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1 / 2)

紀愉回到彩排的場地時,休息時間正好到了,淩瀾正想過來跟她分享一下自己剛編好的rap歌詞,結果瞥見她的眼眶有些發紅,不由大驚失色:

“你眼睛好像腫了,是不是發炎了?”

紀愉:“……”

她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接這句話,倒是一直跟淩瀾在一塊兒的蔣連闕本來在周圍又給其他姐妹遞小餅乾,聽見她的聲音,正想過來接句自己有眼藥水和紅黴素眼膏,結果一瞥紀愉的神色,到嘴邊的話就成了另一句:

“現在快入秋了,晝夜溫差比較大,應該是外麵起風了吹到了吧?”

紀愉跟她目光對上,心底鬆了一口氣,麵上也將那些翻湧的思緒壓下,唇角浮出笑容來,應聲道:“嗯,確實。”

淩瀾從她們倆的語氣裡品出了點不太確定的微妙,正想仔細再看看紀愉的臉色,忽而被蔣連闕抬手捂住了眼睛,銀色的短發和對方如燦爛如光一樣的金色長發撞在一塊兒,如日月交輝,她眨巴著眼睛,睫毛拂過蔣連闕的掌心,往對方的方向後退幾步,不解道:

“誒誒誒?你做什麼?”

蔣連闕對紀愉點頭笑了一下,嘴上卻隨意道:“沒什麼,你剛不是跟我分享了你的歌詞嗎?我也跟著想了幾句,我們討論一下唄。”

淩瀾抬手去扒拉她的掌心,而後回頭看著她;“討論就討論,你捂我的眼睛做什麼?”

蔣連闕眨了下眼睛,裝出無辜的神情來:“啊,手誤。”

但她確實將淩瀾的注意力挪開了,格外在意自己rap作品的淩瀾當即一腦門紮進了這場討論裡,再不記得自己剛才要和紀愉說什麼了,尤其是蔣連闕還將旁邊的容柏也拉過來之後。

……

王洛水本來應該在後台的導播室裡麵坐著,但是因為這演出的場館實在太大了,下麵的機位又布置得不太好,她隻能下來親自盯,包括調整舞台最前方那台移動的機位。

她站在第一排觀眾席的最邊上,將女孩兒們在休息時間三三兩兩聊天的狀況看在眼中,也注意到紀愉似乎有些神思不屬地獨自呆在邊上。

這讓王洛水不由想到了剛才跟紀愉一同出去的孟忍冬,如今紀愉回來了,孟忍冬人呢?

按照她最近的作風,不該將紀愉的舞台追到底嗎?

她皺了下眉頭,難得在助理過來提醒事情的抬手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想到手頭捏著的那份還沒放出去的采訪,王洛水摸出手機,給孟忍冬發了個消息:

“你去哪兒了?下一場彩排不看了?”

訊息如石沉大海。

王洛水等了又等,隻好先讓助理說事情,之後又是下一場彩排,等前後忙完,她再想起來摸手機,卻發現孟忍冬還是沒回複。

她隻能撥了個電話過去。

倒是沒關機。

可也沒人接。

王洛水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二點多了,彼時隊伍已經回到了景區的酒店,她看了看夜班的安排,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通知了助理一聲,換了套衣服往停車場的方向去。

……

時間倒推到幾小時前。

孟忍冬聽見紀愉說出的那句話,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那裡,動也動不了,又或許隻是她蹲的有點久,所以腿有些發麻。

她的臉色陰了下去,有心想警告紀愉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可以,可是觸及紀愉那雙格外清明的眼睛時,那些內容統統都無法道出了——

有細微的弧光在腦海裡閃過。

她突然想起來,紀愉每一次麵對她的時候,雖然帶著溫軟的笑容,卻從不開口喚她的名字,哪怕是在床上,受不了的時候也隻朝她撒嬌:

“你……你輕點……”

正是因為這樣,後來分手時聽紀愉稱她“孟總”,才會這樣突兀,讓她意識到她們曾經是多麼地親密。

卻原來。

那些都不是對著她說的。

所以紀愉才能夠在那樣傾儘全力的付出之後,又這樣輕描淡寫地抽身,留她一人在失去中慢慢品味,每一日都比昨天更加深刻地意識到,原來這四年裡,紀愉在她身邊時,曾經給她帶來過什麼樣的溫暖。

像是遲鈍的情感神經終於嘎吱嘎吱地開始工作,把四年來堆積在一塊兒的、她未曾注意到的那些細節一點點攪碎消化,於是她也不知不覺地恍然去想:

噢,原來我身邊待著的人是這樣愛我。

而我當時卻什麼都沒看見。

可她又在這失戀的風雨裡飄搖,如一葉扁舟,隨時能被浪頭掀翻,而她左右搖擺著,一會兒告訴自己紀愉真的很愛她,一會兒又禁不住地疑惑,如果真的愛,為什麼又不發一言地離開呢?

紀愉到底是哪裡對她失望了?

身為投資方卻天天去《追夢100》打卡的時間裡,孟忍冬不肯放過每一點關於紀愉的細節,她開始不斷地想要彌補,她開始記下紀愉胃不好、不吃甜的習慣,也開始在反思自己以前對紀愉的態度,甚至也學著去發掘紀愉身上那些慢慢展露出來的星光。

她總是在設想紀愉什麼時候會答應跟她複合,而她又需要為此改正一些什麼、準備什麼。

現在孟忍冬總算知道了答案——

她什麼都不需要準備了。

因為紀愉從一開始喜歡的就不是她,那些深情也不是對著她。

原來她隻是個替身而已。

孟忍冬哂然地想,甚至從心底冒上一股荒唐的笑意來。

前麵幾年裡,她身邊的朋友們總看著她一個又一個地換小情人,以為她是對楚見榆念念不忘,可她沒有解釋,任由旁人去猜測,實際上楚見榆離開的時候隻有十六歲而已,那一年孟忍冬也才十九,仍是對感情朦朦朧朧的年紀,對阿榆……

更多的是一種愧疚和絕望。

楚見榆是她年少時捧住的溫暖,讓孟忍冬從“或許我從出生起就注定與愛絕緣”轉變到“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人願意對我好”的恍然裡,她暗暗對自己發誓,想讓楚見榆永遠快樂。

可是後來卻發生了那樣的慘劇。

明明她就在附近。

可是孟忍冬就是去晚了。

她永遠沒辦法原諒自己的遲到,無數次的午夜夢回裡,她都在那條路上一次次地奔跑,以為這樣就能回溯時間,從死神手上將人搶回來。

但是沒有。

她麵對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冰冷身體。

於是她陷入那不可自拔的懊惱中,後來入了這行,巧合遇見幾個跟楚見榆長得像的女孩兒,出於一種難以言說的補償心理,她任由那幾個女孩兒到自己的身邊,隻是看著她們就覺得心理妥帖,甚至也不會生出一些越界的想法,因為跟阿榆像的人都該是乾淨的。

可是最終,看著她們利用自己的資源一步步走遠的樣子,孟忍冬慢慢明白:

原來阿榆真的不會回來了。

沒有人會是她。

在這樣的意興闌珊裡,她遇見了紀愉,已經自暴自棄的她將那近乎衰敗的補償心理丟棄,錯誤地選擇了一條“包-養”的路子,不為所動地看著紀愉的一次次付出,以為她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

但就是這一次,現實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紀愉不像楚見榆一樣活潑,她更安靜,能耐得住孟忍冬三不五時才去的那種寂寞,她身上也沒有那種被嗬護長大的嬌慣,起碼孟忍冬覺得,若是楚見榆能平安在楚家長大,一定受儘萬千寵愛,楚家人怎麼舍得讓她去為人洗手作羹湯呢?

孟忍冬漸漸正視身邊人,也在紀愉經年累月的溫柔裡,慢慢將自己冷硬的心磨回柔軟的模樣,她是真的想要好好對紀愉的,儘管她並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什麼經驗。

可就是在紀愉身上——

她這種放任遭到了反噬。

孟忍冬以為命運已經不會再騰出功夫折磨她了,原來還是這樣,她小時候曾經試圖相信小媽,卻被哥哥狠狠地揭穿了幻想,令她難堪得恨不能逃離;後來她遇見了楚見榆,結果還是在她的眼前,楚見榆就這樣一點點失去了生命力;一直到現在的紀愉,不早不晚,在她正好想要珍惜的時候,將真相告訴了她。

千百種思緒從孟忍冬的腦海裡閃過,她少見地揚了揚唇角,不想讓自己防禦全線崩潰的內心袒露出來,甚至還好整以暇地問道:

“是麼?”

“你那個朋友叫什麼?”

紀愉卻沒有回答了,依然用那種目光看著她,那視線格外冷靜,往日的沉淪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以前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