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第309章(2 / 2)

一條路是委屈王氏做小,孟氏為大,喻哥兒認在孟氏名下,大家皆大歡喜;另一條是再次對簿公堂,鬨上步軍統領衙門,但卻再不需孟氏與瓜爾佳氏族人出麵了,石宏武昔日在杭州時相識的同僚將會出麵舉告石宏武娶不在旗的漢女為妻,若是這步軍統領衙門當真查實了這一點,石宏武當年娶妻之事便是無效的,王氏從頭至尾都不是石宏武的妻室,而石喻亦成了非婚所生。

孟氏那裡拿捏了石家一定會選頭一條路走:雖說王家那邊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已經將昔年的一應文書全部補全,但是經不起孟家能找到人證。若真能應證王家那些舊日文書是日後補造,甚至將王家遺棄親女的舊事也一起查問出來,王子騰也少不了要吃掛落。所以,若是石家當真不同意第一條路,杭州那邊,也未必真有這等底氣應招。

上一次年羹堯不在京中的時候,孟家好歹還給了石家一個說理的機會,讓這事兒鬨上了步軍統領衙門。但這一回,年羹堯回京,石家便連選擇都沒了,給個所謂的“兩條路”充其量隻是逼迫你能自己認清形勢,乖乖地低頭而已。

石詠問清了兩位伯父,打聽得知孟家新找的“人證”,石二叔昔年的同僚,也一直在四川年羹堯手下當差,與孟逢時似乎也是相識。他自忍不住冷笑:“巧,好巧!”

富達禮也瞥了石詠一眼,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心照不宣。石詠想,隻不知這些背後的門道,石二叔自己想明白了沒有。

慶德卻茫然不知這兩人在想什麼。今日過來石家,他是主勸的那一個。富達禮幾乎從頭至尾一言不發,慶德卻費了一大通口舌,力主勸石詠選頭一條路,息事寧人,免得再生事端:“不就是你二嬸名分上退一步麼?而且喻哥兒的名分也無損,現在是嫡長子以後也是嫡長子,孟家那邊對喻哥兒也是看重,指著喻哥兒以後出息了,能提攜弟弟。”

石詠笑得不失禮貌,卻始終不接這口。

慶德趕緊放低了聲音,推心置腹地勸:“詠哥兒,你當差也當了一陣子了,當知做官沒那麼容易,如今你們家好不容易得了一門這麼厲害的親戚,平白就這麼得罪人家,對你們自己也沒好處。”

石詠反問:“二伯,您說的這麼厲害的親戚,究竟是孟逢時,還是年大將軍呀?”

慶德被這話裡的譏諷噎了一噎,心想:孟逢時不過是個糧道,確實算不上什麼,可是孟逢時一直都是年羹堯的忠犬心腹,以後也是。眼看著年羹堯現在是上升之勢,那才是最最要緊的。這個詠哥兒平日就實誠,時不時犯點兒呆氣什麼的,但可千萬不能在這節骨眼兒上較這等勁兒啊。

他轉轉眼,又轉而勸說:“你想想,喻哥兒確實是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可是又如何?今年的會試,他還不是沒底氣去考麼?少年中舉是件好事,也讓孟家從此看重喻哥兒。但是你想想,科舉多難呀!若是三年之後,喻哥兒還是考不中,旁人就會將他這‘神童’的名頭給忘了;之後若是還考不中,旁人就又當方仲永拿出來說了……到時候少不得得出來尋個差事當當吧!到那時,在官場上沒點關係,便始終無人提攜,若是曾經得罪了什麼人,仕途也會不順,在個六七品的官位上熬一輩子,這種例子也不少見!”

康熙六十年的這一次會試,石喻直接沒有參加。乃是因為他得了景山官學的講習指點,知道自己年紀太小,昔日所學儘是靠了一股子聰明與狠勁兒,靠著記背先吃透了。但若說要將學問用在日後的仕途之上,他確實還欠了見識與曆練。石喻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再加上他的心態放平,已經不再急切了,因此寧願將基礎打牢,所以才沒有馬上參加會試。

可是要將石喻與那泯然眾人的方仲永相比,石詠聽著,著實覺得不入耳。

慶德卻丟給石詠一個“你懂的”眼神,希望石詠能明白他的“苦心”。

石詠假作沒有看見,反而轉向富達禮,向伯父請教:“大伯,那我二叔如今是個什麼態度?”

富達禮拈著須道:“說句良心話,你二叔這次回京一來,在這件事上,雖說一直沒有直接表態,但至少一直表現得不偏不倚。他回京之後,一直住在伯府的客房,既沒有去孟氏那頭,也沒有過來你椿樹胡同。”

石詠一聽,大致便明白了石宏武的心態。上次在步軍統領衙門的大堂上,石宏武在做出決定的那一霎那趕上了難得一見的朔日日食,天象給了他巨大的震撼,也讓他對王氏與長子生出了無窮的愧疚。所以即便這次孟家如此施壓,石宏武依舊沒有向孟家靠過去的明確表示,看來“天意”給了他不小的影響。

慶德馬上接口:“是呀是呀,你二叔已經夠仁義了,但他自己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喻哥兒若是孝順,也該為他爹多考慮一二。這不過就是讓個名分的事兒。詠哥兒你勸勸弟弟,讓他彆再那麼犟著了,上回那孩子當著大家的麵兒說要改姓王。這話族裡自家人聽著也就算了,日後再傳出去,喻哥兒要吃大虧的……”

石詠這時已經清楚了所有情由,當即攔了二伯的話頭,點頭說:“我知道了!多謝兩位長輩親自過來傳話!”

富達禮盯著石詠不說話,似乎想知道石詠下一步究竟會走什麼旗。慶德卻連連點著頭說:“是啊是啊,伯父們跑這一趟也純是為了你們哥兒兩個好,是為了你弟弟好!”

石詠將這兩位送走,自去找石喻。剛從景山官學回來的石喻望著兄長,見石詠一臉肅穆,便直接問:“大哥,是最後要決斷的時候到了麼”

石詠點點頭。石喻揚著頭想了一回,反而舒了一口氣,對石詠說:“我覺得這樣對我娘反而好。大哥,我能親自與父親談一談麼?”

石詠點點頭:“這個自然!明日我便帶你去伯府見你父親,這事兒拖了這麼久,該是個時候了結了。對了,你娘那裡,好要你好好勸慰才是。”

兩兄弟將各種安排都一起說定,石喻打算繼續讀書用功,而石詠則回到東院,去東廂架上,從木匣裡取了一封文書,重又看了看,終於鄭重藏在袖中,準備出門。

“詠哥兒,你是打算,用這件東西了麼?”

一片寂靜之中,武皇的聲音幽幽響起,似乎剛剛從沉睡之中醒來。

石詠趕緊應是,他的確是想讓袖中這件東西派一派用場了。

“詠哥兒,不要太心急,慢慢來。籌碼是一根一根加的,不要一次全加,但也要看準時機,一旦加上,就能把對手壓住,再翻不了身。”

石詠趕緊謝過武皇提醒,轉身出了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