可是如今這顆心不知怎麼像是被放在鍋裡煎一樣,聽著那劈裡啪啦的聲響,不由生出焦急的感覺,但又必須得按下性子,耐心地等待。

但是……

這樣的等待會有好結果嗎?

孟忍冬放慢思緒、放緩自己對周遭的感知,靜靜地出神許久,等到樓下舞蹈教室的樂聲傳出許久,空氣的靜謐被打破時——

她又抬手瞄了眼表盤。

七點十九分。

……果然沒有等到。

孟忍冬又轉頭去看了看那邊的陽台,瓷磚地麵反射的日光比先前還要耀眼,而她站在幾米遠的地方,卻被籠罩在陰影裡,望著那漸漸璀璨的方向,仿佛透過這日光,瞧見了即將離她越來越遠、終會走到她夠不到的地方去的人。

……

孟忍冬離開的時候,紀愉正好在教室裡將那首《Go!》跳完。

她輕輕地喘著氣,動作定格在右手食指指著天花板的動作裡,微微側著臉看著麵前的鏡子,眼神仿佛小鉤子,緊緊地看向正前方的位置,臉頰上因為先前的唱跳動作而沾上了幾根頭發絲,卷曲的波浪長發從肩頭往下落,將往日藏在發絲裡的酒紅色絲絲縷縷透出,又給她的背影增添性感。

全神貫注地跳完這支舞,紀愉才發覺周圍其他人的音樂聲不知怎麼停了,隻剩下淩瀾手機裡的餘調慢慢奏完,整個教室陷入沉寂。

她方才跳舞時的自信和開闊都沒了,舉起的手下意識地收回,尾指將臉上沾著的頭發輕輕勾下來,有些小心地回頭去看——

結果發現所有女孩兒都在看她這個方向。

紀愉的胸口還因為這一場酣暢淋漓而起伏,她條件反射地往淩瀾的方向後退了一步,舔了舔自己有些發乾的下唇,與不遠處的學員們一一對上目光,然後露出個小小的笑容,輕聲問:

“你們怎麼……都不跳了?”

不是說好各跳各的嗎?

怎麼就隻剩下她了?

紀愉下意識地去瞄鏡頭的方向,判斷了一下距離,心中鬆了一口氣,覺得這老遠應該拍不太清楚,何況現在時間還早,應該沒多少工作人員看到了這一幕。

聽見她的問題,教室裡的學員們都反應了過來,容柏第一個抬手鼓掌,聽見那響亮的掌聲,周圍的女孩兒們也跟著呱唧呱唧鼓起掌來,而後七嘴八舌地出聲道:

“太厲害了!”

“她是F班的誒,居然跳的這麼好,天哪,昨晚一定學的很努力吧!”

“隱藏大佬出現了!”

“媽媽,為什麼這裡厲害的小姐姐那麼多,我不跳了我回家吧?”

“彆啊,你要這麼想,我們現在練習的時候又能得到連闕的指導,又能摸到容神的腹肌,還可以調戲這個溫柔害羞的小姐姐,我天!本節目是什麼人間天堂!”

……

一溜兒的聲音裡,容柏靠在教室旁邊用來壓腿的欄杆上,對附近相熟的A班女孩兒們誇道:“她很厲害,跳得比視頻裡的還好。”

頓了頓,容柏又補上了一句:“感覺她應該起碼有五年以上的功底。”

A班的那幾人便開始回想紀愉昨天的舞台表現,可惜一百個女孩兒的舞台實在太多,除非是單獨唱歌的,或是是有獨特表現給人留下印象的,其他唱跳大多是同一種風格,翻遍了記憶也沒找到紀愉這匹黑馬。

她們便隻能將這歸結於紀愉原本挑選的節目不夠出彩,以至於導師們給她的分數都打得不高。

否則呢?

刻意藏拙嗎?

來這個節目的人,誰不想一開始就將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麵呢?

畢竟A班成員總共就九個,也是最靠近出道位的地方,代表她們的實力是這一批人裡麵最為強勁的,自然也就會有更多的鏡頭,提前讓觀眾記住,就能提前吸引到更多的粉絲,為後續的人氣積累打下基礎。

哪個觀眾會費勁巴拉地在前幾期節目裡,特意去看吊車尾的F班,再在這千篇一律的姣好容貌裡耐心去找每個人的閃光點呢?

說到底,觀眾追綜藝要的是放鬆、舒服,不是看你苦大仇深的宮鬥劇,前期整這一套蟄伏、低調、忍辱負重,後期再突然開掛,一路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