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第379章(2 / 2)

石詠如蒙大赦,應了聲,正要出去。

卻見楊鏡鋅上前,將雍親王案上那隻錦盒收了,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道了“告退”,給石詠使個眼色,兩人一起,準備從這外書房裡退出去。

胤禛卻又補了一句:“十六弟隨扈去了,內務府的差事,你不要急!”

石詠一聽,心裡有點發毛。當日十六阿哥在鬆竹齋裡隨口一句,說點他去內務府當差,雍親王竟然也知道了,可見這一位的耳目,簡直靈敏周密至極。好在目前這位對自己沒有惡意,石詠趕緊又恭敬謝了對方,這才隨著楊鏡鋅退了出來。楊掌櫃來到翼樓外麵,籲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歎道:“石兄弟,你今日可要將老哥哥給嚇死了。”

話雖如此,今日的事情卻還未完。

楊掌櫃將那隻錦盒小心翼翼地用錦布包了用手托著,兩人不敢再騎馬顛簸了,於是在烈日下牽著馬步行向南,來到金魚胡同,尋到十三阿哥府邸,登門求見。府裡管事聽說是雍親王使人送了東西進來,不敢怠慢,徑直往裡迎,說:“我們爺腿腳有些不便利,煩勞兩位隨我去後院相見。”

位於金魚胡同的十三阿哥府邸,如今還隻是個無爵阿哥府,隻與一般官員府邸規製差不多,格局也與雍親王府天差地彆,不可同日而語。

進了兩進院子之後,管事忽然一揚手,說:“兩位且請回避,讓府裡女眷先行離開。”

石詠趕緊低下頭,縮在楊掌櫃身後。隻聽不遠處偶有環佩輕響,甚至鼻端能聞到細細的脂粉香氣,然而整整一隊人從此處經過,卻俱個斂聲屏氣,沒弄出半點動靜。

他原本與冷子興商量好了,借那隻“周鼎”做個局,昧三兩千兩銀子下來,他得二千兩,謝冷子興一千。

“父親沉迷金石字畫,玩物喪誌,將生意上用得著的頭寸都一起壓在這些玩器上頭,我這次,原本隻想給父親買個教訓,哪曾想……”

“趙爺,依我看,你怕還是想自己昧點兒私房銀子填補賬麵上的窟窿才是吧!”

冷子興麵無表情,冷冰冰地戳破了趙齡石那點兒冠冕堂皇的理由。趙齡石片刻間便有些無地自容。他進京之後,確實曾在青樓流連,挪了自家賬上的銀子,怕被父親發現,這才聯合了冷子興做了這麼個局,給親爹下套。

可萬萬沒想到,他爹趙德裕脾氣倔強,不認這個邪,竟非要鬨到順天府去,讓官府斷一斷這個案子才行。

“本是你們父子鬥法,卻用到我這隻鼎,這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你覺得世人會怎麼說?”冷子興坐在椅上懶洋洋地說。

這趙齡石就再不敢開口。如今從上到下都重孝道,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他這樣算計自家老爹,他趙齡石立即就成千夫所指了。

“好教你知道,我冷某人,在順天府可是有人的。”冷子興放下茶碗,站起身,“惹惱了我,休怪我不客氣!”

他丟下這話,轉身離開趙家人暫住的屋子。冷子興能感覺得到腳下地板震動,應當是有什麼人從樓板上跑過去了。他也沒放在心上,但想這種事兒,要丟人,也隻丟趙家的人罷了。

*

石詠從頭到尾將這樁事情偷聽了去,實在是沒想到,這古鼎的背後,竟還有這樣的曲折。他登時替趙家感到不妙。

石詠也記不起是曹公筆下哪裡寫過,冷子興曾經因為古董生意吃了官司,因此上賈府去找嶽父母求情。嶽母周瑞家的仗著主子的勢利,也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想著隻管求求主子就完了。1

所以冷子興說他在順天府有人,並不是隨便說說,是真的有人。

而且聽冷子興的口氣,將“孝道”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阻止趙齡石將事情的真相往外說,石詠總覺得冷子興除了那三千兩銀子之外,還另有圖謀,想叫趙家吃個啞巴虧。

說起來,這聯合外人,算計自己老爹的趙齡石,才真正是那個最黑心兼最愚蠢的。

一想到此處,石詠不免替那位趙老爺子感到憂心。此前他見過趙德裕一麵,看得出那人極愛金石,甚至和石詠自己的脾性有一點兒像,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容不得半點模棱兩口。所以遇上了“贗鼎”這事兒,趙老爺子才會如此堅持。

可是如今,這早已不僅僅是“贗鼎”的事兒了。

石詠在山西會館裡問了問趙老爺子的去向,得到的答案都是去順天府了。

他壯起膽子,往順天府跑了一趟,正在門外轉悠,卻被門口守著的差役給轟了出來。

“你說‘周鼎’的那件案子呀!”倒是有個早先在山西會館見過石詠的差役頭兒,猜到他的來意,“老爺正在問,沒那麼快出結果,總得有個幾天。不相乾的人先回去等著去。”

石詠在順天府門前,無由而入,心裡又惦著石喻下學的時候快要到了,沒辦法,隻能回椿樹胡同接了弟弟,自行回家。

石大娘問起添妝禮的事,石詠隻說再等等,等兩天沒準兒有更好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不用著急,當下便不再催。

第二天,石詠將弟弟往學堂裡一送,再從椿樹胡同裡出來,轉到琉璃廠大街上的時候,便覺得不妙:

——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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