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第250章(2 / 2)

“山西會館的趙老爺買到了一隻周鼎,一隻周鼎啊!”

石詠聞言一震:周鼎?

這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

他當即轉身想要出了這古畫字帖鋪子,沒想到薛蟠比他還喜歡熱鬨,當即伸手一拍石詠的肩膀,帶著三分醉意說:“走,看看去!”

店老板見走了這兩尊神,悄悄舒了一口氣,心想:人不可貌相,以後再遇上這年輕人,仿作絕不能這麼輕輕易易地就拿出來了。

石詠則與薛蟠一道,走進山西會館看熱鬨。

這“趙老爺”是山西的一名行商,父子兩個來京城跑一筆生意,暫住在山西會館裡。老爺子趙德裕酷愛金石,尤其鐘情三代及至秦漢時的鐘、鼎、鬲、盤、彝、尊之類器物。其子趙齡石也是個精明能乾的商人。

如今趙老爺子買下的“周鼎”被放置在山西會館一進院子的正中,供人參觀欣賞。其餘進來看熱鬨的,大多看一眼寶鼎之後,便進去向趙老爺子道賀,恭喜他竟然能買到這樣一件寶物。

石詠卻與旁人不同,隻管一個人在那隻“周鼎”麵前蹲下,盯著這隻三足鼎,皺著眉頭,仔細打量。

忽然一個沉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看什麼看!”

石詠隨著眾人,一拐進永順胡同,便見胡同兩旁一水兒砌的青磚牆,胡同裡很是乾淨,可也透著點兒清冷。走不多時,路過一扇院門,突聽院牆裡一片喧鬨,儘是孩童與少年人嬉笑打鬨的聲音。石詠就猜到石家族學,大概就是在這個位置。

他聽見身旁賈璉笑著與石安攀談:“說實話,族學都是這麼熱鬨的,我們府裡,也是一樣……”

石安登時乾笑兩聲,覺得賈璉還真是會說話。

其實石家的嫡係子弟,像訥蘇的那些兄長們,有些被點了皇子伴讀的,那是沒辦法,去了上書房念書。其餘的大多是專門聘了飽學的師父一對一教導。而族學裡則是旁支子弟居多,在這族學裡哪裡是來讀書的,不過混幾天,稍許識幾個字,反正成丁以後就去求一求正白旗都統,去做個旗兵,掙點兒祿米,一樣過日子。

待進了忠勇伯府大門,穿過寬闊的前庭,石詠倒也沒覺得這伯府有什麼特彆的。後世他連皇宮內院這種地方都逛熟了,這座三等伯府,固然與他在紅線胡同的小院子天差地彆,可也算不得什麼。

然而石安等人卻見石詠的態度坦然而大方,不僅目不斜視,甚至一點兒好奇的表情都不露,都暗暗稱奇,覺得他這副態度與他那一身式樣簡單的布衣頗為不符。賈璉則衝石詠一笑,目露讚許。

兩人在外書房見到了富達禮。

石詠覺得,富達禮對待賈璉,禮數非常周到,謝了又謝,言談間又十分溫和,似乎是將賈璉當自家子侄看待的。石詠琢磨了好一陣才想明白:賈家原本是正白旗包衣,後來蒙恩抬了旗籍,也還是在正白旗,而曆代正白旗都統都是石家人,兩家自然互有來往。

而富達禮對待石詠,則似乎在嚴厲之中帶著疏遠。

他隻問了幾句石詠家中寡母舒舒覺羅氏和弟弟石喻的近況,就住了口。二嬸王氏的情形,富達禮一字未提,似乎世上根本沒這個人,喻哥兒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詠哥兒,今天得謝謝你幫著璉二爺救了訥蘇。”

賈璉在一旁瞪眼:明明是石詠先想起要救人的。

石詠卻偷偷給他是個眼色,搖搖頭。

他對這位大伯父沒有抱多高的期望:十多年不聞不問,隻是因為今天他救下訥蘇的事兒,石家這兩支的關係就能馬上改觀嗎?

賈璉卻還有點兒不忿,開口道:“都統大人,不是我多事,我今天去過紅線胡同,見過石兄弟家裡的情形。說起來這孤兒寡母的,生計也甚是艱難……”

“生計艱難?”賈璉說到這兒,富達禮竟開口將他的話打斷了,“其實人活在世上,哪裡就有活得不艱難的?”

說著富達禮轉向石詠:“詠哥兒這也成丁了吧!你父親當初挺以你為傲的,他盼著你能撐起自家,你便不要辜負他的厚望才是。”

石詠聽見富達禮提起先父,趕緊垂首應了,一偏頭,見到賈璉臉上一片忿忿不平的神色。

少時賈璉與石詠並肩,走出忠勇伯府的外書房。賈璉小聲問:“你們兩支祖上究竟是什麼矛盾,關係竟僵成這樣。”

石詠心裡明知是因為二叔私娶漢女之事,可是到了這當兒,他也不禁暗暗納罕:真的……就隻是因為二嬸的事嗎?

他不由得回頭望望,見到富達禮坐在外書房裡,似乎也在朝他這邊默默張望。

兩人由管事石安送出去,穿過伯府前庭的時候,剛巧遇見一名三十來歲的漢子,賈璉認得,當下打招呼:“慶德世叔!”

這人正是石詠的二伯父慶德,早先曾聽富達禮說起過。隻見慶德一路小跑過來,衝賈璉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璉二爺可好?”

他的態度,與大伯父富達禮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待人太親切太熱絡了。隻見慶德轉過臉就盯著石詠的麵孔,讚道:“這是詠哥兒吧!”

他口中“嘖嘖”兩聲,說:“簡直和五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石老爹石宏文在族裡排行老五。

慶德說著,也伸手拍拍石詠的肩膀,笑著說:“今兒你的‘義舉’我剛聽說了。誰想得到竟是你救了訥蘇?果然見這就是一家人了!以後多到永順胡同來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