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第215章(1 / 2)

安佳氏哪兒敢給如英單獨與父親推心置腹的機會, 當即委婉地暗示:英姐兒對德明那樁親事不喜, 其實是因為落差太大的緣故:試想人家原本有機會做皇孫嫡福晉的, 忽然說要做個填房, 自然受不了。

穆爾泰一聽便怒了, 當即道:“英姐兒這就叫不懂事。父母親費儘心思給她擇婿,難道還是要害她不成?”

“再說,繼室又如何, 做親不就是看那幾樣, 家世、品貌、才學、前程……德明家裡人口簡單,家境富足, 門楣與我家堪堪相配, 年紀不過比英姐兒稍長、前程卻是頂頂好的……”

穆爾泰一著急,就將德明的情形從頭至尾數落了一遍,最後說:“……好心為她張羅,總想給她挑個最合適的人選,一切都是為她好, 怎麼張羅來張羅去,還張羅出埋怨來了?”

安佳氏在一旁, 麵色淡淡的,心想當爹的就是當爹的——

其實明言不想做填房的,不是如英,而是當年的她自己, 同樣被她自己的父親一句“是為你好”就給堵回來了, 亦有一堆理由, 都是說嫁穆爾泰如何如何好的。如今安佳氏又試了試,自然便發現世上的男人,但凡當爹的都是如此,專斷獨行,自以為是,從來不會理會女兒家心裡真正想著什麼……

“好啦,老爺,妾身知道了。英姐兒也是個明事理的,妾身再拉著她剖白剖白,她自然會明白老爺的一片苦心……”安佳氏淡淡地勸丈夫。

穆爾泰一揮手,滿臉寫著“好心喂了驢肝肺”幾個大字,灰心地道:“你勸得服便去勸,勸不服就算了,反正我在京裡這段時日裡,鐵定要將這事兒都定下來。”

安佳氏明白丈夫的脾性,曉得穆爾泰喜歡順毛捋,英姐兒若是忤逆他的意思,他隻會越來越專斷,逼著英姐兒按自己所說的行事。

一時穆爾泰去書房擬折子,安佳氏自在房裡替丈夫收拾官袍與隨身佩著的小件兒物事。她一麵收拾,一麵不由自主地想起如英的婚事。

想起英姐兒,安佳氏心裡還是有些發怵。

如玉向安佳氏坦誠了清虛觀裡音管的事兒,這音管的裝置,安佳氏自己本也知道,但是萬萬沒想到雙胞胎除了聽見自己危言恐嚇之外,竟還聽見了彆的。如玉也老實承認有一段她沒敢聽,隻有如英一個人聽了。所以那音管裡究竟還說了什麼,如玉也不知道。就是這段無人得知的偷聽,讓安佳氏有些寢食難安。

然而安佳氏一直安慰自己,如英沒有任何證據,絕對沒法兒指證自己。隻要如英一出麵指證,自己隻要回栽一個“不滿親事,構陷嫡母”的罪名,英姐兒就吃不了兜著走。

清虛觀的事之後,如英一直住在金魚胡同養病,將養了好一陣,直到慢慢痊愈了,才住回家來的。自從如英回來,安佳氏一直將如玉當成耳目,打探如英的情形,可據如玉說,如英一切如常,對於清虛觀的事兒絕口不提,隻是偶爾會冒點兒話本子看來的瘋話。如玉也完全打探不出如英那日在清虛觀究竟做了什麼。

看起來,如英就像是將清虛觀完全忘掉了一樣。

然而據如玉說,她覺得妹妹是有些不同了:如英現在整天都都透著精氣神兒,整個人似乎充滿了一種朝氣與希望,似乎她絕對不會乖乖任由安佳氏擺布。

安佳氏對如玉的說法則嗤之以鼻,自古以來,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穆爾泰與她一起敲定的事情,如英再怎麼蹦躂,都沒有用。

“男人們那,總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安佳氏回想起穆爾泰的話,見穆爾泰替德明百般開脫,說什麼德明前妻之死是“另有隱情”,可是她已經特地命人打聽了,明明德明前妻就是被丈夫誤傷致死的。這天下的男人打老婆,打了一回,便能打第二回,打了一個,就能打第二個。安佳氏絕不相信德明是個善茬兒。

所以她才鐵了心要把英姐兒嫁給德明。不為彆的,就是想與英姐兒過不去。

據說將來德明要放外任,英姐兒一嫁過去,就立即出京,這天高地遠的,任何消息都傳不回本家來,回頭她再給安上幾個悶葫蘆似的丫鬟與婆子……

安佳氏伸手將穆爾泰的官袍疊好,他平日隨身的那些小東西,荷包、扇套、扳指套、鼻煙壺袋兒,也一一歸置整齊。她凝神想著,等到將兩個姐兒嫁出去,這邊承嗣的事兒有了著落,她就要一門心思忙兩個兒子的前程。

算來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爭嗣是、嫁女是,甚至連讓她後悔不已的偷換礬書的案子,也不過是為了區區兩千兩銀子——為了兒子,她能攢一點,是一點。

安佳氏疲憊地伸手揉揉眉心,為了之前的錯失,她已經逼不得已,被迫繼續犯下一樁又一樁的罪惡來掩蓋,在丈夫麵前搬弄口舌是,毫不留情地將金嬤嬤除去也是……

一想到這裡,安佳氏心裡更加不安了。金嬤嬤是她的奶嬤嬤,從小一直看著她長大的,但是她為了不落把柄在旁人手中,下狠手除去了最親近的人,安佳氏一想到這兒,兩行眼淚撲撲簌簌地便往下落。

忽然,在淚眼朦朧中,安佳氏陡然見到了金嬤嬤的影子,她駭得一把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免得自己狂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