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第420章(1 / 2)

</strong> 展室裡靜悄悄的, 甚至燈火也顯得昏暗。

“一捧雪”無精打采地在展櫃裡待著,它腳下是世界上最為精密的傳感設備, 因此這枚玉杯任何一點顫動, 都能由儀器探知, 並且將數據輸入電腦。相應地, 一捧雪想要表達的思緒能通過層層傳譯,最終轉化為文字,顯示在它身邊的屏幕上。

“我是傳世奇珍, 源自和氏璧, 經曆萬千次打磨,終於造就的傳奇玉杯, 冰肌玉骨、淩雪傲霜的‘一捧雪’。”

“今天也好無聊哦!”文字的最後, 出現一個打著大嗬欠的顏表情。

一捧雪知道它這副做派一定引起其他幾件文物的鄙視。但是展室裡非常安靜,隻有它這麼一件文物在這裡胡愁亂恨, 壓根兒沒人搭理。

一捧雪無聊地動了動, 旁邊屏幕上打出一行數字, 95712,九萬五千多天。最後一次見到它的好朋友石詠,已經過去了九萬天。這要在常人看來, 這個時間的跨度實在太可怖了, 但是對於文物來說,這點時間算個啥?一捧雪心想,哪怕外頭都已經滄海桑田了,它照樣會待在這裡, 掰著指頭數詠哥兒離開之後的日子。

忽然,遠處響起腳步聲,不是一個,而是一群人,正在往這邊展室過來。一捧雪輕咳幾聲,旁邊屏幕上打出一排回車鍵,登時讓它早先胡愁亂恨時發的那些自我吹捧與牢騷,還有那些顏文字表情都消失了。

“請各位隨我步入這間展室。這間展室,是我們整座博物館裡最為重要的一間,裡麵展出的是當初博物館奠基時,創立者本人收集的一部分文物。”

“同時,這間展室也是本館最神秘的一件展室。本館有個外號叫‘文物們都成了精’,就是從這間展室得來的。曾經有傳言,說是如果有人能在這間展室裡一次性找出七件能夠與人以不同方式交流的文物,就能夠召喚神龍。”

聽眾們一下子都被這傳言吸引了,齊齊望著解說。解說卻笑著搖搖頭,說:“雖然不能召喚什麼神龍,但這裡的確有七件文物展品,是能夠與大家交流的。隻不過交流的方式不同,其中交流起來最簡單直接的,就是各位眼前的這一枚‘一捧雪’。來,‘一捧雪’,請和今天的參觀者打一個招呼。”

“嗨——”一捧雪勉強打起精神,按說它身邊的屏幕應該就此出現“源自和氏璧”那長長一大串的,可是它今天情緒實在不高,最終屏幕上隻出現了五個字:“我是一捧雪!”

可這也足夠令人驚奇的了。觀眾們大多直了眼,後排傳出低低的議論,有人在說:“假的吧!”

“如果大家不信,儘可以向它提問。”解說見怪不怪。以前就曾經有人非要將一捧雪連接的那塊屏幕拆下來,要看看這屏幕是不是連接到什麼彆的設備上,還有人要求屏蔽設備的wifi和藍牙連接。

登時有人問:“‘一捧雪’,請問你今年多少歲了?”

解說在旁邊“撲哧”一笑,說:“以往‘一捧雪’都會說它‘源自和氏璧’,所以它才不會輕易透露,其實它誕生於成化年間呢!”

果然,“一捧雪”旁邊的屏幕上出現一行字:“我可是一枚成熟的玉杯了!”

展室裡的人登時“轟”的一聲,齊聲笑了出來。接著又有幾個人問了這玉杯一些問題,其中涉及到與“一捧雪”交流的基礎,屏幕那邊有些遲疑,解說便出來打圓場,說:“這個問題有些複雜,還是我來解說一下。”

“大家都知道,本館的創始人、奠基人,同時也是第一任館長,他本人除了是中澳航路的開拓者之一以外,也是一位非常專業的古董鑒定與研究專家。本館最早期的藏品全部是他收藏的。後人也是在他留下的筆記文字裡發現了與這些文物交流的可能性。”

“這裡有好幾件文物的交流方式曲折而委婉。大家往這邊看,這裡有一枚絲質的枕頭,裡麵藏著一枚據說是西施浣過紗的殘片,因此人枕這枕頭睡覺的時候,可以與西施在夢中交流。這件事,已經在實驗室中通過測試入眠者的腦電波得以證實。”

“這可太神了!”好些觀眾將信將疑,但這間博物館是此間規模最大、曆史最悠久,藏品最豐富的博物館,不可能會在這樣的細節上嘩眾取寵,欺騙觀眾。

“這裡有一麵唐代的銅鏡,它與人交流的方式,是能令鏡麵中出現畫麵,以此表達想法。”解說繼續,“除此了這些彆具一格的方式之外,傳統的媒介溝通術例如靈媒、扶乩等等,都能實現人與物品的溝通。”

“那豈不意味著我們能和身邊任何一件物件兒溝通了?”有人提出疑問。

“這是一個好問題。”有經驗的解說對這樣的問題早有準備,“事實證明,不是這樣的。我們目前在全球各地發現的,能和人類溝通的物品與建築,總共有近千件。它們統一的特征,是曆史悠久,曾經經曆過朝代更迭,滄桑變幻,甚至它們本身就是傳奇的見證者,比如這裡的玉杯‘一捧雪’,和一隻據說在《西廂記》裡出現過的瓷枕。也許這一類文物,是最‘有料’的文物,它們的價值不止體現在器物本身所折射的社會生活與文化風貌,它們本身就能講述。”

解說繼續給參觀者講解,文物研究員們究竟是怎樣一步步探索,琢磨出眼下一捧雪使用的這種溝通方式的。原來,在這間博物館的奠基人留下的筆記中,並未過多記述與文物的溝通方法,但是他提到了一捧雪的情緒能夠使這隻玉杯的杯身發生震動。於是後來的文物研究員們想到了以精密傳感儀器傳導一捧雪的“情緒”,並且使用波段儀將這種細微的震動放大,並且對不同頻的震動進行解析。豈知在這一項上獲得了突破,一捧雪不止能傳導“情緒”,它聽過石詠講述漢語拚音的基本原理,因此它能夠傳導漢語拚音,甚至還包括平上去入。

這一下就已經距離溝通非常接近了,但一定程度上還是需要有人將一捧雪的漢語拚音轉化成現代漢語,中間需要過一道手。這時研究人員突然想到,不對啊,明朝成化年間沒有漢語拚音方案,這東西最早在康熙末年於廣東出現,這說明了一捧雪竟是有學習能力的。

結果一群研究員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嘗試著乾脆讓一捧雪“學習”輸入法,折騰了幾年之後,這枚玉杯,果然就成為了一隻成熟的、會表達的玉杯了。

“可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呢?”觀眾中突然響起不和諧的聲音,有人高聲反詰,“這些都是老古董了,既不能作為普通器物,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也不符合現代社會的審美。你們來看看,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講究這樣繁複的雕飾,大家現在都講究簡約美,直線條。對了,器物也得看重實用性,你們誰會用這樣的水杯去喝水?”

“所以我就想不通了,博物館要耗費這麼多人工,去研究怎麼和這‘老古董’溝通,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問話的人一麵問,一麵伸手指著展櫃中盛放著的一捧雪,這枚貨真價實的“老古董”。

“這位觀眾,您是一個坦率而直爽的人,您剛才問的問題,恐怕是這裡很多人想問,但是沒有問出口的吧!”解說是一位脾氣非常溫和的姑娘,總是以彆人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回答問題。“可是我想說的是,我們為什麼要研究曆史,了解我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