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第246章(2 / 2)

石詠問他怎麼了,石喻隻說:“早先想痛痛快快地玩兒一陣,等到真玩了個爽快,卻覺得也就這樣。大哥,弟弟倒有點兒惦念起夫子和鴻禎了。”

石詠心裡暗自籲了一口氣。

弟弟石喻想要放鬆一回,他沒有“堵”,反而選擇了“疏”,讓石喻痛痛快快地鬆快了一回,玩過之後,石喻反而又惦記起學塾的好兒來。

這哥兒倆就這麼坐在大車上,晃悠晃悠著回城去,忽聽後麵遠處有人高聲呼喝。大車的車夫趕緊將車趕到道旁。

車夫告訴石詠,這是經常在官道上疾馳傳遞消息文書的驛吏。

石詠自然不知道這驛吏傳遞的是什麼消息。他至多隻是好奇,並不怎麼關心,自然也不曉得這個消息傳到京中,會令無數人或畏懼、或歎息、或蠢蠢欲動、或長舒一口氣……因為這隻靴子,終於落下來了。

康熙五十一年秋,康熙帝自塞外回京,立即詔諭諸子群臣,“皇太子胤礽,自複立以來,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業,斷不可托付此人。”

皇太子胤礽尚在繈褓之中就被立為太子,卻是廢了又立,立了再廢。二廢之後,康熙帝下旨圈禁太子。隻不過這太子二廢的風聲由來已久,自早先“托合台會飲案”之後,眾人心裡都明白太子大勢已去,二廢隻是早晚的事兒。

即便如此,永順胡同忠勇伯爵府那裡,較之從前,更是門庭冷落。

畢竟以前還是太子妻族,現在啥都不是了。

紅線胡同這邊,石家即便住在外城,京裡的百姓對於“廢立”這樣的大事還是極為敏感。石詠的母親石大娘聽說這個消息,隻深深地歎了口氣。

“太子妃娘娘,這……可惜了。”

石大娘嫁入石家的時候,曾經見過當時的太子妃一麵,印象絕佳,是個極賢惠知禮的女子。隻是嫁入皇家,便意味著命運再也不由自主,將隨皇權之爭起起伏伏……而如今,卻似乎是塵埃落定了。

“詠哥兒,永順胡同那裡,隻怕如今日子難過的。你若是能尋個什麼由頭,去走動走動,問個安。”石大娘吩咐石詠。

“是,娘!”石詠應下,“隻是,尋什麼由頭好呢?”

娘兒倆一起犯了愁:兩家多年不走動,空口白牙地,貿然上門也不大好。

“罷了,等年節的時候,娘再想個由頭,過去永順胡同那邊看看吧!”石大娘歎了口氣。

正當這時,石詠收到了賈璉送來的帖子,他過二十歲生日,壽宴之外,又私下邀了幾位相熟的好友與親眷,在前門一家酒家裡吃酒,特地也請石詠過去。

送帖子過來的是個小廝,叫做興兒的,再三向石詠相請:“我們二爺說了,務必請石爺賞臉。賀禮什麼的,都是不必的,二爺不興這些個虛禮兒。”

石詠見賈璉盛情相邀,又多方為他考慮,自然不好推卻,點頭應了,說是到時必去的。他又揣了點兒錢,去琉璃廠淘換了一隻西洋舶來的鼻煙壺。那隻鼻煙壺完好,隻是金屬壺蓋有些舊了,賣家要價不高。

石詠將鼻煙壺帶回來,將金屬壺蓋重新打磨之後,又細細上了一層金漆,鼻煙壺看起來立即光鮮了十分,用個錦盒一裝,立即拿得出手了。

這天他按時辰趕到了前門那家酒樓,報了賈璉的名字,小兒當即帶他去了樓上的雅間,到的時候,雅間裡已經坐了七八人,連唱曲的姐兒與唱戲的伶人,都已經到了。

石詠奉上賀禮,然後又向賈璉鄭重拜了壽,這才準備入座。

他一回頭,見眾人看著自己的眼光多有些不同,又見在座諸人,都是錦袍玉帶、美服華冠的打扮,唯獨他隻是一身布衣而已,因此與座之人看他的眼光,也多帶了些吃驚與打量。

石詠一愣,正琢磨這席上的座次,卻被賈璉一拉,拉到身邊位置上坐了。

“諸位切莫以衣冠看人,我這位石兄弟,年紀雖輕,可是個能擺弄金石古玩的行家!”

賈璉說著向石詠飛個眼神,拍拍他的肩,又介紹起與座諸人。

賈璉這日請的,大多是他賈家的兄弟與親眷。頭一個就是他榮府二房的堂兄弟寶玉。

石詠忙不迭地起身,與這鼎鼎大名的賈寶玉見禮,心中同時暗暗地道:“果然是一副好皮囊!”

此時的寶玉,不過九歲十歲的模樣,身量還未長成,但是生得唇紅齒白,眉眼俊俏。石詠與他見過禮,心裡暗想,這麼點兒大的孩子,接觸在酒樓裡吃酒聽曲兒,是不是不大好。

說話間,石詠卻覺得寶玉對自己原本不怎麼在意,倒是一團心思,都放在另一頭那名叫做“離官”的戲子身上。那名離官據說是唱小旦的,在一副俊秀麵孔之外,更加有些嬌羞靦腆的女兒之態。寶玉便有些心神不屬,總是偷眼向離官那邊瞧過去,神情之間有些若有所失。

寶玉身旁一名少年便推推他,低聲喚一句:“寶叔……”

寶玉這才省過來,不失禮貌地衝石詠點點頭,神色之間淡淡地,就此坐下。

石詠知道寶玉看不起這世間的“須眉濁物”,自己當然就在其列。隻但凡這寶玉格外欣賞,又出身寒微的人物,如秦鐘、蔣玉菡之流,莫不是以顏值取勝,而且是讓寶玉一見便心服的。

——這樣直截了當地以貌取人?石詠弄不懂寶玉到底是什麼心思,當下也不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