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203章(2 / 2)

想到這裡,富達禮明顯換上一副愁容,望著石詠,說:“茂行,大伯要拜托你一件事!”

“大伯已經觀察你多時,知道你這人秉性踏實,行事用直而不用屈,但真到緊要的時候,卻總能顧全大局。”

“忠勇伯府自先祖石廷柱起,到大伯這一輩,已經是第四代了,在大伯看來,後繼乏力,富安才具平平,訥蘇或有些小聰明,卻不喜讀書進學,怕是要被耽誤了。二房那裡……你二伯靠向十四阿哥,卻未必能有為對方所用之處,即便靠也靠不長久,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這世事……誰知道呢?”

富達禮言語裡,對十四阿哥也透著不看好。雖說有傳聞康熙皇帝已經在著手立儲,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皇儲是誰。富達禮便謹慎再謹慎。

“所以茂行,大伯心裡清楚,將來你們這一支,成就與聲望會在伯府嫡支之上,到時候,還請茂行千萬莫忘提攜嫡支子弟。”

石詠萬萬沒想到富達禮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趕緊搖手謙遜,他才這點兒品級與本事,哪兒有能耐提攜旁人?

然而富達禮卻不肯任他謙遜,逼著他答應了,才放他去休息,卻沒讓他回隔壁石家的宅子,而是留他在伯府客房住了一宿。

說是住一宿,石詠卻隻歇了兩個時辰,天蒙蒙亮就先出正陽門,回椿樹胡同,回家報平安讓母親弟弟安心,然後再匆匆盥洗一番,換上官袍遞牌子陛見去。

石大娘儘管昨夜得了伯府傳訊,可還是懸了一夜的心,待到親眼見到兒子,心頭才總算落下塊大石頭,趕緊張羅給石詠收拾了送他上衙。

至於清虛觀打醮的事兒,昨天鬨了那麼大一出,雖說還有一天才算是完成,十三福晉那邊已經先遞出話來,說是昨日氣壞了老太太,老尚書府的人今兒先不過去了。忠勇伯府經過這事兒,便也不肯去了,伯府老太太富察氏則親自往老尚書府過去,探視老姐妹去。

清虛觀那邊,戲班子唱戲的錢,伯府照付不誤,此外老尚書府還額外送了一筆豐厚的賞錢過去。至於清虛觀的香油錢,兩府管事都是臉一板:對不住,上頭發了話,這次清虛觀做得不地道,兩府太太奶奶們都惱了,不怪罪已是萬幸,還討什麼香油錢?

張道士也很快聽說了齊世被移交大理寺的消息,心下大悔——他一方外之人,沒事兒摻和阿哥們的黨爭做什麼?無故惹了一身腥,隻能自認倒黴,又舍不得伯府和老尚書府這兩家大戶,隻能拉下老臉去賠不是,此乃後話。

*

石詠早早趕到西華門,遞了牌子候見,很快就被召了進去,卻不是去的乾清宮,而是慈寧宮。

康熙皇帝坐在慈寧宮的偏殿裡,手裡捧著前兒個三大織造送上來的織物名錄,正在仔細看一件百幅萬壽紋樣的織錦樣料,見到石詠進來行過禮,老皇帝頭也不抬,悶悶地問:“太後萬壽,預備得如何了?”

石詠萬萬沒想到老皇帝召見他,竟是為了這事,愣了片刻才道:“回皇上的話,再有個幾日就得了。”

康熙抬起頭,盯著石詠:“不許敷衍朕,你說清楚,太後萬壽之前能得?”

石詠趕緊應是,應承說一定能得,康熙卻說:“朕要先看一眼!”

石詠當即毫不猶豫地再度應下,隻說是五日後一定送至禦前。康熙見他應得蠻有把握,確實不是敷衍,便微微點點頭,似乎終於放下一件心事,隨即開口又問:“昨夜你為什麼進宮?”

石詠想了想,老實回答:“是雍親王與十三爺點了卑職進宮的。”

康熙雙眼一眯,又問:“說吧,他們二位要你在朕麵前說些什麼?”

石詠假作聽不懂康熙的言下之意,直白地道:“十三爺一直沒跟卑職說過話,沒讓卑職說什麼,雍王爺就隻讓卑職在皇上麵前照實說,說是一切皇上自會做主。”

康熙麵色稍緩,開口道:“你照實說吧!”

於是石詠又將昨日之事重複了一遍,隻將英小姐的身份換成了伶人,從頭至尾沒提過兆佳氏的小姐。他從要去清虛觀接母親說起,將發現不對,接人回京,並過去樹村傳訊,搬了梁誌國的救兵解清虛觀之圍的事兒給並說了。

康熙昨夜曾單獨問過梁誌國,梁誌國確實說了給正白旗傳訊的人帶著一名伶人,他們正白旗的人曾一度以為正紅旗的旗丁是要強霸戲子,所以才會與富達禮白柱起了衝突,這才一起跑去清虛觀,要教教對方什麼叫法紀規矩,結果誤打誤撞,攔下了正要行凶的齊世。

康熙卻知這名伶人才是關鍵,當即開口問:“你可知這名伶人送了什麼去十三阿哥府?”

石詠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康熙陡然變了臉色,一聲冷喝,“那為何這伶人提出要去十三阿哥那裡,你就立即送她去了。這裡頭,究竟有何隱情,你竟敢瞞著朕?”

石詠一驚,他這才發現這套邏輯中有個巨大的漏洞:他就是因為知道對方是兆佳氏府裡的英小姐,是十三阿哥的侄女,才會徑直將對方送至金魚胡同。如果對方真的隻是個伶人,他十九會細問清楚,對方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要去求見十三阿哥,便不會對送上十三阿哥府的東西完全不知情。

石詠一愣神,康熙便看出破綻,當即一聲冷喝:“石詠,你可知欺君是何等大罪?”

石詠此刻額上全是冷汗,他倒確實沒想到康熙會追問這個。他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嗎?

一想到這裡,石詠立即俯首道:“回皇上的話,卑職當時見那‘伶人’,確實穿著伶人的服飾,亦做伶人的打扮,因此便‘隻當’他是在清虛觀戲班中唱戲的伶人,至於他為何要去十三爺府上……卑職的的確確沒有問過,也確實不知道!”

他求生欲算是蠻強的,這一番話字斟句酌,並無一字可以算得上是“欺君”,但就是在極力遮掩,不想將英小姐的事兒直接說出去。

康熙狠狠嚇唬一回石詠,就是想將他的實話嚇出來,這時見石詠言語裡的意思,他是知道那“伶人”的真實身份,隻是為她人諱言,死撐著不肯說出真相罷了。

康熙自己則是早已知道真相的:昨日十三阿哥說得清楚,那份礬書,的確是十三福晉娘家的女眷,誤打誤撞發現了之後,偷偷從清虛觀中送回城的。當時送礬書的人為掩人耳目,扮成了一名戲班的伶人,並得石詠相助,才得以順利回城。

眼下見到石詠在自己麵前百般遮掩狡辯,出發點卻很善良,隻是為了不會有損她人名譽。康熙想了想,終於決定放過石詠一馬,畢竟眼下真相已經大白,而眼前這小子是個孝順的,康熙還指著在太後萬壽之時,能夠靠著他讓太後好好再歡喜一回。

想到這裡,康熙點了點頭,抬腳衝石詠虛踢一腳,道:“還不快辦差去,五日後朕見不到你給太後備下的壽禮,朕就不客氣了,到時要好好治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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