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11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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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詠著實是沒想到,他和永順胡同的忠勇伯府不僅是親戚,而且還是很近的親戚。

忠勇伯府如今是昔日福州將軍石文炳的嫡長子富達禮由襲了爵。這富達禮是當今太|子妃瓜爾佳氏的親哥哥。

石家原本是滿人,早年間遷去遼東的時候改了漢姓,後來入了漢軍旗,祖上算是顯赫,曾經出過和碩額駙,與愛新覺羅家沾親帶故。到了石文炳這一代,他這一支被改入滿洲正白旗,所以石文炳的幾個兒子起的都是滿名。

而石詠的祖父,則是石文炳的同胞手足。算起來石詠的父親石宏文,正是富達禮的堂弟。而石詠今日救下的錦衣小童,則是他自己的堂叔伯兄弟,富達禮的幼子,叫做訥蘇。

富達禮已經年逾四旬,這小兒子是一把年紀上得的,自然愛如珍寶。可以想見,若是訥蘇真的被“拍花”的給拍去了,忠勇伯府得急成什麼樣兒。

而石詠,一下子從被懷疑的對象,變成了伯府的恩人加親眷。可是伯府下人的神情之間都小心翼翼地,對石詠既不熱情,可也不敢太疏遠了。

賈璉很好奇,兩人一起去順天府的路上就偷偷地問石詠。

石詠原本也隻以為自家是石家遠房旁支,沒想到竟然關係會這麼近。如此一想,肯定是當年二叔私娶二嬸,和族裡鬨得太狠,這才會和永順胡同徹底斷了往來。

他聽見賈璉問,但因涉及到尊長,隻能委婉地說,因為一點兒舊事,與族裡鬨翻,就不往來了。

賈璉卻是個熱心的,當下拍著石詠的肩膀,說:“沒事兒,你不過是個小輩。尊長的事兒,也怪不到你頭上來。就算旁人要給你臉子瞧,這不還有我麼?”

他們兩人先是跟著忠勇伯府的人去了順天府,在那裡看著衙役將“拍花”的拐子收監候審。隨後他們便一道去了位於永順胡同的忠勇伯府。

忠勇伯富達禮早就在伯府裡候著。

他聽說榮國府璉二爺是自家恩人,心裡很是感激。

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近日因為儲位不穩的關係,忠勇伯府作為太|子姻親,幾乎門可羅雀,甚至端午節的節禮也少收了好些。京裡不少人家顯然對忠勇伯府避之不及。沒想到,這榮府的子侄不僅救了小兒子,而且還親自上門拜會。

“什麼?榮府璉二爺還帶了個咱們家的堂侄兒?”

輪到富達禮吃驚了。

寶玉就衝石詠一努嘴,說:“石大哥哥既然是金石字畫的行家,想必該是聽說過的。”

石詠就算是再老實,也知道這是個當眾落人薛蟠麵子的事兒,他們表兄弟之間無所謂,自己一個外人可就……當下他隻搖搖頭,說:“在下孤陋寡聞,這個‘庚黃’……卻是沒怎麼聽說。”

寶玉聽了嘻嘻一笑,命人取筆過來,在手心裡寫了兩個字,舉給薛蟠看:“彆是這兩個字吧?其實與‘庚黃’相去不遠。”1

眾人一看,隻見寶玉手裡寫的是“唐寅”兩個字,一時都笑道:“想必就是這唐寅了!”

薛蟠卻覺得有點兒沒意思,訕笑道:“許是一時眼花,看差了。”

寶玉此前見石詠避而不談,不去得罪薛蟠,大約覺得他有點兒虛偽,當下又追問:“石大哥哥,小弟都能想到的,你既是熟知古董文玩,不該不知道這唐寅唐伯虎吧!”

石詠坐在席上,隻一本正經地說:“薛大爺剛才說了是‘庚黃’,寶二爺也問的是‘庚黃’,我確實是沒聽說過‘庚黃’,所以答了不知道‘庚黃’……”

他一板一眼地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話音未落,雅間裡已經笑成一片,唱曲的姑娘手裡的琵琶也停了,離官剛給賈璉斟了一杯酒,手裡的酒壺險些合在自己身上。

賈璉笑著拍拍石詠的肩,說:“我這石兄弟啊,人特彆老實。所以他有個外號,叫做‘石呆子’!你們說說,這外號和誰的特彆配?”

“自然是薛大爺!”

旁人一起笑,卻也無人敢將薛蟠那“薛大傻子”或是“呆霸王”的外號直接說出口。

薛蟠見旁人拿他取笑,倒也不惱,舉杯衝石詠一揚,說:“石兄弟……”

他明明看著比石詠還要小一點兒,卻跟著賈璉稱呼石詠“兄弟”。

“難得你我有緣,今日一會,你要是不嫌棄,就喝了這一杯,咱們算是交了這個朋友!”話才說罷,薛蟠“咕咚”一揚脖,將手裡的酒盅一飲而儘。

石詠沒法子,隻得也將手裡的酒乾了。對麵薛蟠登時露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石詠對這薛蟠的第一印象其實不算壞,薛蟠就算是“紈絝”,至少也是個頗為直爽豪氣的紈絝。可是隻是一想到馮淵英蓮那檔子事兒,石詠就提醒自己,薛蟠同時也是個驕奢強橫,沒有任何法製觀念的紈絝。

一時酒席散了,石詠彆過賈璉等人,見時間還早,索性悠哉悠哉地從前門出來,一路用走的,往椿樹胡同溜達過去。

剛到琉璃廠,忽聽有人高聲說:“去,把他給我帶過來!”正是薛蟠的聲音。

石詠一扭頭,隻見薛蟠喝得臉紅紅的,滿臉酒意,脖子後麵的領口裡正插著一把扇子,正伸手指著自己。

石詠頭一個反應該是腳底抹油,趕緊逃跑,沒曾想被薛蟠身邊的小廝攔住,恭恭敬敬地“請”到薛蟠麵前,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向石詠解釋:“石大爺莫要誤會,我們爺是真喝多了些,真沒彆的意思。”

看著薛蟠這樣一副醉醺醺的模樣,石詠心裡難免想:不能喝,就不要喝這麼多麼!

“來……石兄弟,你來替爺鑒賞下,這‘庚黃’的畫……”

薛蟠打了一個酒嗝,伸手一撩一家古畫字帖鋪子門口的竹簾撩開,“不是‘庚黃’,這……‘糖銀’還是‘果銀’的畫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多少錢!”

難為他,醉醺醺的,竟然還記著早先酒席上的事兒。可見這個薛大傻子不學無術,記性,倒也還可以。

石詠便被薛家的長隨擁進了店。

店主人一見石詠是個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子,一下子放了心,那笑容就都堆在臉上,引著石詠往店內一張楠木大方桌上過去。那兒攤著一張“好畫兒”。